第二章
冷天澈的車子開得平穩,這對他而言,是極為難得的,這多少因為車上坐了一個孕婦的緣故,受不了驚嚇跟刺激。
記得三年前,因為自己拉著她去乘雲霄飛車,結果孩子沒了,那個教訓,足以讓他刻骨銘心一輩子,前車之鑒後生可畏啊。
「小宋呢?今天陳嫂請假,不能去接小宋下課,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當黑色的奧迪轉到主幹道上,在前方一個紅燈處停了下來,她猛然想起了這麼一個事兒。
冷天澈神情莫測,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這麼遲才問,小宋早就被人給拐帶走了。」
「喂,難道現在還沒人去接小宋?」
她驚呼了出來,自從懷孕八個月後了,她的腦子便不太好記了,過目即忘的那能力,一直在下降。
真擔心腹中的孩子出世,能力也隨之消散,不再回來了。
「你這個當媽的都忘了,還有誰記得?」
他歎息道。
「完蛋了,那我們先去學校。快,調轉車頭…….」
她迫不及待地命令道。
冷天澈皺了皺眉,冷哼一聲,「這裡是單行道,不能隨意調頭的,前面紅路燈過換路再調,再急也急不了這一刻。」
他這話一落下,季璃昕沒再吭聲,車廂之內,是死了一般的靜。
冷天澈漫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眼眶微紅,是想起了過去傷感的事情。
八個多月了,她一直戴著「贖罪」這頂帽子,但是,這又能怎樣呢?
她,叫宋念柯,他們都叫她小宋,因為宋柯曾跟她說過他喜歡女孩,所以在那件事後,她便從孤兒院領養了小宋。
給那個女孩取名叫宋念柯,那又如何,宋柯再也回不來了。無論怎樣對他念念不忘,也回不來了。
冷天澈說完那句話後,便後悔了,但是跟她說話,他習慣了心直口快,沒有拐彎抹角,所以,經常不小心會牽扯到她心頭上那一道傷痕。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她低聲而澀然的問,「你說宋學長真的不會再出現了嗎?」
她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她自己。
「八個多月了,曉靜還沒死心,還在那裡找,可惜一直沒有找到他的……」
他抬頭的一瞬間,心亂如麻。
他覺得喉嚨有些難受,『屍體』兩個字說出口,很難。
「我親眼看到他墜下去的,安全繩斷了,那根安全繩原本是我的,若不是那天我跟他換了安全繩,墜崖的那個人肯定是我而不是他。從我到美國他發現我有恐高症後,一直嘗試幫我克服,滑雪、登山,無所不用,我是真的愛上了登山。只是沒想到他卻因我而……」
她臉色蒼白,血色全無,八個月來,她每每被勾起傷心的回憶,情緒總會變化,若非顧忌著她腹中的孩子,她肯定會崩潰。
宋柯,他明明知道結果,心底卻總是抱著那麼一絲妄念與期待。
無論自己怎麼強調,他終究念念不忘,那般的深情,讓她根本就承受不起,她想狠心斬斷纏繞他一身的情絲,還沒來得及,他便先自己而去。
很多人都認定他不在人世了,從那麼高的山崖下墜落,那麼無底的深淵,只是從上面往下看,便令人頭暈眼花,何況一副血肉之軀呢?
她的心,狠狠被揪了起來,整個胃,翻騰的厲害,排山倒海般的酸澀襲來,席捲了她一身。
明明是夏日,她竟然感受到了冷意,遍體生涼的那種滋味,讓她莫名陷入了一種恐慌當中。
冷天澈的車子停了下來,在路邊停了下來,他側過身,攥住她纖弱的雙肩,雖然懷孕讓她的雙頰圓潤了不少,她的雙肩依舊纖細。
「季璃昕,你又在做噩夢了。」
她以前,只是晚上做,現在白天都開始陷入那種情緒當中,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八個月來,他說了無數遍,忘掉過去,她做不到,他知道她嘗試過了。
不然,她也不會選擇回到A市打理那家他遺留下來的誘惑酒吧,他曾把這間酒吧挪到了她的名下,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早在三年前他回國兩個人在酒吧偶遇的當天,那間酒吧便落在了她季璃昕的名下了。
美國警方沒尋到人,認定他已經喪命,那座山,海拔極高,再說她不是只跟他兩個人一塊兒去的,還有四五個結伴而去的隊友,隊友也是親眼目睹了慘劇的發生。
「現在不是晚上,我才沒白日做夢的癖好。」
她被他搖醒了,理智,一點一滴地回籠,還不忘狡辯。
「那個,」他乾咳著,清了清嗓子,「別再多想了。也許沒有消息,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八個多月了,警方跟他們都出動了不少人,都沒在懸崖底下找到宋柯。
他應該是掉入海裡了,因為懸崖底下有部分是岩石,還有部分是海,在一塊尖銳的岩石上,他們找到了一塊布料,那是當天宋柯穿在身上的藍色T恤,應該是他身子下墜碰到尖銳的岩石被割破留在上頭的。
那塊岩石上還有血跡,沒找到人,初步斷定,他墜落到岩石上,岩石只是緩衝,經過岩石他最後落入海底了。
不少漁船被派出去打撈,還是始終沒有所獲。
其實,最大的可能便是他的屍體被大海給沖走了,可是沒人願意去堅信。
六個月,他們每天出沒在那裡六個多月,還是沒有聽到任何的好消息。
兩個月前,季璃昕的夢魘有加重的跡象,所以冷天澈勸她回國,她想起A市宋柯留下來的那間別具心裁的誘惑酒吧,於是回來了。想好好打理這間他遺留下來的酒吧,起碼,這裡曾經有過他的氣息,有過他注入的心血。
小宋是她回國後,從孤兒院領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