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癡情人難對癡情人
看不見周圍,只是,有很多的門,有木雕的,石砌的,各種各樣的門檻,就連腳下的地磚亦是刻著花紋,被燈籠映出半暗半明的光色,可以想見張府當初是何等顯赫。
終於,跨進最後一道門,進了一座大廳,繞過十八格屏風,佳音站住。
從早上到現在,佳音也就是喝了一碗粥而已,繁複瑣碎的婚禮過程抽乾了她最後的一點力氣,她的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要不是秀秀香草扶著,或許已經軟在地上了。
此刻,佳音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只想這婚禮趕緊完結。
又開始下雨了,雨滴打在窗欞上,刷刷地響,大廳裡似乎人不少,嗡嗡說話聲更是不斷,空氣渾濁,加之頭上的花鈿沉重,衣裳穿的太多,佳音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後背浸出虛汗,裡衣已經濕透了。
鞭炮又響起,佳音被扶前幾步,被人接過去,有人在耳邊低低的說道:「阿音,再忍耐一會,就好。」
原來是張書林,佳音勉強笑了笑,突然想起此刻張書林不可能看到她的表情,手被他攥著,輕輕捏了幾下,佳音可感覺那無聲的安慰,但仍舊是茫然,她不知道婚禮要到何時才能完結,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支撐到最後。
鞭炮聲停止,終於,司儀喊道:「行廟見禮,奏樂!」
喧鬧的喜樂聲雖然吵得人頭疼,佳音還是暗舒口氣,接下來就是拜堂,意味著婚禮到了最後的程序,很快就要結束了。
可是一口氣還沒完全吐出去,突然,一聲高亮而又尖銳的聲音刺穿了鼓樂聲:「萬歲爺駕到!」
眾人猶沉浸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中,誰都沒注意到那聲音,可那通稟聲像一根尖細的刺,刺穿佳音的耳膜,她身體晃了晃,隨之被張書林攔腰護住。
通稟聲持續在外面由遠而近,一聲聲地傳進來,這會,大伙都聽清了,的的確確是「萬歲爺駕到」!
鼓樂聲戛然而止,廳裡的人都回過神。張書林雖是士族,卻並無官職,只是普通布衣,皇帝居然親自駕臨觀禮,便是朝中最受重用的大臣亦不曾有過此等尊寵。但此刻眾人卻並不覺得欣喜,反而暗暗心驚不已。
佳音的事已在朝野穿的沸沸揚揚,她險些就是皇后,現又突然嫁給張書林,其中變故誰都猜不透。皇帝是來問罪的,還是彰顯寬容大度來賀喜?張書林幾個叔伯不敢深想,與周大人周夫人誠惶誠恐趕緊領著家眷迎出大廳,沿路跪地接迎聖駕。
張家的家僕自然跟著主子的路數行事,紛紛跟出去接駕,一時間秀秀香草等人亦慌了神,急問:「小姐,怎麼辦?」倉木和幾個護衛亦是目光炯炯探向佳音。
佳音靠在張書林的胸前,她比這些人還惶恐,一雙手不由自主的攥起來,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半晌才道:「大伙跟我接駕罷。」
張書林安撫地拍拍佳音後背:「阿音,莫擔心,一切有我。」
他沉穩的聲音讓佳音略感心定,須臾,她決然地掀起蓋頭,拉著張書林的手一起跪地。
紛沓的腳步越來越近,張書林的叔伯率眾道:「微臣恭迎聖駕,今小侄書林大婚之際,聖上駕臨,臣等不勝惶恐。」
腳步微微一頓,很快,就到了大廳裡。那麼的多的腳步聲,佳音仍可清晰分辨出那個人的聲音,一下一下,她的心狂跳起來。低眸,一雙素色錦緞便屢映在眼前,白色袍角輕輕擺動,她的眼睛為之刺疼。
張書林的叔伯家眷們一個個躬身進來,又一次拜地:「萬歲萬歲萬萬歲。」
良久,沒有聲音,大廳裡只有壓抑地喘息聲。佳音雙手出汗,身體卻又冰冷到了極點,她下意識地攥緊張書林的手,想用他的體溫給自己一點支撐下去的力量。
幾步遠,一對穿大紅喜服的璧人跪在面前,女子清漣如水,男兒端莊俊逸,宛若若天作之合,陳之祺的目光久久落在那一雙相握的手上,神色不動。
或許這持久的沉默太教人難耐了,張書林的大伯壯起膽子,試探道:「聖上……」
終於,陳之祺淡淡地「唔」了一聲,抬手:「平身罷。」
各人都小心翼翼的起身,佳音亦被張書林扶站起來,她仍舊低垂著頭,不願與陳之祺對視。
她一身大紅嫁衣,金簪滿頭,越發顯得楚楚動人。可這新娘的嬌羞不是他的,她的嫁衣為別人而穿……陳之祺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他直身而立站在大廳中間,鳳目黑沉盯住佳音,不做聲不表態,所有人都捏一把冷汗。
只有寧嘉王爺陳鞘對僵凝地氣氛漠然置之度外,大刺刺地找了一把椅子落座,嘴角噙著譏諷的笑意,竟是看戲的架勢,他輕笑道:「阿音,恭喜你了。」
佳音驀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陳鞘,折實想不通他居然也來了,且用那樣玩世不恭的語氣恭喜她,他究竟站在誰一邊?
在陳鞘的表情中找不到答案,佳音疑惑的轉頭,又看陳之祺,難道他釋懷了,真是來賀喜的,不然陳鞘焉敢調侃?
陳之祺開口:「阿音……」他語氣一頓,所有的人心都被提起,大氣不敢出一聲。陳之祺卻又是半天不說話。
陳鞘在一旁悠悠然笑道:「皇兄,再不問,就遲了。」
陳之祺眼睛一瞇,終於開口:「阿音,你……你真要背棄我麼,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太過分?!」
方才分開一月,她竟然要嫁給張書林,她也太目中無人了!曾經的誓約,曾經的深情,難道在她心裡沒有一點痕跡,難道她真的沒有在乎過他?!
自八月十五那場紛爭之後,陳之祺一直無法接受佳音已經棄他而去的事實,因為她所說的那些理由他根本不相信……她臨去時,弄傷自己的手,那一滴滴殷紅的血足可以證明她當時到了何等矛盾的地步,要用疼痛來支撐著說完那些所謂絕情的話……只是,當時他的尊嚴被她傷的太深,忽略了她的言語其實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