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宣佳音太后起殺機
太后恍然想起了什麼,眼色突然一冷:「書林曾求過哀家救過一個媒婆,原來是你!」
「是。」
太后微怒:「你可真是好手段,書林一向不問世俗,幾乎與皇族脫離干係,甚至不肯認哀家這個姨母,你竟能讓他破例進宮開口相求哀家,他待你的情意,你就不放在心上麼?!」
佳音默然。
「那你說說,今日唱的又是哪出戲,你為何又不肯接受翡翠玉鳳,心裡究竟打得什麼主意,莫非要看他們兄弟在大庭廣眾面前反目成仇麼!」太后步步緊逼。
「母后,您息怒,聽林姑娘慢慢解釋。」永泰見太后動氣,忙勸:「林姑娘必然有隱情,女兒認識她日子不短,她不是有心計的人。」
「太后,民女進宮後,才知聖上的身份。民女從未想過自己喜歡的人會有那麼多的妻妾,只求一心一意人,聖上亦是知道的,所以他許民女後位,民女的確是動心了,他是皇帝,這個事實無法改變……民女終究是個俗人,就答應了。」
「那你怎麼又反悔了,今日發生的事你又如何解釋?」
「因為……民女發現自己的身份並不能匹配聖上,婚介所被燒,有人告訴民女,朝中重臣在乾午門跪諫,這些都讓民女明白……原來相愛並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太后,民女知道自己錯了,因此不敢接受翡翠玉鳳,但今夜的事也絕非民女的本意。」
「你推的到乾淨,你敢說,他們兄弟三人為你爭得不可開交,你自己就沒有一點錯處?」
「累及聖上聲譽,民女甘願受罰。」
「既喜歡祺兒,就不該和旁的人糾纏不清,可見你平日就不知檢點,雖然你自己說是為了祺兒著想,可哀家怎麼相信你?發生今夜的事,那麼多人都在,你教聖上的面子往哪裡放?又教天下人怎麼看他?可憐祺兒一腔真情,就被你踐踏了,就是他能容,哀家也不能容,林佳音,你知罪嗎?」
太后依舊是淡淡的口氣,甚至連一句難聽的話都沒有,卻讓永泰公主大驚失色:站起身攔道:「母后,您……」
「太后娘娘,佳音願以死謝罪。」佳音重重埋下頭去。太后終究是陳之祺的母親,且身份使然,根本不可能容忍一個女子蔑視皇家尊嚴,心有殺機亦是天經地義的事。佳音只想到方才陳之祺那死灰般的目光,就自暴自棄,或許死了就不用繼續愧疚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永泰清清楚楚的知道佳音在陳之祺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聽太后殺機一起,登時冷汗涔涔,愣在當場,她沒想到佳音竟然想求死,可皇弟怎麼辦?佳音若真的死了,皇弟這一輩子就結下心結,不可能原諒母后了。
太后正欲開口,外面太監通報:「萬歲爺駕到!」
陳之祺黑衣冷清,踱步進殿,並不看地上跪著的佳音,逕直上前跪地:「兒子參見母后。」
隔著幾步遠,他的背影透出的寒氣讓佳音心尖一顫。
陳之祺的聲音平淡的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水,神色也不見一點波瀾,甚至比平日更淡漠,太后卻無端端地想流淚,因為只有她這個做母親的知道,兒子越是表面平靜,越是在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這種表情,她只在兒子初登基時,朝野動盪,平南侯造反,他們孤兒寡母孤立無援,那段最艱難的時候見過。太后起身攙扶,強笑道:「快起來,怎還沒歇著?」
陳之祺緩緩起身,道:「母后也不是沒歇著麼?時辰不早了,母后身子要緊,切莫為不相干的事勞神。」
太后仔細地看了他兩眼,蹙眉道:「你是來攔我的?」
陳之祺低聲道:「母后,兒子求您一件事。」
「什麼?」
「放她走罷……」
太后神色一頓:「祺兒,你還想替她說話不成?她當眾藐視皇家尊嚴,置你的臉面不顧,今夜的事很快就會傳開,留著她,你如何面對天下人,又如何對群臣交代,你們兄弟三個為了她鬧得還不夠麼?只要她在一日,事情便不得平復,哀家這次不能答應你。」
陳之祺卻道:「兒子感念母后的苦心,可是,母后,您不能殺她,亦殺不得。」
見兒子執迷不悟,太后沉下臉:「為何?」
陳之祺緘默良久,佳音那樣傷他,句句如刀,字字如刺,將他傷的體無完膚,他恨極氣極,潛意識裡亦想不管不顧不留餘地,可是,他最終還是豁不出去,只對太后解釋了一句極隱晦的話:「因為……他們已經找到她了,她一死,江南一帶必亂!」
太后先是沒回過味,漸漸變了臉色:「你是說……」
陳之祺哂笑:「不然母后以為兒子憑什麼立她做皇后?」
太后和永泰皆震驚。
陳之祺的那一聲笑聲音極輕,鑽進佳音的耳朵裡像一根細細的刺,尖銳而又鋒利,她忍不住發抖,因為整個人都被他的話重傷。她苦苦地思索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卻又本能的抗拒,他不會的,怎麼可能?
就聽陳之祺繼續道:「所以,母后,放她走罷,她的心不在這裡,徒留無益,兒子亦不願跟著一個沒有心的傀儡共渡一生。」
良久,太后回神,歎息道:「也好,如今好容易四海安定,國家方才養息數年,實不宜再起風波。」
「謝母后。」
太后提聲:「來人。」幾個宮女應命進殿,「送林姑娘出宮,由她去罷。」
可是佳音傻了一樣,木怔怔地跪在地上,似沒有聽到太后的話,幾個宮女就來扶她。
聽見衣裳梭梭的聲音漸遠,陳之祺終於緩緩轉身,佳音被宮女們攙扶著往殿外走,陳之祺低眸,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可見血跡斑斑,已經沾濕袖口。她仍舊緊捏著拳頭,血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可是他的眼睛驀地生疼,似蒙上了一層血霧,就那樣錯眼不眨地看著她的背影在燈光下越來越淡,離他越來越遠,再也觸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