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觀景台君臣同求婚
陳之祺冷峻的表情出現一抹暖色。伸出手:「阿音,過來。」
自從陳之祺陳鞘張書林兄弟三人開始互相敬酒,佳音就一直低著頭,此際被陳之祺當眾點名,她身體先是微微一顫,然後越發地僵硬,竟是動彈不得。
見佳音似乎沒聽到皇帝叫她,曹芝蓉輕輕推她一把:「林姑娘……」
就算是沒有抬頭,佳音仍可以感覺到無數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尤其,來自上位的幾束目光幾乎將她的肌膚刺穿,她咬唇,極力要自己鎮定,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繞過桌几,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只幾丈的距離,她踩著鬆軟的地毯,卻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耳邊聽見左右席間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她忽然就恍惚起來。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陳之祺從佳音的腳步中看到了他所擔心的遲疑,她整個人都好像要拒絕什麼,戒備地摀住胸口,他的心跟著微微一窒。然而他還是固執地認為佳音只是膽怯,畢竟她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合,在座的每一個人不是權傾朝野,就是有顯赫的家事,而且有太后在,他的佳音定是害怕罷?
如此,陳之祺的聲音便更加憐惜,溫和地鼓勵她:「阿音,到朕這邊來。」
太后已經猜到陳之祺的打算,眼看著佳音就快走到主位前面,她已知徒勞,但還是打算最後一次阻止皇帝:「聖上,有什麼話明天再說罷,今夜中秋,實在不宜讓大伙受驚。」
佳音頓住腳步。
主位上,太后無奈,永泰興奮,陳鞘捏拳,張書林垂目不語。
陳之祺微微一笑:「母后,待明日,兒子自會下旨昭告天下,正因為今日是家宴,所以。兒子想先與家人同慶喜訊,母后太過謹慎了。」
話語裡竟是對太后的阻擋不悅,太后變臉,嘴角張了張,終究不願當著眾人和兒子起爭端。這件事皇帝早就和她談過好幾次,無論的懇求還是盡述理由,其固執的決心已定,且他雷厲風行,已壓制了那些試圖用盡手段阻止立後的大臣,他掃清所有的阻礙,佳音入主東宮已成定局,無法轉圜了。
太后苦笑一聲,也罷,兒子大了,她管不了,由他去吧。或許,真應了那句話:緣分自有天定。
「喜訊」二字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滋味各有不同,周大人周夫人對視一眼,沒有吭聲。
因立後所引起的朝堂動盪,皇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幾位王爺心知肚明,只能歎一聲,所謂祖制家法,在一個鐵腕錚錚的皇帝面前毫無用途。
莫昭儀潘昭儀臉色鐵青,方順容含笑看戲。諸位秀女,或羨慕,或嫉妒,或高興,神色各異。
張書林雲淡風輕的神色終於出現一絲裂縫,他蹙眉,冷笑,一隻手不由自主捏緊酒杯。
陳鞘失神,原本緊捏的拳反而鬆開,他不耐地推開貼上來獻媚的李香卉,端酒默默自斟自飲。
永泰朝佳音鼓勵地笑了笑,然後安慰太后:「母后,且聽皇弟怎麼說罷,他的性子您該知道,自有分寸,就安心罷。」
陳之祺抬手,他身後的太監呈上一樣東西,飛翔的鳳落於掌中,燈火通明映照一泓盈綠溫潤的色澤。所有人都看清那是一柄翡翠玉鳳,代表皇家尊榮,是皇后的象徵。
陳之祺又一次將它拱手展在佳音面前。
「朕……」
「太后,民女佳音有話要說。」
佳音突然跪地,她本意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慢慢和陳之祺說的,可是,事情已經不容她逃避了。
陳之祺的手頓在半空中。
太后冷哼一聲:「林佳音。這種時候,你有話不必和哀家說,哀家自問阻住不了皇帝,但你若想哀家心平氣和的接受你,也是不能的。」
佳音似乎並不在意太后的敵意,她深深埋頭,一拜,再拜,三拜,再抬頭,神色平靜如水:「太后,民女雖然出身市井,人粗言鄙,不懂皇家禮法,但民女也知一國之根本在於帝王,帝王治國根本在於仁德。我昭月朝建安帝深得民心,正是因為他仁德睿智,律己嚴明。佳音自問出身卑微,入宮居住,已是逾越,經多日反省,自知錯在先,斷不敢一錯再錯。做出有損帝譽的事。因此請太后做主,應准民女出宮,或降罪,以正民眾視聽,民女甘願受罰。」
她一說完,陳之祺臉色大變,滿是不能置信,他鳳目黑沉望不到底,似狂風暴雨終摧折來臨之前的寂暗,終將催生出一場無人能承受的災難。
眾人嘩然,皇帝鄭重其事地召她列前。且拿出象徵後位的翡翠玉鳳,其目的已經不言而喻,只消她抬手接過翡翠玉鳳,只消皇帝宣佈聖旨,一切就成定局了,誰都不能阻擋。以佳音的身世,入主後宮,無疑是一步登天,是莫大的尊寵,是旁人盼都盼不來的天大隆恩。可是她竟這樣淡淡地拒絕了,甚至沒有給他機會,就當著昭月朝的太后,王爺,公主,帝師,秀女的面,拒絕了皇帝,她是欲拒還迎的演戲,還是真的不屑於後位,膽大到不顧死活的地步?眾人難以猜測,一時間震驚莫名。
陳鞘猛地抬頭,愣愣地盯住佳音,忽而,眸光微閃,露出一抹希冀的亮光。
永泰張大嘴,亦是傻了。
太后同樣詫異,不過到底經歷豐富,並未將心裡的驚訝表現出來,她認真地看了佳音幾眼,欲從佳音的表情中探出真相。可是佳音神色平靜,好像方才說的話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
只有張書林微微笑了。
陳之祺手裡仍舊拿著那柄翡翠玉鳳,他用它指著佳音,用毫無波瀾的聲音道:「你再說一遍!」
佳音心疼到了極點,被撕裂一般,整個身體都因為承受不了那種凌遲般的痛苦而輕微的痙攣,她握拳,指甲嵌進手心。極力保持最平和的表情。
她並不看陳之祺,依舊是垂目望地,很久都一動不動,觀景台的氣氛降至冰點,大伙壓抑的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