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聞君娶妻故而相絕
有些話還是不要明說的好,不然,日後如何面對?
佳音避而不答,站起身道:「我累了,先去歇息。」
陳之祺看著佳音固執的身影,突然問:「阿音,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佳音沒有回頭,可是唇角不由自主的揚起來,微笑道:「你是我認識的人中,我最喜歡的人。」
「阿音……」
「但絕對不是好人,你神秘,強勢,霸道,做事不留餘地,整個『明安園』的下人都怕你,你可以隨便下令砍斷別人的雙手,甚至害死張書林的父母,所以你不是好人,所以,即使我喜歡你,但……我們,我們還是不合適……」
踩著陳之祺熾熱的目光和幽幽歎息聲,佳音保持微笑直直走進臥室,身後的人並不知道兩行清淚已順著她臉頰滑落,更沒有聽到她無聲的嗚咽。
一夜輾轉難眠,至二日早上起來,頭還是昏昏沉沉的,佳音強打起精神,任由春月秋水眾丫環幫她梳妝,一面問:「昨日我帶回來的人如何了?」
「姑娘是問金蓮嗎?昨日就有.大夫給她瞧過身上的傷,說是肋骨斷了,要好好修養幾月……」
佳音大吃一驚:「肋骨斷了?」
「嗯,她身上大傷小傷無數,還有好.多舊傷未曾好,看樣子,被人虐待的不輕,真可憐。」
「她住在哪裡,我去看看。」佳音起.身就要走,被春月攔住:「姑娘,您還沒吃早飯呢,昨夜公子特意叮嚀過,要廚房裡給你做了燕窩粥,見你睡下了才沒打擾,又吩咐廚房早上另做了送來。」
佳音一愣:「他很晚才走麼?」
「是,在外面坐到很晚,被夜影催了好多次才走的。」
佳音心頭漫上苦澀之意,喃喃道:「他又是何必……」
被春月強逼著吃完燕窩粥,佳音才去下人們住的.廂房看望潘金蓮。
即便是「明安園」下人住的地方也是軒敞乾淨,比起.普通百姓人家好許多。潘金蓮單住一間屋子,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見佳音進來,便欲起身:「姑娘。」
佳音忙按住她:「快躺著,怎麼傷成這樣,昨日也不.說,早知道我就該先送你回來看傷,害你白白顛簸一路。」
「是我自己也沒.想到會傷得這般嚴重,當時只憋著一口氣拚命呼救……」潘金蓮說著,眼圈就紅了,哽咽道:「多虧遇見姑娘,若不然,金蓮還不知會落到何種地步。」
佳音見潘金蓮臉上仍舊紅腫,像是被重物擊打過的光景,就問春月:「大夫怎麼說,她的傷可能治好?」
「大夫說她臉上的傷不打緊,就是骨頭斷了需好好修養,已經開過藥,叫按時服用,奴婢特調來一個粗使丫頭伺候著,姑娘放心。」
「既然是病人,飲食上也不能怠慢,若是方便,你叫廚房裡多做些肉食送來。」
「是。」
聽完佳音和春月的對話,潘金蓮才明白自己的的確確是遇見好人了,「姑娘,多謝你,金蓮還不知姑娘大名。」
佳音笑道:「金蓮,你不記得我了麼?我是青衣巷的阿音啊,就是當初王婆買你時,跟在她後面的小丫環。」
「是你?」潘金蓮想起舊事,更是淚水漣漣,哭道:「我被武大成日關在家裡,在青衣巷住了一年,竟不認得一個人,連呼救都沒人相幫,哪裡還記得姑娘……」
原來,潘金蓮自被武大買回家以後,便不得自由。那武大自己是個侏儒,又不通人情事故,只一味地彆扭,常常被街坊瞧不起,他在外面受人欺負,回家就拿潘金蓮撒氣。先開始也不過是打幾下而已,後來和潘金蓮同房後,才發現自己於房事上根本不成,他三十歲好容易有個女人,而且是個貌美如花的,自然不放心,擔怕潘金蓮給他戴綠帽子惹人恥笑。漸漸地,他竟疑神疑鬼起來,但凡潘金蓮神色略有不對,就誣陷她偷了漢子,動輒辱罵廝打棍棒相向。
潘金蓮出身低微,沒少吃苦頭,因為生的貌美,被原來的年過半百的主人調戲才告到夫人跟前,結果被夫人反誣是她勾引人在先,痛打一頓後才將她賣給王婆。金蓮自跟了武大後,好歹認命,跟著他起早貪黑做燒餅,只盼安安生生地過日子,先開始被他打幾下也能忍受,可是,被武大變本加厲的痛打,漸漸也吃不消,偶爾也反抗幾次。
昨日,早上起來還好好的,結果她在門口和賣菜的多說幾句話,被武大瞧見辱罵,她爭辯的幾句,武大立時拿著棍棒將她往死裡打,竟是瘋了一樣。她煎熬不住,跑出門,這才遇見佳音。
佳音聽了個瞠目結舌:「武大殘暴到如此地步,也太可惡了!」
潘金蓮哭道:「要不是我受不住,也不會跑出來求救,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人。
佳音詫異:「你還替他說話?莫非你想死不成?」
「我的確是不想活了,這日子沒法過,阿音姑娘,你是不知道他折騰人的法子有多少……」
「你別說喪氣話,先將傷養好再說。」佳音頓了頓,又道:「也不是我多嘴,武大的毛病恐怕是改不了的,日後你回去,指不定有一天還真被他打死。」
「不,我不回去。」潘金蓮驚恐地瑟縮一下,猛地掙扎起來,抓住佳音的手:「求求你,阿音姑娘,你救救我罷!」
佳音沉吟道:「你莫急,容我想想。」
一時,一個小丫頭拿著一碗湯藥進來,見屋裡有人,不免害怕,縮著身子半天不敢出聲。
春月道:「姑娘,咱們先走吧,讓金蓮先吃藥。」
佳音從潘金蓮房裡出來,沿雲廊慢慢往回走,一面嘀咕:「武大敢情是個瘋子,他就不怕真將人打死要賠命的麼?」
被春月聽見,笑道:「姑娘,你難道不知昭月朝的律法,但凡是買回去的丫頭,生死由命,就算武大將金蓮打死,也不過是坐幾天牢罷了,他一個破落光棍,損失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