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個江湖幫派能有多少收入?可以置辦這樣一所外宅還讓它空著不用,還有那些規矩森嚴的豪奴美婢,也不是一般人能供養的起的,這一切未免太讓人疑惑。
佳音思忖著陳之祺肯定有另一個身份,卻想不出來是什麼,從丫環那裡也套問不出來任何蛛絲馬跡,只得將此事放下,希圖從陳之祺親自給她解釋。
這日,佳音在臥室外間碧紗櫥午覺睡起,剛喝完藥,外面僕從稟報說「公子來了」,丫環們忙掀起簾子,陳之祺笑吟吟地走進來,就問:「阿音,你這幾日好些了麼?」
佳音從美人榻上半側起身正欲接迎,卻被他按住:「你躺著就好,別講那些子虛禮。」
佳音道:「你今日怎有空過來,我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大夫說過幾日就不用喝藥了。」因屋裡籠著兩隻火盆子,十分暖和,她乍見陳之祺身上穿一件銀珠灰色長袍,領子袖口露出短短的灰鼠毛,不由詫異:「天氣竟這般冷了麼?」
「是,已經是季秋,阿音,我叫人給你新做了幾件衣裳,你要不要試試?」說著,陳之祺一招手,幾個侍衛就將包袱遞上,丫環們忙接過來打開,一看,果然是幾件錦緞鑲狐毛的女裝。
佳音嘖道:「先前你讓人給我做的衣裳還沒穿完,又做這些。」她說歸說,見幾件女裝做的十分精緻,是自己平日愛穿的清淡顏色,心裡還是歡喜的。順手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劃一下,道:「咦,這繡工比秀秀的還好,你是請的那家裁縫,回頭給秀秀也做一件。」
陳之祺遲疑一瞬,搪塞道:「是我請別家府裡的繡娘做的,並不是市井裡的裁縫,你要是喜歡,回頭我另外叫她多做幾件。」
佳音隨口道:「哦,那還是不要了,恐怕要不少銀子,我可沒錢還你。」
「阿音,你偏要和我分得這麼清楚麼?」陳之祺似笑非笑地睇睨著她:「我送你東西,莫非你不喜歡?」
「不,我很喜歡……」佳音見陳之祺臉色分明有威逼的意思在,不由心虛,惴惴不安地解釋:「我就是不習慣而已,再著說,這些東西太貴重……」
陳之祺輕歎:「阿音,我們是朋友,何必拘泥於小節,但凡我送的東西你只管心安理得的收下就是,推來讓去又有什麼意思?」
佳音展顏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謝你。」
陳之祺鬆一口氣:「這兩日身上的傷害疼麼,大夫怎麼說?」
「好多了,之祺,秀秀的事辦的怎樣?」佳音為秀秀的幾日都不得安寧,此番見著陳之祺便亟亟催促:「我也知道為難你,可此事拖不得。」
夜影在旁邊抱拳道:「阿音姑娘,屬下已去過王婆家問過,聽那婆子說,前幾日是賣了一個叫秀秀的丫環,的確是賣給楊家,屬下又追到楊家,打聽出來,秀秀去楊家以後天天哭個不停,那楊老爺楊夫人便不耐煩,只說買了個喪門星。結果不出半日,另有人尋上門,高價將秀秀買走,但那個人是誰,屬下還沒查出來。」他一面說,一面偷眼看陳之祺的臉色。
陳之祺不動聲色道:「阿音,你先別急,我已派人四處打探,想來不久便可有消息出來。」
佳音悶悶不樂地想了半天,突想起那天從順天府出來,曾見過張書林,當時他一見著陳之祺在便走了,莫非是秀秀向他求救,他才去順天府的?
如此一想,佳音便坐不住,逕直站起身往門口走,道:「我去找找。」
「阿音。」陳之祺神色不虞,攔住她:「你身上的傷還未曾痊癒,如何能胡亂走動?再說,京城這麼大,找個人大海撈針一般,豈是一時半會能找到的?」
佳音卻不怕他擺臉色,拉著他的手臂央求道:「我出去一會就回來,絕對不會有事。」
「不准。」見佳音仰臉,用可憐巴巴的目光看著他,陳之祺心中不忍,放緩語氣勸道:「你本是王婆家的丫環,從順天府放出來,就該馬上回主家去。可你在這裡已經住了半月,那王婆不見你下落,已放出風聲報官說是要抓捕逃奴,如今城裡到處貼著張榜告示,你這一出去,豈不是又回狼窩虎口?」他承認自己有私心,只一想到佳音此去必然是要找張書林便覺得心裡不舒服,所以才讓夜影瞞著秀秀的下落,可他終究鬥不過佳音軟磨硬泡,只得出言嚇唬。
佳音當了真,急得團團亂轉:「要不,我先去王婆家贖身?銀子,對了,我的銀子還存在店裡,也不知道坐牢後,『成人之媒』如何了,呀,可怎麼辦?」她說完又央求陳之祺:「麻煩你先借我些銀子,過幾天我就還你好不好?」
陳之祺大感頭疼:「阿音,你聽我一句勸好不好,先養好傷,其它的事隨後再說好不好?」
「那你是不借給我銀子了?」佳音又急又惱,心火上頭不管不顧地說道:「沒銀子我也要去。若是找不到秀秀,我就不回來了,反正也沒人心疼。」說著將陳之祺一推就往外走。她就是任性,也唯有在他跟前這樣,好像知道他會包容,所以無所顧忌。
果然,陳之祺歎口氣:「阿音,你何苦拿話堵我,好罷,就算要去也得準備準備,外面冷,你穿這點衣裳是不夠的。」他轉頭示意丫環們過來幫忙。
「陳之祺,我就知道你人好,心好,不會見死不救的。」佳音立刻轉怒為喜,跟在陳之祺後面討好巴結道。
陳之祺啼笑皆非,睨她一眼:「我是不是好人倒不用你來評價。」
幾個丫環簇擁佳音進臥室另換一身衣裳,將她頭髮散開,編成幾股辮子在耳邊兩側各挽小鬟,垂幾縷下來結上淺綠色絲帶,才擁著她走到外間,陳之祺不由愣住,怔怔地瞅著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