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雖自悔失言,此刻也不敢隱瞞,賠笑道:「這丫頭是開了個婚介所,但小本生意不值什麼,待夫人買她回去,命人掀了鋪子關張就是。」
楊夫人嗤地一笑:「要不是我不能生養,老爺年歲也大了,你當我容得下這些個不知廉恥的賤人?妾室而已,城裡多是人想進楊府,買誰不是買?回去要打要罵調教一番,自然比在外面瘋跑的丫頭懂事,我才懶得跟她費神。」
王婆大失所望,一時間,更恨佳音十分,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臉上,罵道:「死蹄子除了嘴上厲害,還能做什麼,就是今日我賣不了你,還有後日,我就不信你還能興風作浪到什麼時候去!」
佳音被打得嘴角流血,咬牙不啃一聲,卻將秀秀嚇壞了,抱住王婆的腿頻頻磕頭:「媽媽,您饒了她吧,她再不敢了。」
王婆啐道:「她要是能改,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秀秀一味地哀哀哭泣:「媽媽,求您了……」
楊夫人突然伸手,上前端住秀秀哭泣紅腫的臉,打量半天,道:「我瞧這丫頭倒不錯,模樣雖粗糙些,性子卻軟,是個懂事的,不如我就買她回去。」
頓時,秀秀的眼淚被嚇回去,喏喏地往佳音身後縮。
一直低頭沉默不語,近乎麻木地佳音卻似被驚醒,她猛然抬頭,將秀秀護住:「絕對不行!」
王婆沒理她,只趕著巴結楊夫人:「也好,這丫頭也大了,遲早要嫁人,讓夫人買回去,總比配給破落戶家的小廝強些。」一面拉秀秀:「還不快給夫人磕頭?」
秀秀似嚇得失了魂,只是一味地哭泣,但她性子懦弱慣了,並不敢反駁王婆的話,便朝著楊夫人磕了個頭。
楊夫人笑道:「果然老實,我正不喜歡伶俐的,就要她了,多少兩銀子?」
「五十兩。」
「王婆,你也太貪心了,就是大戶人家的丫環也賣不到這個數。」
「夫人,您可不知道這丫頭的好處,她無論針線上廚房裡都是拔尖的,性子又綿軟聽話,買回去就是個好幫手,絕對不會和您爭什麼。再者說,我將她養這麼大,吃的穿的也沒少花錢,不能賠本不是?」
「也罷,四十兩,多一個子都不行。」
「這……就聽您的,夫人,我也是看在你良善的份上,這丫頭能跟著您,是她的福氣,我當她自家女兒一的養著,總算是放心了。」
「明日我派人送銀子過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說著,楊夫人領著一群婆子丫環浩浩蕩蕩地出門。
王婆送走楊夫人,又回上房,見秀秀抱著佳音嚎啕大哭,不禁大怒:「你哭什麼?賣到楊家做妾還委屈了不成?那楊家是京城中有名的富戶,我跑了多少家才說下來,你不謝我也就罷了,哭喪似的,當我們家死人了麼?」
秀秀被王婆一罵,瑟縮在佳音懷裡發抖,也不敢哭了,只是憋著氣,肩膀一抽一抽,越發顯得可憐。
王婆原本想著按佳音潑辣的性子少不了要鬧一場,但她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站在王婆面前,不亢不卑淡淡道:「媽媽,你不就是要銀子麼?楊夫人才肯出四十兩銀子買秀秀而已,我出一百兩,將秀秀和我的賣身契全部買下,如何?」
王婆便愣住,半天沒有出聲。
秀秀亦愣愣地搽淚,滿懷期望地看向王婆。
許久,王婆冷笑:「婚介所果然賺錢,這才幾天,你的口氣比天都大。」
「媽媽,要是你還嫌錢少,我可以再多出點。」佳音按捺住心頭之火,仍舊不緊不慢地說道:「請媽媽報個數目。」
如今情勢所逼,已顧不得買宅子的事了,先贖身再另做打算。
王婆嗤地一笑:「我倒是看錯你了,你的本事還真厲害,不止開婚介所和我搶生意,害我做不得營生維持生計,且勾引我的男人魂不守舍的。你知不知道,王富貴要給我寫休書,娶你做老婆呢。」
佳音一怔:「媽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要賣了我麼?」
「對,我不能再容你!」王婆狠狠地盯住佳音,三角眼裡射出的目光似刀子一般,恨不得在佳音身上戳個窟窿出來:「只要你在一天,我王家就不得安寧,這次,我賣不成你,還有下次。我就不相信水靈靈的大姑娘,又能掙錢,除了王富貴就沒人識貨!」
佳音微蹙眉頭:「我並沒有勾引王富貴。」又覺得和王婆解釋毫無意義,繼續道:「媽媽,要多少銀子你才肯還我們的賣身契?」
王婆神色古怪地看了佳音半晌,突然呵呵放聲大笑,臉上五官都扭曲到一起,極其醜陋可怖:「你不記得了麼?你是官奴,根本不可能自贖賣身契,你這一輩子都是做奴才的命,就別癡心妄想了!」
佳音仍舊不死心:「可是,你如何有資格要官媒做丫環?」
她一直抱著僥倖心理,總認為有一線希望可為自己贖身,現見王婆張狂的表情,佳音的心不禁沉沉一墜,頓覺不妙,一雙手不由自主地攥緊。
王婆得意地乜斜她一眼:「其中原故自然不能和你說。」她故作憐憫地嘖嘖幾聲,搖頭道:「要是換從前,將你們送來的人還活著的話,你去求求他,或許還有轉圜的可能,替你想想辦法。這些年,我也是顧忌他家的勢力才沒有把你和秀秀賣掉。可惜啊可惜,只怪你命苦,那人已經死了,指望不上,現在也沒人過問你的事,栽在我手上,你還是死了心吧!」
「誰?是誰送我們來的?」佳音緊張的手心冒汗,到底是誰把她和秀秀送給王婆?按王婆的語氣,那人應該是為她們好,可為什麼要將她們送到媒婆家?
王婆卻不回答,擺擺手道:「反正人已經死了,你問也沒用。趕緊去後院幫秀秀收拾東西去,明日楊夫人要來領人,她這般鬼樣子,莫嚇住楊老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