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篇:自卑青衣
月滿盈窗,眾紫府弟子聲音消失良久,卿靈才感手腳略略能夠活動。
她將手指盡量地向床沿伸,身下的背褥厚實柔軟,自從進入紫府,這個床褥被紫斂特意墊厚數層。總算夠到床沿一點如豆大的水滴狀物,觸指粘稠而有潤意,心裡如水一冰,她下意識想要撐著身子坐起來!不料力道傳遞到臂膀卻如水入大海,本已半起的身子再次無力倒回床上!
試了數次無果後,無力躺在床上仰望雪白帳頂,卿靈眼睛睜到無限大,卻沒有一點焦距。
回想紫斂剛才回到房中的動作,卿靈這才明白他動作略顯僵硬的原因。紫斂受了傷!床邊的血滴正是他無意中留下。
怪不得他會那樣溫柔地笑,會主動來擁抱她!也難怪她在他懷裡時感覺到他左腰在盡量躲閃她的身體!傷口應在他的左腰上。
再想到紫斂離去時,假作被.他點穴睡熟而偷眼望到的他一臉倦意,卿靈眼中微潤,越發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
來到紫府後,只有第一晚,紫斂斜.倚窗邊睡了一覺。此後每天夜晚到了一定時辰,卿靈就會覺得莫名發困,初時她還認為是自己到了紫斂身邊心裡大為放松,不覺間睡意便襲了上來。可接連數日後,她發現裡面另有玄機。
紫斂每次回房都會在屋裡燃.起一爐熏香,那香無味無煙,卿靈想著紫斂此舉也許是修行人的規矩,一時也沒放在心上。
不料一日她不小心將水潑到爐中弄熄熏香,那晚.她的腦袋出奇清醒,直到假寢上床,紫斂在床邊凝神看了她一會後,身形躍出窗子如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那晚後她便起了意,雖然後面的幾天也是按時上.床,卻都是假寢。她發現,只要不大量嗅進那熏香,她就不會很早就起了睡意。
雖然是躺著閉目而睡,但她在月光初照床頭的.時候都會假作翻身的樣子將面目轉向外側。
那樣,她可以將紫斂清晰看入眼中。
從謫仙幻境出.來後,卿靈發現自己多了項長處,就是可以不用睜開眼睛也可將周圍五尺范圍內景物清晰看入腦中。
紫斂似乎沒有發現卿靈的這點變化,他在每晚看著卿靈入睡後都會從窗口離去,而他離去的時刻恰恰又是月照床頭之時!
想著紫斂是一國之主,除了那次在疊翠崖卿靈還沒有一次見他當面處理過自己國家的事務,這番深夜離去必是處理洛陽國和花會的相關事宜,卿靈一想了然下還是裝作絲毫不知的樣子。
既然紫斂瞞著她行事,想必是不想將她卷入六國紛爭,而且她目前無能力相助紫斂,知道多了也無益。
紫斂離去後,卿靈又望著雪影紛飛中的明月半天方能入睡。
然而不管她多晚入睡,第二天都必然在拂曉時分清醒。朦朧的晨光中也必然有一個白色出塵的身影立於窗邊,聽著她醒來,便回首望著她淡淡一笑。那笑,說不盡的安靜祥和。
不過最後兩天,雖然紫斂在極力掩飾,但卿靈還是從他眼中看出幾道血絲來。看來修行之人再厲害,接連數日不睡的話,身體也會產生和常人相同的不適反應。
心裡雖然掛著紫斂身體,但口裡卻不能明說,卿靈沒少發急。
剛才明陽殿爆出煙花,紫斂將卿靈安頓好離去,卿靈假作睡熟從他腰間隱隱看出血跡。初時還懷疑是自己眼花,憑紫斂能耐,這世上真能傷他的人畢竟不多。可親手摸到床沿已近干涸的血滴時,卿靈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銀杏苑外被紫斂布了結界,能出入這個房間的人除去下落不明的婕倫,便是她自己和紫斂。她當然不會受傷,這血跡百分之百是紫斂遺留下來!
眾紫府弟子在外議論是否叫紫斂去時,卿靈清晰將他們聲音聽入耳中卻不能發出一點聲音!明陽殿那邊事發突然,向來鎮定自若的紫斂為了不將卿靈卷入,竟直接點了卿靈昏睡穴。
將全身精神集中到小腹處,最近她發現丹田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熱流出現。
初時她覺得好玩便用控制靈器的方法試圖導引,不料幾日下來,除了一次熱流失去控制在體內亂竄,惹得她肚痛不已,還真被她學得若干技巧在手。
被紫斂點住的穴位就在小腹上方,卿靈導引熱流沖擊數次,最後一次她將腦中所有雜念去除,全力沖擊後熱流總算有閘開水洩感覺,一股暢順感傳遍全身。
卿靈心中一喜,就在床上一個魚躍而起!
半途身子一個酸麻卻又重新躺回床上,正俯在床上等酸麻勢頭過去,窗外紫斂布下的結界有似流水盈波淡紫光華閃過!卿靈凝目看去,只見一個瘦長身影正試圖通過結界進入銀杏苑。
來到紫府幾日,雖然紫斂帶她出銀杏苑的次數不多,但在現代社會就以良好記憶力出名的卿靈早已將見過的紫府弟子面容記入腦中。
這個身影那日在玄冰洞出現過,因為他是眾弟子中聽到婕倫死訊哭得最慘的一個,卿靈對他的印象又比別人深了些。
明陽殿出了事,眾紫府弟子都已趕往那裡,為何他卻一人來到銀杏苑?
卿靈正自生疑,瘦長身影強闖兩次不得入,索性在結界外長軀一躬道:“卿姑娘在裡面吧?我叫青衣,是紫府第十代弟子,因為有與婕倫師妹有關的事要與姑娘相商才來打擾,還望姑娘能放我進去!”
青衣說完再躬及地,卿靈看著他身形瞬間矮了半截,又是尷尬又是感動道:“不是我不放你過來,只是這結界是紫斂親自所布,操縱之法我也不祥。”
“這簡單,結界是紫師弟為了保護姑娘所布,那就應該與姑娘心性相通。姑娘試圖以心念相通即可令結界消失!”青衣說話的同時仍然保持半躬身形不變。
“好!那我試試!”卿靈說完從床上起身學了紫斂樣子閉目盤座,一試之下,之前淡不可見的結界立刻發出深紫光芒如電一閃,消失在二人面前。
同時手腕一涼,五根涼嗖嗖的手指已搭上她的脈門!
卿靈一訝望向瞬間即至面前的青衣,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的青衣看起來與平常有些不同。可真要說到有哪些不同,一時卻又說不清楚。一時不由望著青衣發愣起來。
青衣看著卿靈微微一笑,看來謙卑有禮,“我奉他人之命,請卿姑娘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卿靈抬頭,目光恰巧與青衣眼睛撞在一起!一看之下,她有點明白這個青衣為何會帶給她陌生感了!
眼前的青衣雖然言詞有禮,可他的眼中卻透著陰沉,這種陰沉卿靈只在幻境中那些絕望無助的魂靈身上看見過!有著這種絕望眼神的人無疑是身活心死,難道婕倫的死真的給青衣帶來如此大的打擊?
心裡不由微微柔軟,卿靈定定望住青衣想通過眼神給他一點安慰。
為了成功扣住卿靈,青衣單膝跪上了床,面容與卿靈極其靠近。此刻他正緊抿了唇線一動不動看向她,同時扣在她腕上的五指越發冰涼起來!
卿靈心裡一涼!眼前的青衣失了平常溫潤如玉的樣子,陰沉得幾乎感受不到一點活人氣息!手腕上的冰意傳來,她越發覺得眼前這個瘦削男子就如一條沒有溫度的蛇類。
同時她更產生了一種幻覺,自己似乎主動成了它的獵物。
看著青衣似乎不打算說話的樣子,卿靈強咽一下再以盡量聽似平常的語氣道:“其實婕倫沒有死,紫斂目前正在全力尋找她的下落!有紫斂出力,你大可放心!”
“她沒有死?”青衣聽後眼中有過片刻柔軟,不過下一刻,他以更森冷的目光看向卿靈,“你騙我!你和紫師弟是一伙的!”
“我自從進入紫府就因體質原因在修行上落於眾人之後,多被別的師兄妹看不起。整個紫府唯一能帶給我溫暖不以異樣眼光看待我的只有婕倫!她的笑容是我最願看到的!”
“可自從你來到後,我接連數天看到她在房中黯然傷神!雖然她在眾人面前仍是微笑不斷,但她心底因紫師弟造成的傷痕我卻再清楚不過!也許在婕倫眼裡,我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不過我卻寧願做她不知情的知音人!”
青衣說著眼中亮光驟現,原本搭在卿靈脈門上的手突然移動至她喉間!同時語調一變,由先前的略帶迷茫轉為暗帶希驥,“說不定我殺了你,婕倫會很高興!”說著手指一攏。
卿靈喉間發出咯地一響,一陣劇痛感傳來,她下意識抬手想扳開青衣掐在她喉間的手,卻在手指觸到青衣冰冷皮膚同時重新將手下垂。
現在她整個人因喉嚨被人掐住而不得不略略抬高身形以減輕喉部傳來的痛感。
閉目定了定神,卿靈再睜眼時,目中一片清明,她將頸子略略抬高下道:“你的心思我很清楚,不過我也很同情你!”
青衣目光一緊,掐住卿靈喉間的手再度收緊,“同情我什麼?雖然我技不如人,卻最恨別人用同情的眼光來看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