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靈跟在一個少女之後,不住向四周打量。如果不是之前經歷,她險些的就以為自已還在現世,正在雲南某個少數民族村寨旅遊。
之前自己掉下來掛住的那棵樹正位於寨子入口。從這名叫依妮的少女口中得知,那棵樹是方圓百里最高的樹木,有千年樹齡,自從這個民族佹族的祖先在五百年前遷徙至這裡定居後,這棵樹被寨裡的佹族人視為萬物之靈,寨子的守護神。過去幾百年此樹一直平安無事,可卿靈到來的前天夜晚,雷雨大作,寨裡人一早起來至田里勞作,才驚然發現神木被雷電擊中,往日鬱鬱蔥蔥的樹上葉子一片不剩!
寨中眾人驚恐萬分,認為這是天降不祥之兆,這兩天一直在樹下祈禱不停。
佹族寨子分內、外寨兩部份,外寨以巨型石塊砌成,結構佈置複雜,是主要軍事防護力量所在;內寨則是居民真正休養生息之所。進入內寨前卿靈一直被蒙著眼睛,聽依妮言中之意,此舉並非針對她一人,所有陌生來客要進入內寨都必須經歷這關。
這山地周圍終年雨水充沛,雲霧繚繞,植被茂盛,物產豐富。並不只聚集了佹族一族,還有其他幾十個部落民族。少數部落,如蠻族等部族生性慵懶,天性卻極為凶殘,他們種植糧食不事耕勤勞作,只將種子撒於田間了事,這般靠天吃飯,收成自然不高。糧食不夠時,他們就四處搶奪周圍部族的存糧。因原各部族防範不力,讓那些凶殘部落屢屢得手。
而佹族人由於吃苦耐勞,又向漢人學來耕織技術,無論是糧食收成還是織錦布藝,在各部族中均是出挑至極。但也正是如此,極易被當作搶奪目標。
佹族人吃了不少明搶暗虧後,總算在這任首領景泰然的帶領下,外修寨牆,完善軍事。寨內則構建各種暗堡,設置複雜機關陷阱。寨內諸人除去老功病殘,平時忙於農作獵獸,壯年男丁閒時更是勤練身手,只為抵禦敵族來範。在景泰然帶領下,寨裡人齊心合力擊退數次敵族攻擊。佹寨名氣在眾部族中越加響亮,來寨中要求入族的人也就越多。佹寨人原來奉行族內通婚,人丁日漸稀少,所以來投靠的人中最受佹族人歡迎的,還是那些年輕力壯的青年小伙和美麗少女。同時為防範奸細混入,所有外來之人由外寨進入內寨前都必須矇上雙眼。只因外寨是主要防範力量所在,不能讓外人瞅了其中的秘密去。
一路彎曲繞行,不知繞過多少建築進入內寨後,這個名叫依妮的少女才解去卿靈眼上的罩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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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寨房屋多為松杉穿斗結構,一般為三間或五間,蓋瓦或木皮。平房、樓房均有。平房:中間為堂屋,兩廂為房間或以半間設廚房。樓房:上層存放穀物,底層一間作廚房,其餘隔開置欄圈關禽畜,中間住人。此寨依山傍水而建,四周茂林修竹,宅前多有築魚塘,二來也應是作防火之用。
卿靈在依妮帶領下往內寨最高處建築走去。一路行去,只見佹族人衣著樸實,布料均以藍黑調為主,少數妙齡女子身上或多出一兩種鮮色。人們或肩扛鋤具,或在門口邊曬太陽邊織布,都帶了好奇目光看向她。卿靈不時向他們回以微笑,她很喜歡這些看來樸實無華的人們,比那些賓主會上的主客們好多了。也許是因為自己在現代時很平凡的原因吧,她對看來越樸實無華的人越有親近感。
來到一處完全由竹子搭建成的三層小樓前,依妮扶欄緩步而上。卿靈隨了她正要上去,扶欄拐角處轉出一個渾身掛滿各種如銅鈴之類瑣屑物事的長鬚之人,蜷曲糾結的鬍鬚擋住了他全部面目,只留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望向卿靈!卿靈被他盯得沒來由一抖,趕緊轉了目光不再看他,蹬蹬兩步跟上依妮。
竹樓第三層的中房內,四壁掛滿獸皮。由於房頂被綠樹覆蓋,屋內光線並不明亮,一個火盆內餘輝未盡,明暗交替的火光間有隱隱青煙升騰。依妮將卿靈引至房內後,即自行退去。卿靈入境隨俗,也學了之前依妮的樣子,雙膝併攏盤坐於一塊獸皮上,上半身微斂,瞇了眼睛往對面看去。
一個身材魁梧、滿面胳腮鬍的中年人側躺在虎皮靠榻上,面前酒食擺了一桌。酒氣濃烈,撲鼻欲醉。
卿靈在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觀察卿靈。
「這位面目陌生的姑娘可是景泰然救回之人?」中年人看清卿靈面目,微微一楞後起身正座。他身形魁梧,肌肉發達,卿靈看去,便如一座中型佛像盤坐於對面的感覺。
「正是,我叫卿靈,多謝貴寨救命之恩!」卿靈說著向那人躬身敬了個禮。
「原來是卿姑娘,聽我寨內人先前回報,姑娘不是我族,看來也不是像附近部寨之人?」
「嗯,」卿靈想起自己撤的彌天大慌,額頭沒來由地冒出冷汗!面前這個人雖然上了一定年紀,無形間卻有一種很強的壓迫感。她咬了下唇,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只有撒謊到底。又依先前之言重複一遍。
那中年人聽了她的話並不言語,只拿雙老鷹般的眼晴牢盯了她不放!卿靈跪得雙腿發酸,又不敢在他目光中移動半寸。
「你在撒謊!」沉默良久,中年人終於冒出一句話。可就他這一句話,幾乎令卿靈軟倒在地。撒謊終究不是她的特長!也不知自己是在哪裡露了破綻讓他生疑。
她該怎麼說,把自己的真實來歷和盤托出?那這些人不是更會把自己當成妖怪來處理。
中年人盯牢了她,見她低垂了頭半天沒反應,冷哼一聲,端起面前一杯烈酒一飲面盡,「巫師!進來,說說你對這個姑娘的處理決定!」
卿靈背對著門口盤膝而坐,感覺室內光線一暗,又一個人走入。回了頭去看,心下不由一跳。正是那個渾身靈物、鬍鬚遮面的人。
那人走上去對中年人行個半身禮,再退站旁邊,看了卿靈道:「昨晚雷擊神木,乃天降不祥之兆!眼前此女,只是草妖借助了人的實體,非我同類。若要平息上天諸神怒氣,只有將此女祭祀神木,方可使全寨免於上天懲罰!」
卿靈聽了心內突突急跳,這個人是什麼來歷?竟能看清自己真身!自己真身是草沒錯,可她的靈魂也來自人類啊,就因她沒了人類的身體,就要被稱做妖麼?!自己又沒有害過任何人,為什麼要落得如此邪門稱謂?還有前世閱讀過的書籍裡,記錄了古代少數民族有以活人死祭神靈的習俗。這個與紫斂所提的花祀完全是兩碼事,根本不會考慮當事人的願意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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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卿靈被五花大綁捆在一個木樁上。一陣鑼向之後,全寨每家都或多或少地出來一二人聚於神木下的廣場上。
卿靈在眾人目光中羞憤欲死,她從小到大如何受過這等污辱來著?!看著巫師手裡明晃晃的刀離自己越來越近,正要試圖催動暗藏懷裡的棲霞巾。
「且慢!」一聲清朗空曠的聲音傳來。眾人轉目而望,正是寨主景泰然。
巫師越眾走到景泰然身前跪下,「此女乃妖人!非我同類!只有一死方可平息上天對我族的憤怨,此舉已得大寨主首肯,還請二寨主莫要干涉!」
景泰然看著卿靈衣衫破損、秀髮糾結,一身狼籍不堪。再看向現場刀具、祭祀用品俱已備齊,看來只待下刀取命。他濃眉一收,剎氣微現,提腳就將巫師踢飛至五尺之外!眾人被他驚人無比的氣勢嚇得退出三尺之外!景泰然一腳踢飛巫師猶不解氣,蹬了獸皮靴子的腳又上去狠踩住他胸口,「我忍你很久了!假借奉天行事,害了多少名女子了?!去年我三妹才滿十八歲,正是大好年華,就因你的一句話讓她活體祭神!結果那些野蠻部落還不是照常來犯!這兩年不是我出力支撐,有你的好日子過了!這女子分明是我救下之人!就算要處理,也要我親自來拿主意!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行事了?!」言畢,踩在巫師胸口的單足使勁一頓!
那巫師頓時哇地吐出一口血來,景泰然氣力之大,已有一腳踹死猛虎先例,他能連續承受兩腳已是奇跡!巫師手撫胸口,猶自吶吶而語,「這女子就是妖人!你不聽我言,改日定將後悔莫極!」
景泰然在與蠻族對抗的戰場上收到依妮暗中傳來的消息,火速趕來本已累得氣喘吁吁,聽了巫師的話更是氣得雙目發紅!渾身氣勢張發得如同一隻盛怒中的豹子!他帶領人在外面與蠻族苦戰,這個人卻乘著他不在,又拿寨子裡的女子祭祀!聽了巫師還敢反言相抗,上去又是狠命一踹!這回巫師狂噴鮮血後直接暈了過去!他身後的兩個青年男子順勢上去將卿靈自木樁上解下。卿靈本已嚇得渾身發軟,被解開後單手扶了神木穩住身體,口中微微喘氣。
外寨城牆上忽然有鑼聲響起,同時無數聲音在喊:「蠻族敵人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