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全接近池邊,已有濃濃地血腥氣傳來。卿靈忍住噁心感,強迫自己湊到池邊望去。
池中乾屍不知多少具,巨大紅色芝蘭的根系像一根根抽血的管子,緊密纏繞在乾屍身上。有的直接從屍體眼、鼻、耳、口直接探入,密密麻麻地根系將乾屍纏繞,像一具具木乃伊。那根須或粗或細,密密麻麻交纏糾結,她看得見的就有三具屍體,那密密交織的根須中有的鼓囊而出,隱約可見其中人物狀物!根須底部,有紅色血水樣液體漾滿池內,看上去不知有多深。
卿靈猛地後退一步,坐跌在地,右手摀住胸口不停乾嘔!眼前這巨大血色芝蘭竟是靠池底無數乾屍供養著的!那池底滿滿浸著的,也應該是人血無疑!怪不得它的顏色如此鮮紅似血!
「它原本美麗非常、姿容絕世,是天上凡間第一仙姝羅織仙體原身!若不是石皇日日年年強行以人血供養,它才不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你看那池底諸多屍體,全都是石皇也就是現世的洛陽國主紫斂每隔幾年就會送來的花使!這些所謂的花使真是愚蠢至極,一個個空長一副上好皮囊,卻都輕信石皇獻身可得百年修行的說法,落得淒慘下場!你要再輕信於他,早晚必定跟她們同等下場!」魅邪聲音在結界中聽來頗有幾份恨意!
卿靈胸口劇痛無比,不會!紫斂那樣清冷飄逸、氣質如鶴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這種殘酷至極的事!心中那個意識又開始左右自己,她似感覺到卿靈情緒劇烈波動,在試圖告訴卿靈什麼!卿靈貝齒緊咬下唇,猛吸口氣,強行壓下心裡痛楚,同時將那個陌生意識強行壓下,再走至池邊看去。
那些乾屍都統一保持了一個盤膝而座的姿態,卿靈繞著池沿走了兩步。她剛才好像看到一角白紗身影,繞到她正面,是一個同樣盤膝而坐的女子!她還保留著完整的活體狀態,芝蘭的根須少量透她的身體而入,包括五官,女子原本清麗的面孔因面上芝蘭血紅根莖的探入而微顯錚獰。但她的面色卻平靜無比,仿若沒有經歷任何痛楚。除此以外,她看來和活人並無二樣,卿靈定定神,衝她發話:「你是准,還有沒有活著?有的話回應我一下!」
那女子聽了卿靈的話,眼睛幾睜了睜,像費了極大氣力才睜開,一雙眼睛妙目生波,恍如生前,「是誰在喚我?」卿靈見她嘴唇已被芝蘭根須完全封住無法開啟,現在應該是在用腹語與自己溝通。「是我!你是紫斂送到這裡來的花使麼?」卿靈開口。
女子往卿靈方向略微感覺下,她雖有眼睛卻已沒有視覺,本已發僵的表情開始有點微笑,「我叫碧落,本是紫府紫陽真人座下女弟子,自願獻祀至今已不知等待了多少年月,總算有人來了!你可是下任花使?有你來繼承我責,我便可以飛仙而去了!」
卿靈不管她話中之意,心心唸唸只在與紫斂有關的話題上,逕直再問:「你們明知花使會有如此淒慘下場,竟然還會答應以身相祀?!難道是有人強迫你們不成?」
女子眼睛忽地猛睜,語氣凌歷無比!
「你究竟是誰?!不知道洛陽國花使之命還敢來到此地?敢犯聖花者死!」一件綠色靈器從她手中飛擊而出,如閃電往卿靈射來!卿靈恰在池邊與她正面相對,相互間本就相距甚近,她意識還未反應過來,那靈器已襲至胸口!寒氣凜冽無比透膚而入!卿靈咬牙打個寒噤,身子瑟縮作一團只待等死!原來處於死亡邊際人的思想是完全停止了思考的,卿靈閉目暗歎!這樣也好,死得無知無覺!
綠色靈器擊中卿靈胸口,她本已閉目等死。不料半天過去,除了胸口似被那靈器所夾寒氣凍得僵住,略感提不上氣來外,她沒有任何痛感!萬分驚訝睜眼一看,自己還好好地活著!面前地上落著一方綠色絲巾,上繡紫牡丹三朵。敢情這是女子所用靈器原形?竟是尋常女兒所用之物!
「你身上有通天鏡?」女子全力一擊未得手,也未見卿靈對自己回手報復,料定對方不是敵人,沉吟片刻而道。
卿靈將胸口的通天鏡取出,鏡面有瀲灩餘光,剛才女子靈器擊中位置剛好是通天鏡,所以自己現在才能安然無恙!鏡面泓若秋水,有微光反射到女子面上,女子臉部肌肉開始迅速收縮,脫水,邊緣還隱隱現出腐爛跡象!
「快將你手中鏡子收起!我生時不俱於它,但這個殘軀是經不得它照射的!不知你是何人,看來不過是俗世尋常女子,竟能使此神鏡歸服於你!要知道它可是很多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上古神物!此鏡神奇之處在於它會自覓正主,被它選中為主的人應不是邪惡之輩!衝著它的面子,我不會再傷你一分,也不會追究你擅闖聖境之罪!」
卿靈得她承諾,將鏡收歸於懷,在沒弄清這血色芝蘭有何重要性之前,她也不願貿然出手。
可這個叫碧落的女子被通天鏡照拂後,原本只有一小點的腐爛之處迅速往全身擴展開去,她長歎一聲,清愁無限!「罷了,原本我還守了女子愛美心性,入界守護聖花時強提了部份修行來保持真身不腐,沒想到上天注定,這身體到頭來是無論如何也保持不下來。」
卿靈看著女子盤坐的身體片刻間腐朽成一具乾屍,形同池底其餘乾屍。心下不免難過,微微帶了一絲欠咎,「對不住,我不是有意害你如此!但也是你先出手傷我在先,也怪不著我的!」她話才完,那女子乾屍頭部忽然有霧狀物蒸騰而出!片刻,霧狀物完全脫離乾屍,飄向卿靈頭頂上空。
卿靈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女子靈體飄於自已頭上。再一看清她面容,正是碧落!
碧落靈體浮在上空,望著卿靈微微而笑,「原來是人界司主羅織仙子再世,我剛才肉質凡胎,竟然沒能識了高人!怪不得會得遇通天神鏡為主!既然有人界司主靈體回歸,以後或許再不用花使以身相祀了。」
「什麼人界司主?什麼羅織?你們都認錯人了!我叫卿靈,來自二十一世紀,為什麼你們都要叫我羅織?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卿靈望著碧落靈體,目中滿是不解,語氣中微微有了怒意!她三番兩次被人亂叫名字,心裡不免起了點怨氣。
碧落靈體降下來,繞視卿靈兩圈,語氣十足的肯定,「你是人界司主羅織轉世沒錯!只是為何會失了人身,只有靈體?」
結界上方忽然有仙樂隱約,同時一道金光投注而下,正罩在碧落靈體上方。
碧落抬頭看了看金光,眼中一下暗喜後,換上一片清明,「我飛仙時刻已到,以身相祀聖花終有果報!人世糾葛再與我無關,」目光轉向血色芝蘭,再看向卿靈,「只是失了我真身守護,聖花最多以剩餘精血支持半年有餘,今日局面算來是天定,也脫不了你的一份干係,如何補救,只看你的了。至於洛陽國主,自我真身毀掉那一刻,他已知聖境產生變化。想必目前定為什麼原因所困,若是平時,他此刻定已飛身而來。」
卿靈聽她說到紫斂,眉宇間略為暗沉,默默低了頭不語,手指下意識地去撫胸口的破界珠。那珠子在她胸口仍自發出淡紫光澤。
碧落靈體看向她手撫之物,微一楞神,「洛陽國的破界珠竟會在你手上?」再一看卿靈情狀,歎道:「罷了,當初上仙羅織就是為了逃避種種才選擇投胎到異世,沒想到如今這糾葛竟延來此世,想來又不知會給四界蒼生造成怎樣大的浩劫!」
卿靈滿目不解抬頭向她。碧落看她一副不解樣,苦笑一下,再望向頭頂金光已照拂得整個結界翌翌生輝。「前世因,後世果,逃避終不是解決的辦法!」
碧落身影開始在金光中淡化,眼晴卻看了卿靈,「想我之前執著於紫府第一美人名號自愛身體不肯放棄,在這聖鏡中空困了許久歲月!後我進來的人都已飛昇,獨留我一個於此。想今想來,竟是那一絲執念在作怪,如非你無意間相助,我怕今日也還不能飛昇。你於我之恩,是我在這塵世最後的道緣,時間緊迫,無以報答,只有先前攻擊的棲霞巾是我於塵世最後煉成的靈物,比起上仙的,雖然差些,但在這塵世中使用也不使為上品,就贈送於你!」
卿靈看著碧落靈體淡無影蹤,金色光芒轉淡,她的聲音仍在響著,「你也不要責怪洛陽國主!他是石皇轉世,受了你轉往人世投胎前托付,才幻出此境將你上世仙體真身相護!再則來此以身相祀之人皆屬自願,而且最後都飛昇為上仙,就不要再追究下去!」
可惜的是,碧落最後這句話沒有一個字落入卿靈耳中。
卿靈發怔半天,將地上的棲霞巾拾於手中。碧落還沒有告訴自己這靈器的用法,就這樣瀟灑當她的上仙了?看著碧落身形消失的方向,她猶自發呆,現在她好像掉入了一張網裡,這網好像越收越緊,要將自己拖往不知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