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硝煙瀰漫的熱帶遠東叢林,張鐵心早已習慣於屍橫遍野的煉獄般血腥戰場,但在法國,在巴黎,在**廣場上,當自己望見數千具保王黨人屍體曾現的慘狀時,已讓這名華人中校不得不彎腰作嘔。而在不遠處,騎在駿馬上安德魯依然面無表情。
之前結束的戰鬥不算是真正的戰鬥,而是一場屠殺,一場徹頭徹尾的預謀好的大屠殺。
……
下午二時,在科勒的屢次三番的嚴厲指責下,皮什格魯將軍的統屬近2萬叛軍主力終於放棄沿途打家劫舍的強盜行徑,重新在塞納河北岸集結起來,隨時能夠向巴黎南部,向共和國的首腦機構發動全面攻擊。叛軍指揮部裡,陪同皮什格魯一起的,除了眾多大小叛軍頭目外,還有戰地軍法處主管巴泰勒米,以及公開投靠保王黨的梅努將軍。
作為老資格政客,巴泰勒米在軍事上簡直就是一個白癡,好在他有自知之明,除了監督皮什格魯將軍履行科勒領袖的尋戰命令,在規定時間內攻克共和國督政府議會外,巴泰勒米壓根就不關心皮什格魯將軍的作戰部屬。
「他想這麼打都行,只要黃昏之前攻下督政府議會所在地,杜伊勒裡宮。我的任務也就順利完結了。」巴泰勒米極不耐煩的聽著皮什格魯的作戰部署,哈欠連天。至於後者的講解,純粹是廢話。巴泰勒米一句聽不進去,何況自己壓根就不想聽。
巴泰勒米身旁地梅努卻在一旁緊愁眉頭,那是他感覺皮什格魯將軍做出的戰略佈置事實上是一場勝率很少的軍事賭博。由於暴動開始之後,各路叛軍在塞納河北岸的推行異常順利,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一個接一個戰略要地,但也就是這樣,使得各路指揮官開始忘乎所以。明裡暗地不聽從號令的情況時常發生,單單部隊集結時間。就耗用近三個鐘頭。
3個小時!上帝才知道,安德魯又在巴黎南部再度徵集了多少預備役部隊,進攻途中保王黨又將損失多少?梅努不得而知。更令梅努頗為不解的是,皮什格魯將軍居然以「信息聯絡不暢」為名,允許在默東森林、斐揚高地以及薩朗大橋一線的各路保王黨指揮官,讓他們自由選擇最佳攻擊時間,而不是進行地統一調動部署。在主力部隊圍攻杜伊勒裡宮時,全力配合主力部隊協同作戰,以減輕正面戰場上的軍事壓力。
「瘋了,瘋了,一切都瘋了!」梅努不停地暗念起來,這一類混亂不堪的愚昧攻擊,會讓塞納河裡再度流淌多少鮮血。「幸好在**廣場外,做正面防禦的共和國正規軍人數不多。僅僅一個旅團不到。2萬對5千,勝利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梅努終於為己方尋了個人數上的絕對優勢,與此來做自我安慰。不過在內心深處,梅努依然保留著一絲恐懼,那是他清晰記得守在河對岸的「山嶽將軍」的最大特長,就是以寡擊眾。以少勝多,土倫會戰如此,旺代平亂如此,征服西班牙如此。想到這裡,梅努也開始走神,不再顧及作戰圖下,那位口若懸河,獨自吹噓地皮什格魯總指揮官。
「……看看安德魯在杜伊勒裡宮的笨拙指揮,就驗證了他不過是一個跳樑小丑,一個只會屠殺貴族婦孺的膽小鬼……在白合花旗幟的引導下。效忠法王陛下的勇敢士兵們一定將血洗王國內部的所有弒君叛逆。並將安德魯的透露懸掛於聖母教堂上,以此來祭奠我們親人!」
皮什格魯的最後一段激情講演倒也帶動了在座叛軍頭目們地凶殘野性。眾人抽取軍刀肆意揮舞,嚷嚷著「血洗巴黎,處死安德魯,迎接法王回國」的陳詞濫調。此時的梅努可沒與眾人共歡騰的好心情,他望了巴泰勒米一眼,便獨自離開指揮所,向自己的部隊集結地走去。
「梅努,等等!」剛出臨時指揮所,巴泰勒米便叫住想要逃離的梅努將軍,上前解釋道:「抱歉,不是科勒和我不信任你,而將擔當主攻地任務交由皮什格魯將軍,那是因為……」
「別說了,巴泰勒米!」梅努制止老朋友的安慰,「事實上,我也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情,畢竟我也無法保證手下的士兵能始終效力於國王陛下!」梅努話中有話,也是實情。
在保守貴族們看來,收復杜伊勒裡宮的天大功勞不能交由一個「共和國前任將軍」,忠誠可靠的皮什格魯將軍才是唯一的合適人選,因為科勒以轉達路易十八陛下話來,那支王國部隊首先攻下杜伊勒裡宮,擒獲共和國高層,其指揮官就將被授予「杜伊勒裡親王」。目前的形式下,所有保王黨人都樂觀認為只要士兵們揮舞起馬刀,越過塞納河,勝利就將到來。
倒是梅努自白讓巴泰勒米多少有點尷尬,由於後者的多年努力,才使得梅努最終選擇投靠保王黨勢力,但自己卻沒能為老朋友爭得應有的待遇。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後,巴泰勒米問了一個自己不想問的問題,「梅努,你是不是對即將到來地戰鬥信心不足?!」
「巴泰勒米,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梅努不答反問。
「當然是真話!」巴泰勒米不悅地說。
「那好,剛才在出門的一剎那,我地直覺告訴我,安德魯在杜伊勒裡宮為我們設下了陷阱,或許,從我們發起暴動的之前,這個陰謀就已經存在!」
……
喬馬覺得今天是自己的幸運日,作為法王陛下最忠誠、最勇敢地貴族。他麾下的5000名士兵將第一批向杜伊勒裡宮發動攻擊。一想到即將唾手可得的勝利,以及勝利後的莫大利益,喬馬的酒糟大鼻就開始在臉上擺弄令人作嘔的造型。
「杜伊勒裡親王,那是善於皮什格魯將軍的榮譽,怎麼地,國王陛下也應冊封我一個伯爵,而不是現在男爵。」喬馬美妙的幻想起來。要不是士兵們過大地抱怨聲堪堪打斷了伯爵大人的美夢,後者還將憧憬路易十八陛下在杜伊勒裡皇宮內如何稱讚自己的勇敢與忠誠。
「蠢豬們。你們是一群懶貨!」重回現實的子爵大人對著部下破口大罵。
也難怪,從喬馬接到進攻命令到現在,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了,5000人的部隊僅有不到一半通過了巴黎古橋,由於要等候其他隊友重新集結,除了放出幾個哨兵外,已過河的士兵便懶散的躺在地上休整。各自整理著上午打劫來地金銀器物,至於軍官們的號令卻充耳不聞。
而在橋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前推進的速度慢的像蝸牛一般。或許所有人長時間擁擠在一起,不得動彈,導致士兵們的脾氣特別暴躁,僅僅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身體碰撞,就會鬧得毫無紀律性的土匪們相互抱怨責罵,甚至為此大打出手。好在夾雜人群中間有不少軍法處軍官地存在。目前還沒鬧出什麼擦槍走火的悲劇。
「報告子爵大人,士兵們全部過後,最少還需要30分鐘!」一名傳令官來到喬馬的身邊。
「該死的*子養的,」沒等喬馬嘴裡的粗話再度冒出,一陣槍聲已從身後地樓房內傳出。
……
張鐵心很是滿意領袖的戰術安排,以弱示強。讓叛軍們做出錯誤而又瘋狂的判斷。趁著叛軍過河之際,隱蔽在沿河街道旁房間內的狙擊手開始突施冷箭,5分鐘內,連續打死叛軍中的大小頭目數十人。現在可好了,喬馬子爵的手下幾乎成為清一色的士兵,接下來自己做出的任何作戰命令,都需要子爵大人親自傳達給士兵們。
通向樓房頂層的通道已被各類雜物徹底堵死,一時半會間,叛軍無法接近狙擊手的位置,即便是在付出慘重代價後能夠攀上屋頂。但可恥地狙擊手早已消逝地無影無蹤。並開始在另一位置打冷槍。遭遇接二連三的偷襲後,氣急敗壞地喬馬最終不顧後續部隊的集結。策動已過河的所有士兵向前,向**廣場的方向發動攻擊,哪怕是頭頂還落有該死的狙擊手。
從巴黎古橋下來,能夠直接通向**廣場的道路僅有三條街巷,而共和國士兵的防禦重點都在這三條街巷上。在**廣場距離每道出巷口不到30米的方位,都有構築起堅固的防禦工事,安德魯在每個陣地上平均部署了800多名士兵,以及10多門各式火炮。
但上述這並不是安德魯的全部實力,在杜伊勒裡宮裡還組織了3000名戰略預備隊,這些由退伍軍人、城市警察、以及有軍事素養的共和派市民組成的預備隊,其任務不是出現在最危機時刻,而是等候著安德魯元帥所說的「勝利的收穫時節」。
「恐怕是領袖一人收穫的時節吧!」張鐵心暗地嘀咕了一句,接著他不禁回頭望了望廣場中央的高台上,神色嚴峻的安德魯元帥正騎著白馬,在侍衛們保護下注視著戰場的一舉一動。事實上,安德魯可以舒服的躺臥在皇宮陽台上品嚐著美酒,欣賞接下來毫無懸念的戰鬥場景,之所以如此誇張的出現在**廣場中央,無非是安德魯想要在激勵士兵們奮勇作戰的同時,悄無聲息的又一次豎立領袖自己的高大形象。
在興高采烈的凱旋音樂伴奏下,喬馬子爵指揮下的叛軍重拾信心,他們高舉著繡有白合花的王國旗幟,千百雙腳板雜亂不堪的踏起死亡的鼓點,利用三條街巷同時向杜伊勒裡宮的守軍發動進攻,戰鬥正式開始了,而法國人的鮮血準備再度流淌。
安德魯首先用炮火迎接了恭候多時的遲到叛軍。第一輪發射葡萄彈地火炮猛掃過去,頃刻間。狹窄的街道裡便躺下了300具叛軍屍體,缺胳膊斷腿的傷兵們拿出最後一點氣力,使得自己的哭喊聲響徹雲霄。喬馬顯然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完全沒有料到共和國士兵會使用大炮來首先還擊自己。等著部下們已被炮火轟得措手不及時,喬馬趕緊找來幾名身邊的親兵,一槍未放就下達了全線撤退的命令,卻絲毫不顧地上地飽受痛苦煎熬的已方傷員。
與叛軍們倉惶逃竄地情景現成鮮明對比的是。陣容整齊的共和國士兵們顯得出氣的安靜。雙方明顯不屬於一個檔次上的較量,多少衝淡了首戰獲勝的良好感覺。共和國士兵繼而怨恨實力不濟的叛軍,居然沒讓他們過上癮,就被無恥地炮兵們全部打跑。
安德魯輕搖起頭,命令一侍衛叫來前線指揮官張鐵心中校。
「中校,恭賀你取得開門紅!」說著,安德魯卻皺起眉頭。
「謝謝您,我的領袖!」言語間。張鐵心還不存在絲毫的喜悅。
「我只是希望你和你的士兵能夠堅守陣地到黃昏,現在你覺得任務可以完成嗎?」
「是的,領袖,我知道如何去做!不過敵方遺棄的傷員,我們是否需要派人去救治?」
對於前線指揮官的請求,安德魯殘忍的笑了笑,「如果,士兵們都同意地話。我不表示反對。」事實上,安德魯業已回絕了張鐵心的要求。那些共和國士兵在熟知叛軍在巴黎市區裡犯下的種種暴行後,個個咬牙切齒著,哪裡會給對方傷員施加人道主義救援。
戰場上採取的逐次「添油」戰術,向來都不是高明什麼的手法,反而是兵家大忌。一次加一點。沒效果,再加一點;還不行,接著再行添加……就像大堤決口一樣,丟幾袋砂石下去,一下子就被大水沖走。而這,就是2萬保王黨叛軍圍攻杜伊勒裡宮的真實寫照。
首輪慘遭敗陣後,不甘心地喬馬重新整頓起被打散的士兵,在等候後續部隊過橋後,再度分三路向杜伊勒裡宮發動猛烈攻擊。感覺是隊伍重新有了軍官的加入,這次進攻開始了有了起色。至少。叛軍士兵們懂得如何利用石塊與木板來組織街壘,在狹窄的死亡通道裡緩慢向前推進。
「嗯。這樣打,才像個樣子。被屠殺者至少也要展現一下自己的勇敢,倒在冰冷石板之前,好歹揮舞一下手中武器也行。」安德魯肯定著叛軍進攻方式上的明顯變化。
眼前的戰鬥打得開始有點激烈起來,街巷裡叛軍們胡亂間發射的子彈,總算造成了共和國守軍的一點點傷亡,但真實的戰鬥場面並非雙方旗鼓相當。在葡萄彈和滑膛槍彈地猛烈掃射下,數千名叛軍在苦苦堅持了一個小時後,終於向後潰散了。現在是下午4時2刻,感覺時間還早,安德魯依然沒能下達全線反攻地命令,靜靜等候著叛軍的第三撥進攻。
「怎麼?皮什格魯將軍命令喬馬等三位指揮官帶領部隊,輪番向杜伊勒裡宮衝擊!」當梅努聽到副官地簡短匯報後,完全被蒙呆了。皮什格魯真是昏了頭,居然要求上萬名士兵面對敵方的猛烈火炮與密集槍彈,不計傷亡的列隊趕去送死。到目前為此,先後發起的五輪攻擊,消耗的是僅僅共和國士兵的大量彈藥,還有無數保王黨士兵的生命。
梅努相信安德魯壓根不會為士兵彈藥量的減少發愁,那是數天前,安德魯曾命令自衛軍的所有軍火倉庫,包括自己軍營在內,統統上繳多餘的槍支彈藥,尤其是各類火炮,一門都沒留下來。現在梅努終於可以確認,從暴動一開始,戰鬥就已結束,而勝利屬於安德魯。
「怎麼辦,保王黨人注定要失敗,倘若繼續留下來,接著上戰場的部隊就是自己。」梅努儘管投靠了科勒,但還沒有想為路易十八國王獻身勇氣。無論是逃,是戰,梅努都懷疑自己將難逃厄運。此時,可憐倒戈的將軍唯有懊悔的拉扯頭髮,繼而發出痛苦的呻吟。
「將軍,如果您不反對的話,我的堂弟想要見您!」在副官發出的建議同時,一名士兵裝束的保王黨軍人已經走到梅努將軍的面前。
「梅努將軍,請容許我自我介紹,我叫科達內,您可以叫我科達內上尉,隸屬於安德魯元帥的特種兵部隊。現在開始,如果您能聽從我的全權指揮,我將代表安德魯元帥赦免你的一切叛國罪行。」話剛說完,科達內上尉的臉上就露出一副迷人的微笑。
……
20分鐘後,梅努將軍所屬部隊在背後的反戈一擊,導致了圍攻杜伊勒裡宮1萬多叛軍主力的徹底崩盤,前後都是喊殺聲,火光沖天,被槍聲驚嚇的馬匹也發出臨死前的哀怨嘶鳴。硝煙尚未散去,勿需共和軍陣營裡喊出勸降話題,一批批走投無路的叛軍士兵紛紛繳槍投降。少數負隅頑抗的保王黨死士依然堅守街壘裡,或者爬上附近的房屋上,拚命的做垂死掙扎,但除了被火炮或排槍最終奪取性命外,早已沒有了任何效果。
與此同時,安德魯元帥在收到五百人院議長呂西安的密函後,下令共和國軍全線反擊,那是呂西安議長已成功「說服」了克勒曼元帥,而巴黎郊外一直處於中立的共和國正規軍已奉命封鎖了整個巴黎,成功的將所有叛軍合圍在城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