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想早日結束旅途的勞頓趕赴巴黎篡權奪位,或許是擔心漂亮的禮服再度被無數狂熱的信徒們胡亂拉扯。自從離開里昂繼續北上巴黎之後,安德魯隨即下令侍衛們不再在沿途的城市間停留,更多的是選擇不起眼的鄉鎮進行食物與物質補給。
從攻陷巴士底獄作為大**時代標誌的開始,到如今已有五、六年的光景,但令安德魯感覺異常驚訝的是,1789年的那場大危機居然沒能徹底摧毀幾個世紀前,法國農村建立起來的大地產制。那些沒有逃往國外的土地貴族,以及土地兼併者依然繼續保留著,他們的人數比安德魯想像的還要多,勢力還要龐大,而這尤其在法國中西部地區尤為突出。
失勢後但富有的貴族,新興的地產商,以及逃亡的投機移民們,他們通過自己的親屬或是中介者,當地市政官員,甚至直接從巴黎的執政官們那裡購買大片土地,倣傚英國商人用於圈地放牧,只是為獲取大量羊毛。儘管現在羊毛價值不再等同於金子,但仍然有利可圖。
倒是**前後的農民與佃戶們繼續貧困,他們卻是無錢購買巴黎督政府,以及地方市政廳公開拍賣下的各類土地。即便是當地居民們原先享受公共放牧權的集體土地,大部分也貪婪的政客們視為一大塊肥肉,借口這些土地屬於以前逃亡者、共和國敵人或是天主教會的財產,宣佈為法蘭西共和國地國有資產。很快,這些土地先後拿到拍賣市場上公開出售。
官員們的荷包重新得到充實,土地商人們則有了利潤的源泉,只是苦得依然是農民。那些受到過大**熏陶洗禮的法國農民顯然對此極不滿意,在長時間的情願與上訴終歸無果之後,一系列農民自發起來的抗爭,很快就演變為小規模的武裝暴動。
在安德魯地車隊途經衲韋爾城附近的一個小鄉村時。當地地國民自衛軍剛剛鎮壓了一起100多村民集體發動的「武裝叛亂」,大批扔下手中鋤頭、鐵鍬的叛匪們。一個個被全副武裝的數百名士兵趕到村外的空地上集合。在那裡,作為叛匪首領的該村村長已在半小時前,被公正的**法庭最後定性為叛國罪名,即將被處於當眾槍決地懲罰。陪同村長一起將遭遇處決命運的還有另外五位村民,其他參與者同樣會被苛以長時間勞役。
「無恥的混蛋政客,短短兩年的時間不到,竟然把旺代郡的教訓遺忘的一乾二淨!」得到侍衛們的情報匯報後。安德魯顯得出氣的憤怒。倘若此事發生在自己管轄地南部疆域內,安德魯相信自己早就將衲韋爾城內的軍政官員一個個拉到廣場上槍斃。
事實上,土地的大量徵用與公開拍賣在馬賽一帶並不少見,相反在安德魯明裡鼓勵與暗中支持下,其兼併程度比起這裡顯得越發嚴重。然而,南部的農戶們對於自己耕種土地的大量流失極少爆發衝突事件,因為他們發現有比耕地更有利可圖的事情,那就是入城打工。
由於安德魯控制著農業為主地西班牙王國。北非地中海各附庸國、以及意大利半島的主要糧食產區,使得法國南部的食物來源更多源自地中海各處。在一船船廉價糧食的瘋狂傾銷下,馬賽一帶的農民們自然感覺生存乏力,自己生產的農產品價格無法與之抗爭;與此同時,對歷史事件早有輿論的安德魯,則為防止英國「圈地運動」引發的流民暴*在馬賽各地重現。因而提早出台了一系列「保護」農民利益的各項政策,並加以實施貫徹。
首先,安德魯鼓勵農戶們大膽兜售自己的土地,直接賣給土地商人或是工廠業主,馬賽市政廳只是作為土地監管者者,而不是利益獲取人出現,旨在防範雙方買賣過程中另一方地欺詐行為。對於那些屬於公共土地地產權,政府僅僅收取雙方交易金額的15%作為手續費;
其次,為保障失去土地農民日後地生計問題,安德魯擴大了免費職業培訓所的辦學規模。讓那些毫無工廠技術能力的年輕農民學會一技之長。其就業根本無需擔憂。因為馬賽一帶日益興旺的工廠業主們,最是希望這些廉價的准熟練工人;
另外。一些不願意離開自己土地的中老年農戶,安德魯也不作任何強求,依然是通過利益誘導方式來進行。遍及廣大農村的保民官,不斷慫恿著當地居民放棄普通糧食的耕種,改為其他更有價值的經濟作物,或是鼓勵他們開辦各種中小型的農產品加工作坊,並由政府負責提供小額低息貸款,以及免費的業務範圍指導。
安德魯政府一系列土地緩和政策頒布,不僅得到了聯合科學院農業專家們的大力支持,也迎合了土倫經濟學者與社會學家們的口味。實際上,大部分農村裡的保民官便是從他們中間選出來的,這些長久以來都能保持著自由民主風範的專家學者,與貪婪的商人們之間極少帶有什麼利益瓜葛,因而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土地交易過程中的諸多弊端。至少在土地買賣、人員安置、以及農作物改制的實施過程中,三分之二以上都能高興的接受安德魯的土地新政策,少部分人雖有所抱怨,但看到昔日的同伴們一個個獲利非淺,也逐步轉變保守的立場。
對於極少數固執份子的刁難,安德魯雖不能採取武力手段解決,但卻通過別的方式來達到目的。除了利用海外廉價糧食的傾銷,導致普通農作物等的耕種普遍無利可圖外,安德魯還命令南部各郡縣地市政廳教育官員。務必趕赴各個農村督導孩童的義務受教育情況。但凡達到法律規定的上學年齡,卻又輟學在家中只為幫忙家人幹農活的孩童,其父母應當受到最嚴厲的經濟處罰,而這類處罰金額自然令普通農民無法承受,除非……
上述種種行之有效的措施,極大程度避免了法國南部農村經濟,在其轉型過程中引發了各類暴*。它不僅僅為工廠帶來大量的廉價勞動力與土地資源,促進了馬賽工商業主地大發展;同時。由於政府採用的非暴力解決手段,也保障了農戶們地固有合法利益。
然而在眼前,衲韋爾的軍政官員們在執行土地政策的措施,卻是如此的野蠻與殘暴,難免讓安德魯感覺有些義憤填膺。不過是該村周圍擁有一大片高品位的富鐵礦藏,便要動用數百名武裝軍警強迫所有村民搬遷遙遠的異地他鄉,連起碼的安家費也不能及時償付。衲韋爾地市政官員僅僅靠一張張白條,來打發日後衣食無助的村民們。
難怪來自巴黎的密報中提及,由於太多失去土地的農戶紛紛湧入首都,導致巴黎城區流民人滿為患,大量乞討者隨處可見,同時市區的治安狀況也每況愈下。除了巴黎普通市民抱怨連連外,達官貴人也擔心受怕不少,要不是社會黨人聯合卡爾諾執政官帶頭堅決抵制。恐怕督政府早就授權國民自衛軍,使用武力來驅趕這些無家可歸的流民滾出巴黎。
儘管如此,流民問題並未有任何好轉,無依無靠的乞丐們反而是越來越多,至少有30萬之眾。由於巴黎的工業實力與市政建設太過陳舊,缺乏與新興馬賽城市那樣地安置能力而無法承受;另外。巴黎的有錢富人也是貪婪異常,對付湧向巴黎的難民從來是一毛不拔,連施捨發霉的食物居然也不太願意,卻是能夠花費大量金錢來增添自己以及家人們的保鏢人數。對於這類流民問題的持續惡化,安德魯感覺是憂心忡忡。因為這些失去土地且心懷不滿地無產者,業已成為平等派份子竭力發展的**對象。
巴貝夫等人每日的工作便是跑到流民最為聚集的區域,他們一邊拿出自己身上唯有乾糧,救濟這些可憐的難民;一邊則大肆宣揚其**思想,公開號召無產者們發動武裝起義,推翻這個人吃人的社會。到如今來自皮埃爾情報部門的保守估計。至少有六、七萬流民先後加入到平等派**陣營中。並且這個數字仍在持續不斷的增加。
想到這裡,安德魯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而不是繼續待在遠處看著無辜的公民被人處決,雖說衲韋爾城不屬於自己的轄區,但安德魯相信花錢應該能解決這個問題。安德魯此舉,並沒有太多地目地,唯一的希望是讓自己地良心好受些。正是由於馬賽一帶鋼鐵業的迅猛發展,才導致鐵礦採掘成為中北部地區的最賺錢行當之一。
於是,安德魯招來自己的情報主管,劈頭問道:「皮埃爾,請告訴我,在衲韋爾城一帶,要改變衲韋爾**法庭的審判需要多少錢?」
「對於這些人而言,死刑犯,應該需要20000法郎;普通勞役犯人,則是800到5000法郎不等。倘若要為村民們洗脫所有罪名,至少需要30到32萬法郎,元帥閣下!」聽著安德魯的發問,皮埃爾當即明白了眼前上位者的心思,很快就盤算出賄賂法庭的大致費用。
「好,羅克!」安德魯轉頭對著自己副官囑咐道:「你去告訴桑德羅總監,讓他即刻開據40萬法郎銀行本票,隨後趕赴衲韋爾法院;而你,皮埃爾上校,現在就告訴行刑隊的最高指揮官,讓他暫緩行刑的最後時間,就說安德魯元帥正在馬車上恭候他本人。」
5分鐘後,當皮埃爾將安德魯元帥的口令傳達給國民自衛軍少校時,這位30來歲的指揮官有些納悶起來。他不清楚北上巴黎的安德魯元帥為何「請求」自己推遲行刑時間,難道只為召見區區一個自衛軍軍官,或是想著釋放將要被處決的人犯。
但這位少校的內心卻異常明白,這位元帥閣下位高權重不說,重返巴黎之後還隨時有可能成為自己的最高長官,自然不敢輕易怠慢。隨即,少校命令行刑隊暫停處決人犯,讓部下繼續嚴厲看管所有暴*的「叛匪」,以及準備弔喪親屬的婦孺村民,自己則趕緊整理好行裝儀容,跟隨皮埃爾上校拜見馬車內的安德魯元帥。
在與自衛軍少校近三個小時的交談中,安德魯只是引出一些的話題外,更多的則是少校自己講述衲韋爾城的有關情況。
……
「哦,此次徵用村民們土地的命令來自巴黎?誰的命令?」安德魯追問道。
少校遲疑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說出實情,「元帥閣下,是科勒執政官!這些自然都屬於機密,是我從市政廳做書記員的胞弟那裡聽來的。」
「為何是保王黨?!他們究竟想幹什麼?」對此,安德魯不得而知。事實上,在安德魯自己看來,建設鐵礦場的人應該屬於巴黎的工業家和富商。在督政府內部以及兩級議會中,保王黨人體現更多的卻是一類保護農民土地利益的高姿態。
就在安德魯為此事猶豫不決之際,桑德羅總監送來了衲韋爾**法庭的赦免令。
「少校,在您下令釋放全體村民的同時,請把這些金幣收下,並分給士兵們!」安德魯一邊將赦免令親自交到自衛軍少校的手中,一邊示意桑德羅總監再度拿出200枚金法郎。
「謝謝,元帥閣下!如果能夠得到您的允許,我只願意接受三分之一的金幣,剩下的大部分轉交給即將搬遷的農戶們,因為這些人連一個法郎也沒能得到。事實上,在我和我部下的內心深處,同樣也不希望充當鎮壓自己同胞的儈子手,只是……」
「不用多說了,我一切都明白!少校,您的願意得到了安德魯元帥的批准。桑德羅長老,請將交給少校的金幣數量增加到600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