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覺得很委屈。
事實上她不記得沈清,也不記得孫老師——她甚至對金川小學都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可是從見到朱小飛開始,到穆楓,到沈清和孫老師的經歷,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站在鏡頭外的那個人,清晰的看到他們在她眼前嬉笑怒罵,悲歡離合……
她覺得很高興,這是一段所有人都記得的歷史,是她並不美好的回憶中,流淌著淡淡悲傷,最終卻還是會微笑的感情。
然而項擎朗不理解。
他不理解的是,就算孫老師真的有什麼問題,徐悠悠也不希望在穆楓面前或者說任何人面前揭露出來——孫老師和魔鏡能有什麼關係?就算有,現在人已經死了,死者為大的道理他不懂嗎?他一定要在人家兒子的面前說母親的不是嗎?!
項擎朗也覺得委屈。
他當然不會幼稚到吃一個小學生的醋,而且他也懷疑,如果那時候他遇到徐悠悠,很可能就是那個丟石頭欺負她的人,而且,還是個帶頭人——反正他從小就很皮,會欺負她的可能性絕對大於默默在一邊守護她(他想起這個沈清就覺得牙齒有些酸——大男子主義的人,經常搞不清楚溫柔和娘娘腔的區別),現在的問題是沈清的死讓他覺得可疑,而孫老師的財務狀況更是可疑……既然覺得可疑,為什麼不能調查清楚?
他們來這裡,不就是調查魔鏡的嗎?不是魔鏡讓他們,走以前走過的路嗎?
孫老師死了,沈清也死了,他搞不清楚徐悠悠到底顧忌什麼難過什麼?!她不是根本不記得這些人了嗎?
兩個委屈的人,就這樣,一個回家,一個回警局,誰也不再搭理誰了。
~~~~~~~~~=
徐悠悠走了沒兩步,電話響了。
她直覺以為是項擎朗打來道歉的。氣呼呼的按掉。
電話又響。
這次看了看號碼,陌生來電。
「喂!」她的口氣很不好。
「呵呵……」是魔鏡!
她馬上打起精神,聽到電話那邊說,「心情不好?和男朋友吵架了?」
「沒有!」徐悠悠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樣,查到什麼了?」魔鏡又說。
「你認識沈清嗎?」徐悠悠受夠了猜來猜去的遊戲,開門見山的問。
「你覺得呢?」魔鏡戲謔的說——徐悠悠覺得,這就是默認了。
「你姓穆還是姓楊?!」她馬上說。
當時住在孫老師家地,只有穆楓和楊靜。如果真是和沈清有關,應該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了。
魔鏡突然沉默了。
「喂?」徐悠悠試探著說。
「我希望有一面白雪公主後媽的鏡子,因為那樣,我就會知道。誰是世界上最醜陋的人。」魔鏡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完,掛斷了電話。
徐悠悠直愣愣的立在馬路邊——這,是她小學畢業紀念冊上的話!
然而她最後畢業的小學卻不是金川,她忽然暈了,覺得自己找錯了一條路,而且錯地很離譜——根本從一開始,魔鏡就告訴他了!
白雪公主的後媽唱,「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鏡說。「白雪公主。」
就是這樣,「魔鏡」是她小時候曾經熱切盼望希望擁有的東西,魔鏡是能照人美醜地東西,魔鏡是公正公平的審判員!
那人,以魔鏡為代號,不就是想告訴別人,他看到的。遠比常人通透深遠!
她叫了出租車,急急忙忙的回家……那個畢業紀念冊,一定記得什麼,一定!
她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翻看它,如果早點找到線索。至少今天就不會和項擎朗吵架,他們很快會知道,這場架吵的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回了家,踢掉鞋子,光腳跑到臥室,趴在地上翻出鞋盒。找出那個畢業紀念冊……
然後她看到了,在最後一頁……
「我可以當你的魔鏡。」
沒有署名沒有照片,只是孤零零的一句話。
她愣愣的坐在地上半天,突然笑了。
哈,真是妙啊!一輩子無人問津,突然一連冒出兩個仰慕者?或者,可以叫做仰慕者吧?一個自殺,一個殺人!
她還真是有桃花運啊!
她的頭抵在衣櫃上,忽然哭了。
她只是想做個正常人。就算母親偷情,父親殺人,她也想讓自己正常,她不想最後成為別人口中那個,歪掉的下梁……人生地際遇是無法選擇的,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點什麼?甚至找朋友,找男朋友,都要警察才可以!不就是因為她不願意自己的生活最後重複到以前的那種陰暗晦澀中嗎?
可是,為什麼?就連喜歡她的人,也一定要不正常呢?!
「你在幹嘛?」羅敏嘉推開房門,「回來也不說一聲。」
然後他發現她哭了,驚慌的往後一退,「我去給猩猩打電話。」
「回來!」徐悠悠啞著嗓子,狠狠的擦了眼淚,「收拾東西!跟我走!」
「呃,綁架嗎?」羅敏嘉眨眨眼,「其實你缺錢可以告訴我……」
徐悠悠一聲不響從床下拖出皮箱,惡狠狠地往裡面塞衣服,「我給你三分鐘時間!」
羅敏嘉嘟囓著說,「哪有這樣的?綁架還要我自己收拾衣服?」
徐悠悠抬眼,冷冷的看他。他連忙舉起手,「我去,我去,我馬上去!」
徐悠悠收拾好東西,速度飛快的從廚房開始,拔掉冰箱空調電視機的電源,關好門窗。拎著她地大皮箱和拎著小皮箱的羅敏嘉一起,鎖了大門,走了。
「我能不能問問我們這是去哪?我身上沒帶多少錢,你帶了嗎?其實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旅行,但是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至少要問問我想去哪吧?」
徐悠悠沉默的坐在出租車裡透過車窗看外面的人來人往。
「你要再不說話我就喊綁架了!」羅敏嘉威脅她。
司機一個急剎車,慌張的回頭看他們。羅敏嘉訕訕的擺擺手,「我開玩笑地,開玩笑。不是綁架,這是我姐姐。」
司機狠狠瞪他一樣,又開了起來。
「我和猩猩吵架了,想出去住幾天。」徐悠悠卻突然說話了。
「哎,這算什麼啊?別難過,你想去哪?我請你!」羅敏嘉財大氣粗的拍拍瘦巴巴的胸口。
「回家……」
「誒?」不是剛從家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