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房山之行(六)
「我哥哥?」
蘭采薇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心中馬上就清明了,這次的房山之行,應該是一次變相的相親!難怪她剛才總覺的氣氛怪怪的,原來是訝異丁玉蘭不按牌理出牌。早上提出去聽主持講經的便是丁夫人,她大概是想藉機展示自己女兒的嫻靜,而趙氏與張夫人徐夫人應該也是心知肚明的,偏偏丁玉蘭提出不去!就像一場戲,臨上場,主角卻要退出,怎能不讓人懊惱?
丁玉蘭的性子與自家哥哥相仿,又是一個美人,如果她做自己嫂子,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裡,她起了逗弄丁玉蘭的心思,一臉疑惑的問:「丁姐姐,你為什麼突然問起我哥哥的事情?」
饒是丁玉蘭性子直爽可愛,但到底還是古代女子,聽到蘭采薇的問題,羞的面色緋紅,好半天才道:「我就是隨便問問。」
待她抬頭看見蘭采薇眼中越來越濃的笑意,才發覺自己上當。頓時覺得難為情。便作勢抬手要打蘭采薇。蘭采薇早有防備,她的手還未落下,蘭采薇就退開一步,笑道:「丁姐姐要打可以,但總該說明白為什麼要打吧?不然……」她朝後面的幾人努嘴,「金枝看見了,還覺得你欺負我呢?要是她回去跟我娘說了,我娘說不定會有看法哦?」
丁玉蘭收起手,嗔道:「好,我今日便饒了你。也不知道是哪個造謠,說采薇妹妹嫻熟穩重,今日看來,那些人說這話的人,定然是沒見過妹妹的真面目。」
蘭采薇睨了她一眼,「丁姐姐在人前不也是芊芊淑女麼,還好意思說我?」
兩人避開下人,低笑著鬥了一會嘴,蘭采薇才正色道:「我哥哥性子跟丁姐姐差不多,說話俏皮,行事不拘俗禮,心思細膩,還能事事想著別人,將來一定是一個好相公。」說到這裡,她輕笑了一下,「最重要的是,哥哥在醫術方面頗有天賦。等他學成,就算不能成為名動天下的神醫。但要讓丁姐姐衣食無憂還是很容易的。」
丁玉蘭凝神聽著,漸漸的,神色間就有了些凝重,待蘭采薇說完,她嘴角微闔,卻沒有說出話來。
「怎麼了?」難道說錯了話?蘭采薇怔了怔。
丁玉蘭勉強笑了笑:「你哥哥與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倒是我娘妄想了。」她望著一臉難以置信的蘭采薇,苦笑道,「采薇妹妹不知道吧?我娘托了徐夫人做媒,但張夫人一直沒有鬆口。徐夫人這才安排的這次房山之行,就是想讓張夫人見見我。臨行前,我娘叮囑我,讓我以妹妹的行事風格為標準,才能討得張夫人的歡心。可是,不是本性情,裝的真的很辛苦,我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餡……我與妹妹相處,總覺得很輕鬆,忍不住就說出來了,妹妹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
原來這次房山之行還有這麼多事情在裡面?
按說。丁家與趙家家主都供職太醫院,算是門當戶對,可趙氏為什麼不同意?
蘭采薇笑笑:「丁姐姐生的沉魚落雁之貌,娘今日見了,一定是非常滿意的。」
丁玉蘭歎道:「除了這一項,我就再出挑之處,行事虛浮,家世……更無可說之處。」
蘭采薇聽趙氏與燕姑姑閒聊時提起過丁家的事情。
丁玉蘭的父親丁倉,父母早亡,家產早被本家叔伯敗光。他憑借一本家傳古籍,苦心專研數十年,才學的一手好醫術。後來又機緣巧合的被今上成化皇帝賞識,入了太醫院。但這些年,丁家一直靠丁倉的俸祿為生,過的極是拮据。
而蘭家,在雲南可是響噹噹的人家……
難道趙氏是因為這個?
蘭采薇兀自沉思,耳中卻傳來「叮叮咚咚」的脆響,像是金屬碰撞時發出的聲音。
憑借前世看電視的經驗,這樣的聲音,好像是……兵器碰撞的聲音……
蘭采薇打了個寒戰。
她抬頭看了看,才發現崎嶇狹窄的山路之上,除了她們一行人之外,就再無其他人了。
想來是她與丁玉蘭說話之間忘記看路,走著走著,就岔開了上後山的主道……
而那些「叮叮咚咚」的聲音,就是從她們右面的一處山坳中傳來的。
「這是什麼聲音,難不成這後山之上還有鐵匠鋪子?」丁玉蘭面上帶著輕笑,但雪白如同青蔥似的手卻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為了說話方便,她們一直與全福全義等人保持著兩丈遠的距離。全福全義聽見異響。早已奔到她們跟前,機警的望著發出異響的山坳。兩人聽到丁玉蘭出言相詢,齊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從全福全義凝重的神色之中,蘭采薇與丁玉蘭都看出問題的嚴重,相互對望一眼之後,心中「咯登」了一下。
難不成張夫人剛才一語成讖?
「兩位姑娘,咱們退回去吧。」全福壓低聲音道。
說著,全福前頭引路,盡量選那些平整的路面走。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樣陡峭佈滿碎石的小路,先前還不覺得,現在倉促下山,蘭采薇與丁玉蘭兩人走的都顫顫巍巍。而金枝與紫晴兩人也是自顧不暇,根本無法攙扶兩人……不得已,全福全義怕兩人摔下山,只得一前一後張開雙臂護著。男女授受不親,全福全義又要避嫌,怕雙臂接觸到兩人的身體,才走出十幾米,全福全義的額上就佈滿豆大的汗珠。
蘭采薇一看這樣也不是辦法,一是全福全義撐不了多久,白白耗了體力。二是,這樣行走的速度太慢。
「丁姐姐。將紗裙撩起來,才能走得快些。」說著,蘭采薇將墜地的紗裙提高了幾寸,雙腳露出來,步子邁得大,又不怕被紗裙絆倒。
丁玉蘭猶疑的看了看全福全義,全福全義忙別開臉,她到底不是扭捏的女子,一咬牙,也學蘭采薇的樣子提高紗裙。
速度果然快了。
「叮叮咚咚」的聲響漸漸的模糊起來。
直到完全聽不見那些聲響,蘭采薇才放下紗裙。問全福,「剛才那聲音像是打鬥,到底出了什麼事?」
全福這時才稍稍鬆懈,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笑道:「誰知道呢?不是搶劫殺人就是街頭混混窩裡鬥。幸好那些人沒有發現咱們,要是被發現了可就麻煩了……被滅口也說不定…」
蘭采薇再次打了一個冷戰,弱弱的補了一句:「也可能是官兵捉拿犯人嘛……」
其實她自己也不信,官兵捉拿犯人一般都是大張旗鼓的,那會這樣悄無聲息的,剛才他們只聽見兵器撞擊聲,並未聽到一言一語。
全福知道兩位是養在深閨的姑娘,怕嚇著她們,就沒有辯駁,「蘭姑娘說的是,也有這個可能,不過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
幾人又走了一陣,才回到上後山的主道上。
看到來來往往行人,蘭采薇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丁玉蘭也有同樣的想法,伸手握住蘭采薇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都是我不好,堅持來賞野菊花,差點釀成大禍。」
感覺到丁玉蘭手心濡濕,蘭采薇笑笑:「丁姐姐要是能料定發生這事,都可以去擺攤算命了,保準發財。」她說笑話,是想讓丁玉蘭放鬆。
丁玉蘭沒笑,定定的望著蘭采薇,淚盈於睫。
「兩位姑娘,我們現在是折回雲居寺還是繼續上後山?」全福問。
蘭采薇沉吟一下:「繼續去後山。」
其他人都未表示異議,只有紫晴猶疑了片刻,道:「蘭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萬一要是再發生點什麼事情……」
紫晴一邊說,一邊看丁玉蘭。
丁玉蘭遲疑了一下,道:「采薇妹妹,我們回去吧。」
蘭采薇看出丁玉蘭對紫晴頗為顧及,心中疑惑。但還是道:「這時時間尚早,我們不能回去。」說到這裡,她掃了一眼其他五人,「現在一回去,誰都能猜到我們路上出了事!而這事,張揚開去,對我們都沒有好處。全福全義,臨行前張夫人囑咐的話,你們二人想必都還記得吧?看到我們上了岔道,沒有出聲阻止,追查起來,你們也難逃干係!」
全福全義聽出蘭采薇不想張揚此事,能免去責罰,他們自是求之不得,齊聲道:「蘭姑娘放心,我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蘭采薇點點頭,揮手讓他們退到一丈開外去,又屏退金枝與紫晴,這才道:「丁姐姐,我是誠心誠意喜歡你,才想著繼續上山的。你想,我們這麼一會便回去了,定然會被懷疑。要是說漏了嘴,讓這事說了出去,雖說不是大事,但每個人想法不一樣,我娘那邊,要是產生了誤會就不好了。」
蘭采薇提了一點,丁玉蘭就明白了,來後山是她提出的,出了事她難逃責任,在蘭夫人的心中,她只怕會落個倔強輕浮之類的印象。
「多謝妹妹提醒。」語氣真摯誠懇。
蘭采薇笑笑,看了一眼翹首看著這邊的紫晴,「丁姐姐只怕要跟那位紫晴姐姐解釋清楚才行。」
丁玉蘭訕訕的解釋:「她是我娘身邊的丫環,我娘怕我行事不妥,讓她來我身邊看著我的。」
蘭采薇早就猜到幾分,只是笑笑,不去接話,丁玉蘭喚來紫晴,自去囑咐。
——猜猜,接下來,蘭采薇會遇見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