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相業從張堯那裡討要來的傷藥確實管用,蘭采薇敷上之後不一會的功夫便消了腫,也感覺不出疼痛來。采薇打趣他:「看看人家的藥,再看看哥哥配的,這差距還真不是一星半點的,看來哥哥要努力學習醫理才是。」
蘭相業嘿嘿一笑:「妹妹沒有聽說過『術有專攻』這句話嗎?配製傷藥不是我擅長的,比不上他也不奇怪。」
蘭采薇睨了他一眼,撇嘴道:「哥哥專攻的是什麼?打架嗎?」
「妹妹快別提這茬了。這些日子被娘關在家中不許出門,我哪裡還敢去打架啊。」蘭相業嬉笑道。
「你不是不敢,而是沒有這機會!」蘭采薇瞪了他一眼。
蘭相業斂了臉上的笑,正色道:「上次惹得那些人堵著門口鬧,不說爹,就是我當時也覺得臊得慌,所以以後打架的事情我是不會再做了。」見蘭采薇不相信,又道,「妹妹只管看我以後表現就是了。其實妹妹不知道,張大人在外傷正骨方面造詣很深,而爹恰好在這方面又有所欠缺,所以就是我將父親的醫術全學精之後,在配置傷藥方面也不是張堯的對手。」
誰精通些什麼,蘭采薇倒確實沒不知道,她笑道:「其實也不然,父親上次給我敷臉的藥效果就不錯。」
「要是用張大人配的藥,妹妹臉上的傷,也許一天就消了,爹爹的藥卻用了五天才完全消下去。」蘭相業笑道,「我倒沒有看不起爹醫術的意思,其實爹也有許多方面是張大人比不了的。」
蘭采薇笑了笑:「正如哥哥所說的,術有專攻嘛。哥哥以後倒可以和張少爺多探討,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做『集眾人所長』嗎?如果綜合一下各自精通的,倒能成為一個全才。」
蘭相業苦笑:「哪有妹妹說的那麼容易,那些祖傳的方子豈是能輕易示人的?就是我,只怕也做不到。」
聽了這話,蘭采薇也無法接下去,這個問題在幾百年之後還是依然存在,不是她能解釋的也不是她能改變的。蘭相業也沒有指望妹妹會說什麼有用的話,就是他自己,也就是那麼隨便說說。
到了黃昏,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夾雜著細雨,落地便化了。饒是這樣,也讓蘭采薇這個在南方長大的人欣喜不已,跑到院子裡用手去接雪花。婷玉跟在身後,急道:「二姑娘,快回房去吧。天這麼冷仔細凍病了。」蘭采薇回頭笑道:「沒事,我不冷。」
見阻止不了蘭采薇,婷玉忙回房中取了一件毛領斗篷替她穿上。鬧了一會回到房中,她的雙手已經凍的通紅,指頭上包著的布條也被雨雪濡濕。剛才在外面還不覺得,這會回房才覺得鑽心的疼痛,竟比早上做針線時還要疼些。
蘭采薇齜著牙,又將從張堯那裡要來的傷藥敷了些才覺得不那麼疼了。不一會,趙氏房中的丫頭墨菊過來讓婷玉給蘭采薇房中生炭爐子。等墨菊走了,婷玉笑道:「每年都是第一場雪之後才能生炭爐子,今年雪下的晚些,倒讓二姑娘挨凍了。」
蘭采薇笑笑,這個規矩她是記得的,她還記得蘭家人都是南方人,睡不慣炕,每年冷的時候就在房中生炭爐子,有時候扛不住冷,一個房間還要生兩三個爐子。爐子生的多了,那些質量差些的碳就沒法用,只能撿那無煙的上好鋼碳買,每年冬天花在這上面的錢倒比別人家多出一大筆來。
婷玉取回了兩隻炭爐子放在房中,不一會的功夫房中就暖和起來。用過晚飯,蘭采薇出門去北院給蘭志康問安時才發現,雪下的越來越大了,漫天飄舞著鵝毛大雪,落在樹枝上房簷上發出簌簌的聲響,聽在她的耳中覺得新奇有趣,間或還有一兩片飄進她的脖子裡,凍得她將脖子往斗篷裡縮了縮。
到了蘭志康的房中,才看見趙氏也在。見女兒小臉凍得通紅,蘭志康心疼的道:「這麼冷還來做什麼?」
蘭采薇笑笑,問安之後將手放在炭爐子旁邊烤著,也許是黃昏時接雪花沾了水的緣故,現在她的手一冷就覺得被針扎過的傷口隱隱作痛。指尖上塗著傷藥,被炭爐子這麼一烤,房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蘭志康聞著藥味才注意到蘭采薇的手指用布條裹著,皺眉問:「你的手指怎麼了?」聽了韓志康的話,趙氏也將目光落在了蘭采薇的手上。
蘭采薇將手縮回袖中,笑道:「不小心被針紮了。娘今日請了針線婆子來教女兒,也許是女兒手太笨了,竟然將手紮了幾下。」
趙氏聽了沒有言語,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倒沒有什麼可說的。景六姑來家的事情蘭志康也是知道的,這時聽是針紮了也沒有那麼擔心,只關切的問起了傷勢。蘭采薇笑了笑:「勞父親擔心了,只紮了幾下,哥哥擔心我,從張少爺那裡要了一瓶傷藥,敷了藥已經不疼了。」
「業哥兒也真是!這麼點的事情竟然去問人家討要傷藥!」趙氏看了蘭采薇一眼,其實她接著想說,這麼大的姑娘學針線將手紮了還好意思到處嚷嚷,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轉了話風道,「家裡藥房裡還少了傷藥,何須問別人要!二爺是太醫院的,自家閨女受傷還問別人討藥,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蘭采薇也反對哥哥問張堯討藥,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站在一旁不說話。蘭志康笑道,「哪有夫人說的那麼嚴重。這些都是他們小孩子之間的事情,哪有人說三道四的?再說了,張堯那孩子不是個多話的,也不會將這些事情到處說的。對了,這天寒地凍的,孩子們的手只怕會凍得伸不直,寫字作畫都有點難,采薇這時候學習針線倒是更辛苦了。」
趙氏笑道:「是很辛苦,不過薇姑娘針線上的程度比我料想的還要差些,這要是等明年開了春再學的話,又浪費了些時間。」沉吟了一下,又道,「其實我原本也是打算開了春再請的,不過後來才臨時改的主意。要是薇姑娘覺得實在太冷的話,倒可以讓景六姑隔四日來一次。」
見蘭志康與趙氏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蘭采薇頓了頓,心想反正都是要學,還不如早早的學會了省事,就道:「房中生了炭爐子,倒也不太冷,還是按照原來定的兩天來一次就成。」
蘭志康見女兒沒有反對,也就不再說什麼。
這場雪一直下到第二日中午才停。張夫人讓人來請趙氏過府,說是自家花園裡的幾樹紅梅開了,請趙氏去賞梅花。趙氏收拾妥當打算出門,想起自己現在將蘭采薇養在身邊了,還是應該帶出去應酬應酬,一來可以表現一下自己的賢惠大度,二來也可以教導些蘭采薇接人待物的禮數。想到這些,就讓墨菊去請蘭采薇。
蘭采薇正在房中練習基本針法,因手指有傷,她做的小心翼翼的,不過這樣一來雖然慢些,倒是一次也沒有扎手。這在她眼中已是不小的進步,心中很有成就感,要不是礙於芸娘和婷玉在身邊,她早就起身唱歌慶賀了。
聽了墨菊的話,蘭采薇想了一下,真正的蘭采薇似乎還從沒有去過張家,更沒有見過張夫人。蘭采薇發愣的功夫,芸娘已經從箱中找出一件只洗了一水的紫色湘緞棉襖和一條月白輕紗儒裙攤在床上。蘭采薇笑道:「我身上的衣服也是早上才換的,就不用再換了。」
芸娘扯了扯蘭采薇的衣襟,道:「那哪成?瞧瞧你身上穿的,料子普通不說,而且都是半舊的,這到了張家,豈不是讓人小瞧了去。」
蘭采薇啞然:「要是因為我穿了舊衣服就小瞧了我,這樣的人我也不屑理會他。」
婷玉也在一旁勸,見墨菊還等著她,蘭采薇也不再囉嗦,將身上的衣服換下。芸娘怕她凍著,又讓她穿了一件斗篷才放她出門。
趙氏見蘭采薇衣著光鮮的進屋來,微微笑著,心裡卻悄悄鬆了口氣,先前她還擔心蘭采薇會穿早上請安時穿的舊衣服出門,這樣到了張家,張夫人瞭解她不會說什麼,那幾個姨娘看蘭采薇穿著半舊的衣服,難免會議論,私下裡傳出什麼話就不知道了。偏又不能囑咐她換身衣服出門,心裡正擔心著,就見蘭采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