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擔心哥哥,蘭采薇輾轉一夜都沒有睡踏實。第二日一早,芸娘來看她起了沒,婷玉道:「二姑娘一夜沒有睡好,到天明時才睡熟,想必這會還沒醒。我這就叫二姑娘起?」
芸娘忙阻止她,輕手輕腳的走到拔絲床前看了看,又回了外間,壓低聲音,「明日太太就要回了,也不知道二姑娘什麼時候才會再有休息的時間,就讓她再睡會吧。慶嫂今日磨了花生漿,我一會讓桔子送一碗過來,你溫在爐子上,等二姑娘醒了就端給她喝。」
婷玉應下,「二姑娘也是擔心大少爺才沒睡好,睡覺前還說今日一早再去看大少爺,一會她醒了會不會怪咱們沒有叫醒她?」
「二姑娘這些日子辛苦的臉都瘦了,還不容有個休息的時間,就是怪罪也不能叫醒她。」
芸娘有些惱,說話的聲音就大了些,倒把裡間本沒有睡熟的蘭采薇驚醒了。蘭采薇揚聲叫兩人進來,準備起身去看蘭相業,芸娘攔住她,「北院那邊一夜沒有動靜,大少爺肯定沒事。姑娘就歇著吧,讓婷玉去看看就行了,若是真有事再去也不晚。」
蘭采薇知道拗不過她,也不再堅持。
過了一會,婷玉回來了,手裡還端著順道去廚房取來的花生漿與烤饅頭片,蘭采薇見她神色平靜,心想應該沒什麼事情才對。但還是不放心,問:「哥哥那邊沒什麼事吧?」
「大少爺這時已經起了,在書房背書。奴婢問了晶玉姐姐,她說昨夜她和虎子輪番守著,大少爺半夜出了幾次汗,倒是睡的香甜,每次換衣服後都是倒頭便睡。」
蘭采薇聽了皺眉道:「怎麼這麼早就起來背書了?現在天氣轉涼了,萬一再著涼怎麼辦?晶玉和虎子也沒攔著?」
婷玉愣了愣,低聲道:「大少爺想必是怕讓二爺知道,所以才這麼早起的。奴婢在書房外看了一眼大少爺,見他穿著厚袍子,比昨日多加了一件馬甲,應該不會著涼的。」
「你有問哥哥今日吃了些什麼?」
「吃了兩碗麥片粥,兩個土豆餅,還有五片烤饅頭片,倒比平時吃的多些。」
吃這麼多,看樣子倒是真的沒事了,蘭采薇又問:「不知道哥哥額上的淤青消了些沒有?」
「晶玉姐姐說她用煮雞蛋替大少爺敷過,雖沒有完全消,但有頭髮擋住,不仔細看倒看不出來。今日二爺去考問大少爺背書時就沒看出來。」
婷玉對答自如,讓蘭采薇對她多看了幾眼:這丫頭果然是個精明仔細的,只要不起異心倒是個得用的。
芸娘在一邊瞧著,見蘭采薇事無鉅細的問得清楚,便笑了,「要是光聽二姑娘這些話,肯定不會有人疑心二姑娘是大少爺的妹子,還會當二姑娘是姐姐呢!倒像你娘當年一樣,處處護著你舅舅,就連說話口氣都一摸一樣。」
既然確定哥哥無事,蘭采薇也不想這麼早就起床。婷玉見了,將托盤端到床邊的描金矮櫃上,自己站在床邊服侍蘭采薇用早點。用過早點,蘭采薇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訴哥哥何先生發怒的事情,叫了聲「糟了,怎麼忘了這茬!」趕緊讓婷玉拿衣服過來,一邊穿衣服一邊道:「也不知道哥哥走了沒有。」
婷玉笑道,「二姑娘怎麼忘了,今日是沐休的日子,大少爺不用去族學上課,二姑娘不用著急,過一會再去看大少爺也不晚。」
聽婷玉這麼一說,蘭采薇反而更著急,今日是沐休,那就表示父親今日也會在家休息。昨晚她還在想,只要父親不在家,那何先生來了想個方法應付過去就行了,現在看來這個辦法是行不通的。她只能早點告訴哥哥,讓他自求多福了。
聽了蘭采薇的話,蘭相業並沒有她預料中的那樣垂頭喪氣或者惶恐不安,反而神態自若,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讓蘭采薇驚異不已,「哥哥真的就不害怕?」
蘭相業嘻嘻一笑,「我現在哭喪著臉有什麼用?」見蘭采薇拿眼睛瞪他,又道,「反正我志不在科舉,每日去讀那些聖賢書也是白白浪費時間,何先生不收我,倒遂了我的心願。」
「哥哥就是為了這個不去上課,到處打架生事?」蘭采薇疑惑。
蘭相業不好意思的摸摸額頭,「不過,我可沒有故意生事,打的都是該打之人。」
想起自己前世的童年,蘭采薇倒開始佩服蘭相業了,前世被逼著學習各種「興趣」班特長班的,她可從沒想過反抗,無論再累她都咬牙堅持著,沒想到穿越到古代,倒遇見一個敢為自己志趣反抗的哥哥,當下道:「哥哥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是對的,不過沒有選對方法。只要你好好跟父親母親商量,想必他們也是會同意的。」說到這,蘭采薇又覺得不對勁,盯著蘭相業,「既然哥哥打定主意用這種方法不去唸書,怎麼昨日會那麼怕父親知道?」
「這個嘛,說來就話長了……」蘭志康在蘭采薇身邊坐下,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長話短說!」
蘭相業斂了臉上的笑,「我只打算讓爹知道我沒去上課,可從沒有想過要讓爹看見我衣衫不整打架後的樣子。」見蘭采薇惱了,蘭相業嘻嘻一笑,「不去上課可以解釋說我志不在此,爹因此還可能不讓我去張家族學上課,但打架在爹的眼中就是破壞門風有辱斯文的大事了,妹妹覺得這麼嚴重的罪行,能讓爹知道嗎?」
蘭采薇徹底無語,從來都是乖寶寶的她沒有辦法理解問題少年的思維方式,良久才問,「那次呢?種花的那次。」
「那種看起來就像是打過架的樣子,你讓我如何解釋的清楚?」
蘭采薇瞪了他一眼,「你倒是盤算的清楚,只要你能將這些心思放在唸書上,少說也得拿個舉人的頭銜回來,也能讓父親母親高興高興。」
蘭相業連連擺手,「妹妹饒了我吧,都說了我志不在此。好好好,今日就給妹妹說實話吧,你也知道何先生為人嚴肅認真,我常常不去上課,他定然不會再要我這個學生,這樣倒比我自己告訴父親不想唸書要好許多。但打架這事真不是我想的,每次都是別人主動找我麻煩,真的。」
蘭采薇不去理他,反正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領著婷玉回南院去了。
其實兄妹兩人不知道,此時何先生已經坐在蘭志康的書房中了。一番客氣之後,何清年直奔主題,將蘭相業近幾個月來的劣跡悉數說與蘭志康聽。他本就是一個極剛正不懂變通之人,說話時只管自己說的痛快,完全沒有顧忌蘭志康的感受,聽得蘭志康臉色由白變青,再由青轉紅,最後只得一再給何清年陪不是。
發洩完自己積年怨氣,何清年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子,道:「令公子老夫實在教不了,還是請蘭大人為他令覓良師吧!」說完,留下尷尬不已的蘭志康拂袖而去。
生了一肚子悶氣的蘭志康將氣壓在腹中,把蘭相業叫到書房中,打算循循善誘的進行說服教育,可蘭相業咬定自己「志不在此」,任蘭志康如何說,也不肯繼續唸書。
蘭志康氣極,可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將他綁了去唸書,最後只得罰蘭志康去祖宗的牌位前跪著,想想清楚志趣到底是什麼。
蘭采薇從虎子那裡聽了消息,暗歎:哥哥到底是瞭解父親的,父親的反應倒和他先前猜想的差不多。早知道這樣,就不該替他擔心,白白害她一晚上沒有睡好。
本來大家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結束時,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昨日與蘭相業打架的卻是街上的一個小潑皮,看蘭相業穿著像個有錢的主,就動了偷東西的念頭。這小潑皮手腳慢了些,倒被蘭相業抓個正著,他還算機靈,趁人多一轉身就溜掉了。蘭相業正愁沒事打發時間,偏巧有人送上門來,當然不會放過,帶著虎子將小潑皮堵在一條死胡同裡。主僕二人上前就是一頓狠的,那小潑皮被打急了,也發起狠來,死命的反擊。小潑皮長在市井,打架功夫自然也不是蘭相業這種官家公子能比的,幾番下來,蘭相業主僕二人到沒有佔著便宜,反而挨了些厲害的。
虎子怕出事,拉著蘭相業便跑。小潑皮沒見過打架這樣狠的公子爺,覺得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誰家的公子,一路上就跟在蘭相業主僕兩人的後面,找到了青衣巷的蘭家。
回到破廟中,小潑皮把蘭相業的事情說給同宿在廟中的一個老乞丐聽了。那老乞丐也是個有心思的,一琢磨這青衣巷住的大多是普通的富戶,就動了歪心思,打算訛上蘭相業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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