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生前住的小院就在蘭采薇的院子隔壁,她的心裡對韓氏還是有些畏懼的,所以一次都沒有進去過。芸娘與婷玉只當她是怕觸景生情,也沒有疑心,反而是每次都主動繞開了走。
這時蘭采薇身處韓氏的院中,因為有這副身體的記憶,反而覺得這個院子很親切,也隱隱有些傷感。
「二爺在正房掛了一幅韓姨娘的畫像供著,只當作是牌位,二姑娘就去正房拜拜吧。」芸娘眼角有些濕潤。
蘭采薇默默的穿過天井中的石子路,在正房門前她卻猶豫了。好一會,她才鼓足勇氣推門進去。
「父親?」在門開的那一瞬,蘭采薇看見煙霧繚繞的房中竟然坐著一個人,著實嚇了一跳,等平靜下來,她才發現坐著的是蘭志康。
蘭志康回過頭望了蘭采薇一眼,「過來站近些,讓你娘好好看看你,這麼久沒有見你,肯定想壞了,從前她可是一天都離不了你的。」
聲音極低,雖然極力控制了情緒,蘭采薇兩人還是聽出他的哽咽。
蘭采薇微微點了點頭,從芸娘手中接過托盤,小心的擺在韓氏畫像前的供桌上。做好這一切,她望了一眼畫中的女子,只一瞬間,那種親切,那種熟悉的感覺便籠罩了她的全身。她沒有猶豫,輕輕的跪在供桌前的蒲團上,拜了三下,然後看著畫像,在心中道:「我不是故意要佔你女兒的身體的,所以,請你不要怪罪,我會好好珍惜你女兒的身體,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就請你保佑我吧。」
見蘭采薇起身,芸娘也跪在蒲團上,眼角含淚:「請姨娘放心吧,二姑娘現在懂事了,凡事都考慮周到,還學會了做菜,你且嘗嘗,看看二姑娘的手藝可好。」
等芸娘拜完,蘭志康便打發她出去。不等芸娘掩好房門,他就忍不住嚎啕。蘭采薇沒有做聲,在前世,她也經歷過失去至親的痛苦,在這種時候,勸慰是沒有用的,唯有等他自己止住心中的傷痛才行。
良久,蘭志康才收起眼淚,顫聲對畫像中的韓氏道;「如今你看到了,女兒也好,我也好,就安心的走了吧,也好好早早的投胎做人。」又是一陣沉默,「我改天再來看你。」
兩人到了院中,蘭志康的神色平靜了些,「想你母親了吧?」
「是。」蘭采薇點頭,「父親今日怎麼沒有去太醫院?」
「太醫院左右無事,我就告了個假回來了。」蘭志康神情落寞,歎息一聲,「如今太醫院在宮中貴人們的眼中已經等同於虛設,哪裡還有事可做?」
「為什麼?」蘭采薇奇道,這是人就會生病,不管你是皇上還是太后,所以太醫院歷來都是重要的機構,這等同虛設的說法,她倒是第一次聽。
「都是些朝堂上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會明白。」蘭志康笑笑,「今天的菜都是你做的?從前倒沒有聽說過你會做菜?」
雖然好奇,蘭采薇也不敢多問,她畢竟現在的身體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怕問多了引起別人懷疑,只好暫時撇開,笑道,「從前跟在娘的身邊學的。」
一句話,又引起了蘭志康的無限懷念,「是啊,你母親向來就是一個會做菜的…….」
怕蘭志康傷心,蘭采薇趕緊岔開話題,「今日我做了蹄花湯,一會送一盅過去給父親嘗嘗。我加了綠豆燉化,湯很好喝,一點油膩的感覺都沒有。」
一砂鍋的蹄花湯,給蘭志康和蘭相業各送了一盅,又給趙氏和陳氏的院子裡送去了一份,蘭采薇忙活的一天,到頭來只喝了一小碗,不由得苦笑。
芸娘心疼的道:「給二爺太太和大少爺也就行了,何必還分出一份來送給陳姨娘?你自己反倒沒有吃上。要不我給廚房說說,明日讓慶嫂按照你的方子給你再做一份?」
「哪能天天做?再說了,我又不是完全沒有吃著。」
蘭采薇想起自己做人情的豬蹄是慶嫂兩口子的,便讓婷玉開箱取出一兩銀子給芸娘讓她明日另買兩隻。芸娘硬是不要,蘭采薇想著以後在其他地方給她補回來就是了,也沒有勉強。
第二日蘭采薇去趙氏房中請安前,特意拐去廚房查看,慶嫂給其他人做了花生餅烤饅頭片和瘦肉粥,而另給她準備的是豆漿油條。
花生餅和烤饅頭片的做法蘭采薇只是粗略的說了一遍,沒想到慶嫂不但做出來了,而且還做的很好,特別是那饅頭片,比蘭采薇這個烤了無數次的人烤的還酥脆。
趙氏依舊留了蘭采薇用飯,席間,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讓蘭采薇心中極為忐忑。現在趙氏當著家,要是她覺得不好,只要一句話,她又只得每日吃小米粥和饅頭。
兩人用完飯,墨菊就進來了,請安之後靜立一旁。
「二爺去太醫院了?」得到肯定的答覆,趙氏又問,「二爺今日胃口好嗎?」
墨菊道:「比平日多吃了一碗粥,還誇花生餅不錯,裡面夾著花生粒很有嚼頭。」
聽了這話,趙氏微微的點了點頭,對蘭采薇道:「既然你父親喜歡這些,那以後家裡的飯食就由你來安排吧。」
趙氏這樣說,就是默認了蘭采薇的飲食理念,她高興的問:「母親可是不喜歡這花生餅和烤饅頭片?明日我讓慶嫂換其他的給母親嘗嘗。」
「我這人也不挑剔,以後你多問你父親的意見,只要他覺得好吃的,你就多做,咱們家的飯食,要以你父親的口味為主。不過,有一點你要記著,所有的花銷都不能超了廚房原本的用度。」
出門時,陳氏借口幫著收拾碗筷,慇勤的將蘭采薇送到北院門口,「多謝二姑娘昨日送的蹄花湯。」
蘭采薇笑笑:「只要姨娘喜歡就好。」
隔日,陳氏又親自送了蘭采薇一個精緻的荷包作為回禮。蘭采薇雖覺得這陳氏過於慇勤有些不習慣,但她只想著這是禮尚往來,沒有往深處想。
芸娘一邊收拾茶盞一邊對蘭采薇道:「這荷包恐怕要值七八兩銀子吧,她的月錢不過五兩銀,對二姑娘倒是捨得。」
蘭采薇不過覺得這荷包精緻好看,沒想到這麼值錢,便覺得這恐怕不單單是禮尚往來這麼簡單,一時又想不通陳氏為什麼送這麼貴重的荷包給她。
抬眼間,就看見婷玉嘴角掛著一個似有似無的冷笑在那裡站著。蘭采薇看得心頭火起,問道:「你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被蘭采薇盯著,婷玉才覺得失態,忙低頭道:「奴婢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那你冷笑什麼?」
婷玉臉上一白,忙道:「冤枉啊,奴婢哪敢在二姑娘面前冷笑…….奴婢只是看不慣陳姨娘的樣子……」
不等蘭采薇開口,芸娘便斥道:「休要胡說!陳姨娘也是半個主子,豈是你能說道的?」
婷玉慌忙跪下,掩面而泣,「二姑娘,不是奴婢胡說八道,而是奴婢真覺得陳姨娘不過是想利用二姑娘……」
「你倒說說,她想利用我什麼?」
「二姑娘你想,陳姨娘都開臉快兩個月了,二爺卻一次也沒有到她的院子裡留宿。這時她對二姑娘好,一來是想讓二姑娘在二爺面前說些好話,二來嘛,不過是想做給二爺看的。」婷玉抽泣著,「奴婢說這些,完全是為著二姑娘……」
以蘭志康對韓氏的感情,沒有在陳氏房中留宿也很正常,不過這個蘭采薇倒是第一次聽說。
蘭采薇只略微一想,便覺得婷玉說的有道理,但她沒有表露聲色,她不想讓婷玉覺得自己很聰明,只淡淡的道:「這些只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再說了,即便陳姨娘真是這麼想的,那也算不上是利用。」
有了婷玉的那番話,蘭采薇便開始注意自己的言行,對陳氏還是很客氣,但也僅限於客氣範疇。陳氏也感覺出來蘭采薇的疏離,面上沒有表現什麼,心中不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