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瓶兒拽回屋子裡,一邊輕輕地理著瓶兒的頭髮,一邊說道「瓶兒,我不知道該怎麼同你說。說出來,你也許會不相信,我自從上次死過一次,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瓶兒返轉頭凝望著我,不明白我說的「記不得」是怎樣一種程度。
我笑了笑,說道「所有的一切。除了知道我姓戴,知道我是個皇后,便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那個皇帝叫什麼,都不知道。我甚至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曉。興許是死前的打擊太大,我自己承受不了,就都忘了。」我說到這,看了瓶兒一眼,只覺她眼裡仍舊有著猶疑,想必這答案並不能讓她信服,我於是又畫蛇添足道「瓶兒你知道嗎?我感覺到自己當時已經上了奈何橋,都喝下了那碗孟婆湯,我想我該去投胎轉世,卻聽到後面有人在叫喚我,我不知為什麼,有些不捨,就回了頭。這一回頭,居然就醒了回來。」
我當然不能和她說我是從公元2007年穿越回去的,穿越是什麼?我和瓶兒解釋,只怕會越說越糊塗,她把我當成精神病了。
我這個「喝了孟婆湯」的說法顯然讓瓶兒更容易接受,她忍不住拽著我的手,有些許激動道「沒想到姐姐果然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當初那太醫說姐姐已然殯天,竟然是真的!只是,姐姐是聽了誰的呼喚,回轉頭來的?啊,莫非是姐姐那個心上人?」
我本來想說正是瓶兒你在床邊哭泣把我給喚回來的。但一想有些肉麻和假惺惺,好在瓶兒正好給我找了一個看似不錯的借口。我於是紅著臉點了點頭。
瓶兒臉上竟比我還喜悅「怪不得姐姐別的忘記了,獨獨沒有忘記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光景呢!」她說著還替我憧憬起來「不知老天爺讓姐姐醒來,是不是要安排姐姐和心上人重逢再續前緣呢?」
再續前緣?我心裡苦笑,難不成星也會穿越到此麼?
我制止瓶兒的遙想,也斷絕自己的念想,正色道「瓶兒,關於我的事,我一直沒問你,就是不想讓那些悲痛重新回到我身上,不過,現在,我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為什麼?」瓶兒帶著幾分天真道。
我頗有幾分無奈地一笑,說道「剛才來了個吳婕妤,誰知道下次會不會來個鄭貴妃,劉美人的?瓶兒,我以為冷宮的日子逍遙快活,可是,恐怕沒有那麼快活。我如果不知道自己之前發生過什麼,又怎麼應付她們?」
瓶兒聽到「應付」兩個字,不禁有些悲慟。她帶著一絲哭腔道「姐姐,既然上天讓你忘記過去,你又何苦記起來著?姐姐,你好歹也曾經是皇后,她們不敢對你怎麼樣的。瓶兒受些委屈,也算不得什麼。」
「你真傻,欺負你和欺負我有什麼分別?」我搖了搖頭,「說吧。有些事,我其實很想知道。」
「姐姐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皇上他的皇兒是怎麼死的?是我弄死的嗎?」一想到那男人眼裡的殺意,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從瓶兒口中,我得知皇后,不,我的名字叫戴悠夢,很美的一個名字,生在越國。
這裡是吳越國的皇宮,大唐分崩離析後獨霸江浙一方的偏安國。
我的父親叫戴襄,乃是越國的宰相。戴家在越國本來是隻手遮天,祖父是越國開國的功臣,我的姑母還是先帝的正宮皇后,我父親戴襄自然而然重權在握,而我作為戴家的大小姐,自然是這一任皇帝後位的不二人選。
對了,這個皇帝姓錢,單名一個佐字。瓶兒不敢犯忌諱,還是用手蘸著水在桌上把皇帝的名字寫給我的。
錢佐的生母並不是我的姑母,他的母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宮女。在懷上錢佐的時候被冊封為妃。
我的姑母並沒有子嗣,所以她妒恨一切能夠懷上孩子的嬪妃。她想盡辦法讓那些有著帝王血脈的孩子胎死腹中,或者生出後弄死,借此來保住她的後位。當然,那時候的先帝並不知她的歹毒,但先帝到了四十歲,都還是沒有一個兒子。
當錢佐的母親懷孕的時候,已到中年的先帝,對這個孩子呵護備至。錢佐的母親本是個宮女,多少聽過我姑母的歹毒,為了保住錢佐,作為母親的她也是費盡腦汁,才能在這夾縫中,粉碎了我姑母一次又一次的暗害。
我姑母沒能夠在孩子未出世的時候把錢佐給解決掉,對他和他母親是恨之入骨。再加上,錢佐出生僅僅一個月,就被先帝立為太子,在我姑母眼裡,這更是難以容忍的。
終於,在錢佐七歲的時候,錢佐母親的床下被發現了用於巫蠱的桐木小人。歷來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巫蠱之術。陳阿嬌因為這個失了寵,漢武帝還是因為這個逼太子劉據自殺了,更何況錢佐的母親本就是個毫無勢力的宮女出身,不可避免的被打入冷宮。
這個時候的先帝並不只有錢佐一個兒子,在我姑母把所有矛頭都指向錢佐母子二人的時候,先帝又使得另一位妃子懷有了身孕,所以錢佐這個太子之位並不見得有多牢靠。
不過,小小年紀的錢佐在那時就知道選擇何種方式來保存自我。他主動向我姑母示好,還表現出一副懦弱的模樣,我姑母年紀大了,或許也明白一味的拔苗不如培植屬於自己的傀儡。錢佐正是利用我姑母這一點心理,費盡心機地偽裝自己,讓我姑母以及背後的戴家為他肅清登上皇帝寶座的道路。
當然,為此,錢佐並不好過,十幾二十年與虎謀皮的日子,早已經讓他找不到什麼是真實,仇恨越埋越深,隨時等待爆發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