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黑眼睛的主人從莊稼裡閃身出來,原來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小草放下心來,張口就問,「小人!這是哪裡?」
千萬別怪小草沒禮貌,她一長在深山老林中的妖精,哪懂人間規矩,這還是頭一回跟人說話。見是了個人,又是個小孩,就想當然的跟「大人」對應起來,便是「小人」了。
小孩走近了些,皺著眉頭,反唇相譏道,「你才是小人呢!這是我家的田,你在這裡做什麼?」開始聽到田里有動靜,以為有兔子野豬什麼的來禍害莊稼了,沒想到竟是個陌生人,穿的像個書生,長得卻像個大姑娘,難道想偷莊稼?據說這遊戲現在城裡的公子哥兒和小姐們當中極度盛行,沒事就偷菜偷東西,純屬手癢,趕明兒在地裡結結實實幹上一天,包管就不發這閒瘋。
小草詫異道,「難道你不是小人,還是大人麼?」她一時還沒會過意來。
小孩已經氣紅了臉,「呔!」地一聲,把鋤頭高舉了起來,威風凜凜的喝道,「哪裡來的野人,居然敢如此欺侮本將軍,且吃我一棒!」小傢伙兒一激動,把昨兒趕集在村頭聽說書先生講的故事照搬了出來。
小草可不知道這些,一著急一緊張,就對那小孩施了個定身法。看這人類的小孩長得挺精神挺俊秀的,怎麼都這麼野蠻啊,難道都不會好好講話的麼?
「我只想知道這是哪兒?」不讓叫小人,那就不稱呼吧,小草追問道,「這是咸陽麼,咸陽在哪兒?」
小孩全身都動不了,只一雙眼珠子還轉來轉去盯著她,小腦袋瓜子裡滿是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為什麼一下子就讓自己動不了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點穴,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接下來,是不是應該趕緊演拜師學藝的戲碼啊?
「這裡是隴西郡,狄道,離咸陽還有段距離。」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在他們身邊響起。
「誰?」小草左顧右盼,最後才發現是面前搖曳著枝葉的一株高粱桿在說話。
「你也是妖精?」在這種地方修煉可真是膽兒肥啊,隨便一鋤頭都可以把它放倒了。小草的眼睛裡剛浮現出敬佩之色,便被打斷了。
「虧你還修煉了近千年,連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還怎麼出來混!」高粱桿不屑的嗤笑著。
「呃……」小草赧然道,「小妖法術低微,請老妖指教!」
高粱桿翻了個白眼,「見過笨妖,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妖精!我是這兒的土地!」
「啊!」這也太雷人了!小草上上下下用無限崇拜的眼光打量著這株奇異的高梁,這兒的土地居然是棵高粱修煉的?這可是自家的前輩,楷模啊!偶像啊!
高粱桿瞧出了她的心思,率先發話道,「我不是你的前輩!俺家也沒你這丟人的親戚!」
小草有些羞澀,心想這個前輩好大脾氣喲,咱們都是屬於草本植物,一千年前也算是一家的啦!
見她兩眼放光,還沒明白過來,高粱桿很快無語了,趕緊招認道,「我是仙人,是借這株高粱來跟你說話的,你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
「噢!」小草總算明白過來,暗自卻腹誹著,也不早說,裝神弄鬼的,欺騙她幼小的心靈。
高粱桿道,「你快走吧!」再說下去,當地土地懷疑自己有要吐血的跡象,「咸陽位於東經107°38′至109°10′,北緯34°11′至35°32′之間,你快去吧!」
「啊……」小草飛快的點了點頭,然後睜大並不算太大的眼睛,認真的問道,「那個,東金北位是啥東西呀?」
高梁桿沉默了,然後堅決的道,「我送你去!」再多見她一眼,土地覺得自己很想從高梁桿裡碰出來扁她一頓。
「太棒了!」小草簡直都要跳起來了,「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跟小土地哥哥一樣,都是好地啊!」
高粱桿聽得渾身一顫,好地?受不了了!他趁著小草再次說出些氣死人不償命之類的話之前,迅速施法定在小草身上,用移形換位術迅速把這只妖精扔出了他的地盤。
待會兒回去,他非得使勁罵罵崑崙山那個小表弟不可,這隻小草妖哪裡是「純潔無邪善良老實」,分明就是又蠢又笨,不通世事,也不知小表弟怎麼受得了它一千年?
送走了草妖,土地大哥正準備打道回府。忽然發現那小孩還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瞧著自己。
土地忿忿腹誹著,都是笨草惹出來的麻煩!為什麼要自己替它收拾?正要抹去這孩子的記憶,他忽地邪惡地一笑,施出一道金光照在那小孩身上,用最溫柔最動聽的女聲道,「孩子,我是美麗的高粱仙子,因遭到劫難才落得如此境界。只要你把我好好養起來,等我恢復了元氣,你十八歲時,我就給你做妻子。」
說完,土地解了孩子的定身術,臨走前,還讓枝葉輕輕劃過他圓圓的小臉,猶如拋了個媚眼,「記得,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我就不再來找你了。」
孩子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呆了半晌,等回過神來,二話不說,拿鋤頭把這株高粱刨了出來,拿了個大花盆種上,供在自己房裡,從此碰都不讓人碰一下,連親爹親娘都不行,天天精心的澆水伺候。自此以後,還管這株高粱叫媳婦兒,村人都說這孩子魔魘了。沒料到,這孩子十八歲時,真不知從哪兒討到個漂亮媳婦,和和美美過了一生。那媳婦到底是土地大哥幻化,還是另有蹊蹺,百年之後便漸漸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無處追尋……
*****
小草本還想著問問那位土地大哥的姓名,以備來日好生報答,卻不料話未出口,自己已在百里之外了。
土地大哥送的力量忒大了些,一路根本瞧不清四周景致。忽地,小草只覺身子一沉,便往地下墜落,她這回有經驗了,兩腳略分,成八字形張開,兩手平舉,保持平衡,待感覺到落在地下時,果然四平八穩,沒有摔倒。
可四周怎麼有些異樣?
小草初入咸陽,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四周那麼多雙熱情的目光。熱情的……讓她心下有些發怵,咸陽人民,你們就這麼歡迎俺麼?
*****
(唱)咸陽歡迎你!為你展開傳奇!收藏!推薦!俺也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