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你的忠誠,我的意願
「艾勒?」我拉了拉從肩頭上滑下去的白綢裡衣。伸手在艾勒眼前晃了晃。
艾勒完全沒有反應,連眼珠都沒晃悠半下!
卻在一秒大驚後退,一臉戒備!
我頓時覺得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我一直以為自己還沒有丑到可以出來嚇人的程度……
我賭氣轉身,支楞著右手笨拙的折騰:「算了,小爺我自己穿!」
「祖大人!」艾勒連忙放下碗,將慘遭蹂躪的衣物從我手中搶下來,從裡衣開始,一層一層的幫我抹平褶皺……
我扁扁嘴,悶著氣不說話。
艾勒從忙碌的間隙中抬頭,看我一眼又飛快的偏過臉去……
……
艾勒的臉是冷的,體溫確是燙的。
粗糙的指腹偶爾劃過頸間,擦過柔嫩的手腕內側,微疼,卻帶起麻痺的電流。
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僵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曾經更親密的接觸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那時不是他一臉蕭殺帶起拳風颯颯,就是我累的一動不動攤成一攤爛泥……
他總是戾氣森然,冷硬的嚴肅。
於是我也就從來都沒覺得,艾勒也可以像現在這般平和,藏了刀鋒,斂了銳氣。就連眼角處都變得不可思議的柔和!
只是卻不卑微!
我略微低頭,看他幫我把腰帶拉直……
他半跪著,單膝著地,低著頭,神情專注,手臂穩定,脊樑標的筆直,好像一根永遠都不會倒下的旗桿,那麼正,那麼硬!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了他忙碌的手掌……
是軟的!常年練武鑄就的硬質的柔軟!
我一直都固執的以為,他的手一定是鋼筋的骨架,混凝土的血肉!
不然的話,為什麼每次接住我的腦袋,都像是磕上了大理石一樣讓人欲哭無淚……
系到一半的腰帶掙扎了一下,失了依憑,於是無奈下落。
本來已經束緊了的衣物又一層一層的綻開來,好像春日裡怒放的花苞。
艾勒這次沒有低頭,卻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曾經在冰原的烈風中擎著黑矛都沒有晃動的雙手,如今卻在我手中無聲的顫動。
「艾勒……」我終於還是輕輕的鬆開了手,聲音有些嘶啞:「我手上疼的厲害,你再拿些治療藥水給我吧!」
艾勒在我抽手的時候突然發力握住了我的,停了一瞬,卻又絕然的放開,喉結飛快的滾動了幾下,聲音竟然依舊如常:「是!」
我心裡有些微的鈍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於是只好偏開頭閉上眼不去看他。
安靜的聽著近在咫尺的呼吸,還有重整衣襟時候窸窸窣窣的響聲,直到艾勒低聲的告訴我:「好了。」
我閉著眼,掌心緩緩的貼著衣襟縫隙從上到下的熨帖……涼的,人一離開了,自然也就涼了!
我睜眼,面前的小桌上隨即出現了一個尖嘴細脖的藥瓶。
我握著尚帶著體溫的藥瓶掙扎半響,悄悄的歎了一口氣:「還有嗎?」
「……有!」艾勒慢了半拍,但還是很痛快的又掏出了兩瓶。
我一仰頭,把整瓶的治療藥水灌進嗓子,辛辣嗆鼻,眼眶瞬間就被逼出了火熱的濕意。
「這兩個你喝了吧!」我按著眼睛,把桌上面另外兩瓶滿的推到艾勒面前。
「不……」
「不用麼?!」沒等艾勒的話說完,我就搶上去撩起了他的衣袖!
三個拇指粗細的血洞,上粗下窄,貫通傷!
究竟是赭燁寒氣凝結而成的冰凌太過鋒銳,還是艾勒他根本就沒有調動鬥氣去防禦……我不得而知!
但是那三個血洞卻赫然在目,傷口明顯已經被處理過了,已經不再留血,但是卻沒有包紮沒有治療,白慘慘的嚇人!
艾勒在我突如其來的逼視下靜默。
我狠抽了幾口氣。最終也只能靜默。
就像是裹起了渾身的力氣暴起一拳,卻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堆裡,用錯了力的難受糾結……
「你自己喝吧!費滋大概也等急了……」
我已經拉住了們把,卻有人更快的按住了我的手背,順帶按回了剛剛開啟了一條縫隙的木門,「彭」的一聲,灰塵四散!
我看著從房頂掉落的灰塵目瞪口呆!第一反應竟然是悲憤——這麼大的力氣!小爺我的手骨鐵定被拍成照片了……
手掌被團成拳,緊緊的抱在硬質的掌心,力道很大,骨縫裡微微的刺痛。
刺痛從手臂傳到胸腔,我只能用最小的聲音發出請求:「艾勒,放手……」
艾勒站在我身後,依舊固守著什麼,在他的胸腔和我的後背之間拉出了一拳的距離。只是流動中的空氣,密密麻麻的充滿了他的氣息……
「艾勒……」我閉了閉眼,幾乎是歎息的喚他。
這個冷硬的,不善言辭的,永遠站在暗處,但卻固執的守護我安全的男人……你到底想要我怎麼辦呢?
「……真的,」艾勒終於開口,聲音卻低啞的令人心驚:「要去?」
我驟然回頭!
艾勒的眼睛低垂,隱在陰影中看不出神色……
我一瞬間想要大笑,也想要大叫,然而最終不過是輕輕抬起了他的下頜,淡淡的開口:「如果我說我不要,你要怎麼辦?」
他的眼中好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可惜兵不成行,馬不成列,一片兵荒馬亂的煙塵……
「如果我說不要。聖瑪辛王的心腹侍衛是不是就會帶著我趁夜私奔?」我不知道自己眼中是什麼神色,我只知道自己吐出的話輕柔的近乎殘忍。
艾勒的掙扎只維持了一瞬,然後便是濃濃的死寂的絕望。
「你看,他是你的王,你既然不能背叛你的忠誠,那關於我心裡的願不願意,就永遠都沒有意義!」我掙了掙被他握的發疼的手,卻沒有掙動……
「當初你沒問過我要不要來這裡,沒問過我要不要被抹去記憶,也沒問過我要不要做多洛雷斯的男寵……所以,如今,你再問,遲了……」
……
艾勒不動,我便也不能動。
艾勒的影子在燈光下微微顫動,就好像在哭一樣……
我心裡一擰,這怎麼可能!
於是抬頭,果然,他依舊站的筆直,面容平靜,平靜的面無表情。
「艾勒,」我深吸了一口氣:「多洛雷斯他知道了多少?關於我恢復記憶的事,他知道了多少?」
我微微一笑,抬起手撥開了艾勒鬢邊的碎發。:「看在我必然被吃干摸淨的份上……」
「我這一去,要面對的究竟是溫柔纏綿還是血腥殘暴,你總得給我個心理準備……」
手腕上瑩潤的紫玉鐲子,在燈光下流轉著光彩奪目。
艾勒霍然抬頭盯住了我的眼睛,毫無血色的唇角翕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只是眼神漸漸暗淡,握著我的手終於一分一分的滑了下去。
我心中黯然,做好了被暴力分屍的打算,一個笑容硬擠到嘴邊,卻比黃連還苦。
他的王,終究還是他的天。
我也只不過是他眾多任務中的一個。
他心中想什麼。要什麼,在意什麼,想要留住什麼,最終都抵不過那一句命令!
就好像我初來的那天,在一片漆黑裡,他的王讓他去領罰,於是第二天他撐著一身傷骨給我送飯……
所以,不管怎樣,你問的,都太遲了……
我隔著一層水膜看著眼前搖搖欲墜的身影,最後咬牙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指了指桌上早已冰冷的肉粥,盡量不帶哽咽的問:「這個,是給我的麼?」
……
……
那的確是給我的,只是卻不是我現在能喝的……
費滋說,宮裡的規矩,侍寢之人不可進食。當然,只是晚飯,只限男人……
也不給喝水,只能喝一瓶味道古怪的藥水,貌似是類似參湯的作用——吊命!
不吃東西,自然就不會有排泄的慾望。
如果做到一半,侍寢的那個突然想去廁所,那尊貴的陛下要怎麼辦?
再如果做到一半人卻死了,那尊貴的陛下又要怎麼辦?
真是太有喜感了!我趴在水池邊笑的齜牙咧嘴。
所以說,還是人家考慮的周全……
只是!
我有氣無力的劃了一下水面,小爺我連中飯都沒吃,就算是有參湯吊命,奈何沒有能量,大概一會真的做起來,也就是個躺著挺屍的命!
身體內部被器具打開,被清洗……
費滋早已經離開,他只管引路,動真格幫我洗澡的,是幾個牙齒都快掉光了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