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琰！」林奇狼狽的從黑色蘑菇雲裡衝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指著我，哽咽良久，說不出話來。
我同情的攤攤手，把衣袋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一塊手絹餐巾之類的東西。最後還是聖階大人心疼徒弟，一個清潔咒語照臉丟過去，林奇才緩過氣來。
「我說過讓你站遠點的……」我想想剛才滿臉黑黑白白花貓一樣的林奇，努力的繃著臉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林奇舔了舔嘴唇，又是一個噴嚏，很是抓狂的看著我：「爆竹炸也就炸了，為什麼還有胡椒粉？」
我心虛的往聖階身後一躲，探出半張臉，又伸出食指中指，比了個勝利的姿勢：「這叫催淚瓦斯……」
林奇瞬間臉黑的好似烏雲遮日一般：「催淚……」
「咳咳」聖階大人乾咳兩聲，仰首望天……
……
「這個，」我拿著手裡的三號實驗品：「這回的威力可能要大一些。」
林奇二話不說，扭頭一路小跑，躲到了二十米外的小土坡後面。聖階看他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退後兩步，伸手一揮，一面晶瑩剔透的冰牆擋在身前。
林奇大汗，訕笑著從土坡後面爬起來，蹭到聖階身邊，唸唸有詞，也是一面冰牆擋在身前，剛好和他師父的平齊。
我看看土坡，再看看兩面冰牆，權衡一下，走到了聖階身後——冰牆晶瑩剔透，視線良好，而且就算牆倒了，還有一層人肉盾牌……
「轟」的一聲巨響，碎石辟里啪啦的打上冰牆，林奇身前卡卡幾聲脆響，千鈞一髮之際，我一把拉過他，一起抱頭蹲在老爺子身後。
直到硝煙散盡，我耙耙被吹成雞窩的頭髮，看看被刮成毛玻璃的冰牆，再看看背負雙手，站姿筆直的聖階背影，頓時一股崇拜之情油然心生，這才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聖階果然是聖階啊！
我小心的走到試爆處，乖乖，這哪是土zha藥啊，一個足有兩米直徑的圓坑出現在地上，坑底最深處大概能有半米。
點燃了最後幾樣試驗品，我掏出小本本寫寫畫畫：信號彈可以再飛高一些，改良一下也可以用作燃燒彈；催淚瓦斯的範圍可以再大一些，去掉胡椒粉可以改做煙霧彈；至於最後的zha藥嘛，我看看林奇碎成一地的冰渣渣，就這樣吧，威力足夠了，實在不行了還可以幾根幾十根的綁成一捆，弄成zha藥包……
做好了記錄，我揮揮手招呼法師師徒回家吃飯，卻發現聖階大人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透過斑駁的冰牆，直勾勾的盯著那個非自然形成的圓坑。
聽到我的招呼，聖階大人僵硬的轉過脖子，指著大坑，面對我，白鬍子一抖一抖，張大嘴發出「呵呵」響聲……
我瞬間一汗，原來不是「面不改色」，而是「震驚過度」……
我低頭想想，畢竟是魔法時代，不用法力不用靈力，光靠物品而產生的破壞力，達到這種程度，甚至只靠衝擊力就破掉了聖階弟子的防禦。無論誰第一次見，都要震驚一下才算正常的……
走上前，拍拍聖階的肩膀，準備說些什麼安慰一下老頭子，卻不成想一股實質的冰寒撲面而來……
「老師！」被殺氣驚醒的林奇一聲大喊，一把抱住聖階老頭，隨即衝著愣在那裡的我焦急道：「還不快跑？！」
被林奇一打岔，我回過神來，感受著週身刺骨的冰寒與殺意，抬頭詢問的看著聖階：「這就是聖階的實力嗎？光是殺氣威懾就能讓我動彈不得？」
聖階不語，林奇死死抱著老法師，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良久，我突然微微一笑：「菲林，你並不想殺我。」我用的是肯定句……
「不，我應該殺了你！」聖階法師神色肅然：「如果這種武器出現在大陸上，讓普通人輕易就擁有了可以與中階法師相抗衡的能力，憑借天賦而修煉的武者和法師將成為雞肋，大陸的實力平衡頃刻間就會被打破。」
「要說武器的話，冰火手套也能產生同樣的效果，那時你為什麼不想殺我？」我平靜的問道。
聖階搖搖頭：「這zha藥的威力遠非冰火手套能及，況且原料易得，一旦大規模使用，後果不堪設想……」
「焰火已經是奧林寶藏的暢銷產品，既然原料易得，zha藥只不過是改變原料配比就可得到，所以說，無論有沒有我，」我認真的看著老法師，指指身後的爆炸痕跡：「這樣的後果終究會出現。」
「百年也好，十年也罷，和平來之不易，只要我活著，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戰爭再度爆發。」說道這裡聖階法師雙眼微閉，一絲痛苦的神情劃過蒼老的面頰。
「所以，為了大陸表面的和平，你要殺掉我？」我艱難的收回搭在聖階肩膀的手臂，眉頭微揚，挑釁的看著面色掙扎不休的老法師。
林奇聽出我話裡的挑釁，大驚失色，抬起頭驚恐的看著我，更摟緊了箍在老師腰上的雙臂。
聖階卻像沒聽到我最後一句話一般，眉頭緊皺，又像詢問又像自言自語的喃喃道：「表面的和平？」
「沒錯，表面的和平！」我收起挑釁的神情，點點頭，肅容到：「有人說過，和平有兩種含義，一是戰爭的結束，二是戰爭的間歇。百年前的大陸戰爭，人類將妖族驅趕進魅影森林，獨霸大陸，直至今日。然而妖族可曾甘心？幾百年的歲月，對他們不過是彈指一揮，血腥仇恨就像昨天才發生一樣，歷歷在目。而對於那些剛開靈智的小妖，大漠風光，湖光山色，碧海藍天，長輩們懷舊的講述，眷戀的神情，可曾讓他們有一時不嚮往林外的世界？」
「至於人類，各國君王在殘忍屠殺之後，真的就能安心放任妖族藏身魅影森林，休養生息幾百年，然後逐漸壯大再反攻人類？就算妖族沒有爭勝之心，果真能偏安一隅，永遠躲在魅影森林。那人類君主呢？斬草除根才是他們所想的吧？！」
「百年前的大戰，與其說是對大預言的恐慌，倒不如說是人類趕走妖族，剝奪財產的借口罷了。至於如今魅影森林中的動盪不安，您真的敢確定的說一句，只要殺了我，一切就能煙消雲散嗎？這表面的和平，究竟是戰爭的結束還是間歇，還用我來定論嗎？」
我輕輕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腳，感覺一下略微消散的威壓，「所以說，殺了我不會對局勢的走向產生任何影響。而且就像您當日所說，憑著我和赭燁冶封如今的關係，殺掉我，只怕會變成另一場動盪的導火索。到時候，大預言不攻自破，而您，就可以有幸成為代替『黑主』的下一任大陸災星……」
聖階法師眼睛一瞪，本來快要消散的威壓再次濃郁，我趕緊話鋒一轉，飛快的說：「我生長自一個和平的大環境，屠殺血腥，戰爭悲壯，雖沒有親身體驗，卻也算是親眼『看過』。」南京大屠殺的悲憤憎恨，偷襲珍珠港的絕望悲壯，感謝導演們超凡脫俗的表現手法，我說「看過」也不為過。
「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只想小打小鬧過日子，偶爾出出風頭胡鬧一下已經是最高極限。至於逐鹿中原，爭霸天下之類，我以前沒想過，以後也不準備去想。」
「你認為這些都是不容於世的殺傷性武器？」我一指來時抱著的木盒子：「信號彈，對於沒有聯絡方式的普通人來講，將會是野外求救的必被物品；催淚瓦斯和煙霧彈，會是阻止冒險者酒館私鬥的有效工具；至於您深惡痛絕的zha藥，在和平時代，我們用來開山採石，以及定向爆破廢棄建築物……」
「我對赭燁冶封的感情，也許沒有您的時間長，可是卻不一定不如您的深厚，」我雙眼微瞇，下巴微揚：「我初來這個世界，一無所有的時候，是他們撿到了我，給了我容身之地；不管是巧合也好，命運也罷，他們如今成了我的契約者。我自認貪心而且自私，所以到手的不論是東西、感情還是人，都沒有再放開的道理。」
「不管他們兩隻大妖是什麼級別的強者，有戰爭就會有傷忘，我不會樂見他們的衣服再次沾上鮮血——不管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所以說，這些威力強大的武器，我真心希望他們永遠也不要有用到的一天，我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可以用來威懾的力量罷了。」我目光灼灼的盯著聖階法師：「至於這種威懾力，是否可以不用見血就達到效果，就要看聖階大人期待和平的願望有多強烈了！」
……
一輪似是而非的針鋒相對，終於在我口乾舌燥之後落下帷幕，聖階法師終於收斂了冰冷的殺意以及強大的威壓。雖然我確定他不會殺我，但是能回到一個大氣壓的正常空氣壓強之下，還是令我放鬆而又狼狽的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