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情牽 作品相關 第五十八章 亂(1)
    或許我們不曾有過錯,只是錯過。

    過去種種歷歷在目,搖持還是會忍不住為過去的自己悲傷,那麼努力地去爭取,爭取他的愛、他的溫暖,得來的卻是背叛。那日清晨姐姐與他的對話至今是插在心尖的刺,細而深,想來依舊是止不住的疼痛。傷口好了,還是會留下難以磨滅的猙獰疤痕。

    那種痛,猶如一刀刀的凌遲,緩慢,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血肉模糊卻沒有任何辦法。倒下的那一刻,搖持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沒有遇上江樓月多好。

    如果沒有父親與爹爹的事,或許自己此刻還幸福地待在秦玨的身邊,全身心地去享受秦玨給自己的愛,也努力去好好愛秦玨。可是,父仇不共戴天,當知道來龍去脈之後自己根本無法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但願早日大仇得報,便可回到秦玨身邊永遠不再離開。

    再次與江樓月相見是搖持意料之中但又極力去避免的事,但終歸還是遇上了。再次相遇,搖持心頭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也沒有多少時間讓他去細想縈繞心頭的感情,又或者說是他自己不願多想也不得而知。

    將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單掖得平平整整,四周看了一圈,待久了要離開的時候竟然有點不捨得。搖持心想自己果然是個容易傷感的人,其實用小淮的話他家少爺戀舊!

    「怎麼,要走了?」一聲妖中帶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搖持轉過頭就看到一個全身紅衣的美麗男子斜坐在江樓月平常批改公務的紅木雕椅上,雙腳高高得翹在面前的桌子上。

    那張白皙如花的笑靨,眉間硃砂閃閃妖異。搖持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就是連暮奇,他的皇叔!

    想也不想其他,從一旁的兵器架上抓過一把劍就刺了過去。

    劍法精準犀利,堪堪從躲閃的連暮奇面前而過。

    連暮奇秀眉一皺,纖指輕佻幾招就將搖持手中的劍打落在地,一掌重重地拍在搖持胸口。

    搖持臉色頓時慘白,後退了幾步倚在了兵器架上直喘氣,目光中充滿了恨意、不甘及痛苦。

    「謙兒,再怎麼說我都是你叔叔,你對我竟是這般態度?」連暮奇雙手抱在胸口,好整以暇地望著狼狽的搖持,有著說不出的不屑與蔑視。

    「誰!是誰!」幾個士兵聽到聲音擁了進來,將對峙的兩人團團圍住。

    連暮奇面不改色,對一旁的人說:「這位小哥,我要見你家統帥!」捋過額頭的散發,忽而嫣然一笑,看得那個小兵呆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跑出去喊人。

    搖持捂著疼痛加劇的胸口,半天直不起身子,頭也發暈。不可以,一定要報仇,不能就這麼輸了。咬緊牙關從地上撿起劍向連暮奇撲了過去,卻被他一個閃身,一把抓住手腕巧施指法就使搖持脫手鬆開了劍。

    「跟我鬥,你終究還是嫩了點。」

    搖持心口一窒,整個身子輕飛起來,卻沒有像想像中那般摔落在地,而是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攔腰圈住,穩穩落入了溫熱的懷抱,男性獨有的麝香氣息充滿了週身。

    有多久不曾再接近這個男人了?搖持腦子裡不合時宜地蹦出了這句話。

    「喲,王爺果然是好身手,我這侄兒真是寶貝呢……」一旁嬉笑聲起。

    江樓月並不理連暮奇,將搖持抱起幾步走到床邊,溫柔地將搖持放下,隨後給他蓋好被子,從懷裡拿出一方手帕細緻小心擦去搖持嘴邊的血絲。

    搖持不知道這算是一種怎麼樣的狀況,江樓月滿臉的心疼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可帕子不小心碰到引起的絲絲疼痛又告訴這都是真的。

    男人的眼裡全是氣憤、難過、甚至帶著責備。

    搖持傻傻躺著,看著男人解開他的衣裳露出白皙的胸膛,在發紅的地方擦上涼涼的、很舒服的藥膏。長長的手指溫柔的打著旋兒,將濃厚的藥膏慢慢暈開,讓肌膚徹底地吸收。

    連暮奇的臉青了,江樓月這算是什麼,竟然只顧著夜搖持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氣極尖聲喊道:「江樓月,我在跟你說話呢!」

    刷得一道冷光飛來,嚇得連暮奇一聲冷汗。江樓月的目光冷冽而無情,彷彿剛才他對夜搖持的溫柔只不過是一瞬幻景。

    連暮奇就覺寒風一陣迎面撲來,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就被緊緊地掐住,江樓月面無表情地看著,冰涼的目光如同手中捏著的不是人而只是螻蟻般低賤的生物。

    手越收越緊,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放……放開……」兩手胡亂地拍打江樓月想要放開他,可是窒息的他完全使不上力,拳頭軟綿綿的根本不值一提。

    窒息漫上頭頂,開始頭昏眼花,死亡的氣息慢慢臨近,連暮奇突然感覺很害怕,就這樣死了嗎,他還沒有做完的事,他想到那個男人,自己還沒有幫他得到他想要的……

    「咳咳……」誰知脖子突然一鬆,連暮奇倒在重重地上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如在鬼門關邊走了一遭,連暮奇想來後怕。他也深刻認識到,江樓月真不是一個他能惹得男人。

    搖持看著連暮奇的狼狽樣心中很是解恨,但不明白江樓月為什麼不殺了,江樓月不殺那麼他就自己去殺了連暮奇,於是他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

    「唔……」不小心牽動身上的傷,搖持痛得要哭出來了。

    江樓月跑到床邊將搖持按回床上,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地對還躍躍欲試的搖持道:「乖乖躺著養傷!」但話中帶著無可忤逆的霸道。

    搖持也實在痛得沒有心力放抗,只能躺著休息,眼睛卻還是死死地盯著連暮奇,恨不能生吞活剝,下次一定不會放過他!

    江樓月站起來悠悠地走到連暮奇面前,居高臨下看著蔫了般的美人,冷冷開口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十幾年前夜家的大火是怎麼一回事!前朝連,三,王,爺!」連暮奇刷得臉色慘白。

    「還有那張邊關佈防圖,你真以為盜了交予突度就能贏了天啟?本王真真好奇的是,你是邑國突度王子有何本事竟將前朝傾國美人連王爺迷得團團轉,甘願來這裡與本王談條件。」

    修長的手指抬起那張妖媚的嬌臉,江樓月嘴角微微翹起,字字刀劍:「真是駐顏有術,誰相信前朝的連王爺已經四十有餘了。那突度也真捨得如此美人,不知夜夜春宵便宜了哪些凡夫俗子……」

    戳痛心事的連暮奇死死地將下唇咬出了血,身子禁不住地顫抖,那些一直刻意忽略的東西破繭而出。肥頭大耳的豬臉、油膩膩的髒手在他的身上來回揉捏,沉重的身體壓在他身上,當他將求救的目光投向高座上的男人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男人只是喝著杯中的美酒,摟著身旁美貌的舞姬,然後親手將他如禮物般送出去,送給那些需要結交的達官貴人。

    男人說,我愛你,為了我你忍忍,等我登上王座,我就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

    於是他相信了,相信男人的情話,相信男人愛他,相信終有一天可以不再應付那些下流不堪的目光,相信自己會成為男人的寶貝被好好愛護。

    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咬一口是咬,咬多少口都是咬,這便是墮落的開始吧。

    每次從那些肥豬的床上下來,連暮奇總會將自己全身上下狠狠地刷過一遍,擦到幾乎破皮。髒了就要洗乾淨,可是還能洗乾淨嗎,他不知道。但聽到男人抱著他對他低喃著對不起時,他才有了種被洗淨的感覺。他想,他會等到那一天的。

    所以當聽到那些下人在背後竊竊私語對他指指點點時,他只會一笑了之,然後找機會狠狠地懲罰那些多嘴的人。於是他的美貌與他的狠毒聞名了,更引來無數的狂蜂浪蝶。

    只有午夜夢迴,他才會想起,他叫連暮奇,而不是突度王子的男寵「姬如」。

    滿園流華蝶翩舞,誰家姬如銷君魂。

    是誰說的,姬如公子的銷魂,連那芳華都要黯然失色。

    「你走吧!」

    連暮奇難以置信地看著江樓月:「為什麼?」

    「回去告訴突度,本王歷來討厭耍手段,要真正想要燕雲十城就在戰場上勝了本王再說!」嘴角微微翹起,帶著無比的高傲與自尊。

    連暮奇意味深長地看了搖持一眼,踉蹌著走了,沒有江樓月的吩咐誰都不攔敢他。

    重新坐回到床邊,江樓月伸手理了理搖持額前的散發,「啪——」手被大力地揮到了一邊,帶著一陣掌風,江樓月一把抓住了搖持的手臂。

    「怎麼,又想打我?」江樓月冷笑。

    搖持默認,憤怒地看著江樓月。

    「只有第一次,絕對不會有第二次!你該知道我的……」

    搖持不語,偏過頭不願再看江樓月,卻不想手背上落下幾個輕吻。

    「但如果是你,我並不介意。」

    夜搖持第一次看到,不苟言笑的江樓月嘴角帶著彎彎的戲謔,有點玩世不恭,有點邪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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