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龍鳳合鳴第九十二章一》
冬去春來,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不管是小小的紫宸宮,或是大大的帝都,都不會停留得長久。事不關己,露不沾衣。至於誰死誰活,誰得寵誰失意,都不及茶米油鹽醬醋來得重要。
靖順五年,朝堂就是慕容家一言天下。在過去的一年中,紀氏垮台,穆家歸老,就連蕭威也已經身首分家。軍方勢力愈漸抬頭,皇帝對兵權也愈加緊張地揪在手裡。守舊派傾向服從師承名將獨孤勵,天朝有史以來最年輕,且極富有行兵天賦的龐遂。而新起的一干年輕將士則更願意擁護同樣譽滿天下的廣陵王爺李陵。總之兩人皆是驚才絕世的青年才俊,備受世人矚目。
在根除蕭家勢力之後,雖然慕容漣伺機安插了自己親信進到朝廷,但畢竟不能也不敢一手大包大攬。除去兵部和刑部之外,但凡吏部,戶部,禮部,工部都或多或少的替換進了新血。皇帝提拔諸人的速度之快,讓一干還妄想倚老賣老的舊臣咋舌。皇上究竟是為了防止慕容氏一家獨大而胡亂提人,亦或者是早有後手?若是前者,這個皇帝仍嫌青澀,可若為後者,這個才登基不過數年的帝王就實在太過可怕。
正在如意當頭的慕容漣,已經被權勢和金錢的香氣熏陶得有些渾然。皇帝在他眼中似乎依舊停留於當年那個木訥,怯弱的模樣。這是不足為懼的。
可是在那個年輕帝王地心裡,他需要一個完全臣服於自己的全新朝廷。慕容氏。在他眼裡太老,太舊,太囂張了!
五月正值盛夏,消停了很長一段時光的沐國又有些耐不住寂寞,不停地在邊境使著小手段,讓守兵困擾不堪。也不知有心或是無意,本來不過是小打小鬧最後竟演變成邊防五郡戰火四起。紅封加急兵情連夜趕送到御書房。次日靖宗便決定又大將領兵增援,給無禮進犯的人一個教訓。
但是在選擇將領的時候卻犯了難。龐遂是個好人選,只是他如今鎮守西北防線,貿然離開只怕更加不好。而廣陵王爺大婚不過數月,且上次大戰已立軍功,按照兵部那些老骨頭的意思自然不願他再借這一下往上走。
誰想到最後是廣陵王爺自動請纓,靖宗心中正盼王權和兵權結合得更緊密些,自然喜而應允。當日便整兵列隊。往北而去。
帝都百姓稱頌王爺英勇善戰,亦讚賞廣陵王妃識得大體,不與夫君為難。人人說如是,但其中心酸苦樂又豈能被外人所知?
老樹掛新枝,宮廷無舊情。經過諸多變遷,皇太妃原本就淡然的性子顯得更不問閒事,甚者連一向壓制皇后地手段也鬆了不少。四妃本就不齊,德妃落的下場又比她爹好不了多少。鳳翔殿。鳳翔殿,位尊不過慕容後,誰人都曉得這個道理。
至於那位在泠霜閣裡孤獨待產地婕妤,既然是曇花一現,也就不值得費心了。不說日理萬機的皇帝,就連信佛的夏太妃也未曾多提起半句。除了御藥房負責定期開保胎的太醫。還有一月一次準備較好膳食的御廚,似乎還能時不時想得起一二之外,其餘人等對這個已經失寵的婕妤就沒有半分暖情了。
就連對陳菀恨之入骨,直欲取其性命方才罷休的慕容馨華現在也對她不再著意。或者應該說沒得閒暇去關注一個已經注定老死冷宮地女人,後宮最不愁鶯燕紅fen,哪處不知一代新人換舊人。皇上雖然確實對她多了幾分好臉色,亦不再命內侍司賜下絕孕的湯藥。但同樣雨露均沾,甚至於近幾個月對一個身份低下的昭訓愛寵有加。
那個柳昭訓出身不高,但能進到宮廷總還是有一張好面貌的。柳眉如絹,紅唇粉膩。淡淡婉柔風情不隱則露。清麗不可方物。本來位低不惹人注意,卻走了福運。突然被聖目相中,從此飛上枝頭。
皇帝每月宿在此女閣樓的時間,甚至比在鳳翔殿仍要久。雖沒有立即晉陞品級,但金銀珠寶,珍品美器之類的賞賜應有盡有。回頭看看,就連當初德妃最盛之時也不過如此罷了。明眼人看來,這柳昭訓升位便是遲早的事。
皇后心頭恨得咬牙切齒,臉面也要裝得賢淑大度。只求自己能早些懷上身孕,生個皇子重新奪回恩寵。奈何不曉得是何問題,她的肚子依舊遲遲不見動靜。
紫宸宮玲瓏閣
柳語琴俏臉騰起一抹嫩紅,既喜微羞地垂下頭顱,小手卻在那副結實地胸膛前慢慢撫過,呢噥細語隨著紅唇地開合而逸出:「皇上,為何一直看著臣妾?」
隱隱失神的李允猛然清醒,閉了閉有些疲憊的雙眼,翻身起床自行理好衣衫,背對著美人的俊顏冷漠似冰,哪裡還有半分方纔的熱情,但嘴裡說得卻極溫柔:「那自然是因為愛妃有張,美得讓朕都失神的側面。」
本來因為皇帝突然起身而惶恐不安地柳語琴一聽這話,刷白的小臉立時又浮出紅暈,眼眸秋水盈盈,是愛是癡,一顆心顯然全都放在眼前這個俊美到不似凡人的皇帝身上了。
「皇上,夜已深了,何必再走,不如在臣妾…」
「愛妃,你該曉得朕的脾氣,不要不乖哦。」
聲音依舊溫柔,腳步卻沒有片刻猶豫,只留下一個決然的背影在柳語琴眼裡。
滿臉失落和不甘,但是她卻無可奈何。不知從何時開始,皇上便從不在妃嬪房中過夜,就算得寵如她,尊貴如皇后也是一樣。
扯了扯滑落香肩的紗衣,走到巨大的銅鏡前,細細端詳著自己美麗的面容,忽地又側過身來癡癡地看著側面。皇上非常寵她,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她自然也明白。可在柳語琴心裡總是隱隱泛起不安,不懂是因為皇帝那反覆無常的態度,還是因為皇帝獨獨癡迷她這張側臉…
不過,皇上一定是愛我地。就算是皇后又如何,只要皇上喜愛我,總有一日那皇后地位置不也會是我的?
慢慢用骨梳打理長長地青絲,柳語琴心裡除了滿室愛戀,更摻雜了愈來愈多的野心。一個女人的悲哀,就是以為得到了男人的喜愛便得到了一切,而她,表現得淋漓盡致。
「翠鶯!」
「小主…」
「嗯?」
「不,主,主子。」
按照昭訓的品級,奴才喚她主子已是逾越,但她卻覺得理所應當。這便又是一個女人的悲哀,常常會恃寵而驕,不懂收斂。
「替我打扮下,再命御膳房端碗粟米銀耳粥來。方才皇上似乎有些不悅,我總得去看看。」
得了寵,便再怕失寵。動了情,便收不住心。只要皇帝一個嚴厲的眼色,便終日膽顫心驚。是否還是女人的悲哀,永遠把自己看得比男人低下。殊不知,世間從來少不得男人,亦少不得女人。
就連深諳宮廷手段的皇后都不能免俗,一個從來沒有想到會有朝一日的昭訓又怎可能例外。唯一例外的那個女人,現在孤獨的在冷宮裡呆著。
「可是,夜都如此深了,小…主子您身子又不大好,還是…」
「你這奴才是反了?連我的話都不停,你…!」驚惶加上氣急讓柳語琴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便往椅子上跌去。胸口堵氣得很,連連幾下乾嘔。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奴婢馬上去叫御醫,您先休息!」
靖順五年八月初七
一個消息在清晨極快地傳遍了整個紫宸宮,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淡然有人愁。
清脆的「啪」聲,一盞玉瓷茶碗應聲而碎。端莊的皇后再也控制不住顯得有些恐怖的面容,上面儘是要將人撕碎的仇恨。
「那個賤人,居然懷孕了!?」
玲瓏閣柳昭訓懷孕了,連跳三極,即刻升為四品良媛,賞賜更是數之不盡,風光滿門遮不住。
而此時此刻,誰都不會去關心例外一個懷有身孕的女人,也即將臨盆。她的孩子,會是天朝第一李氏子孫,是男便是長皇子,是女,便是長公主。
又一個秋景燦爛,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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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完結倒計時還剩下四章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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