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等著。」
警察局裡,墨非遞給建寧一杯咖啡,「很快就有人來接你了。」
他不知道這女生是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不管他問什麼,她都不回答,就算回答了,也是莫名奇妙,讓他背脊冒寒意。她不說她住哪兒,他沒辦法送她回家,只好把她帶到警察局來了。恰巧人口失蹤有備案,她正是前幾日失蹤的少女林疏桐。
建寧接過來他的咖啡,她的嘴巴實在渴了……剛剛一路行來,她有點明白了。這裡不是京城!不單衣著不同,男的也一律不蓄髮辮,女子未留發者也遍地都是。還有許多她從未見過的東西——她不斷哀求墨非帶他去大清皇宮,他卻只是苦笑:那是故宮啊!在北京。可是我們現在在XA。
XA她聽說過的,可是未曾聽說XA與京城會有這麼多不同啊!
建寧喝一口咖啡,哇得全吐出來,「這是何物,怎這般苦?!」
墨非蹙著眉沉思,「是咖啡,你不會沒喝過吧。」
建寧紅著臉,「你快送本公主回皇宮去——皇兄必不會薄待你的。」
「……」看來真是腦袋有問題。墨非歎息,這麼清秀漂亮的姑娘,竟然腦子出問題,真是太可惜了。想必也是因為神智不清,所以才鬧離家出走吧?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衣服與首飾上。這些衣服與首飾,若他分辮的不錯的話,確實是前清的。可是,她怎麼會擁有……
「疏桐——」慌張的聲音由遠而近,把歐墨非的思緒打斷。
建寧看到三四個露胳膊的姑娘朝她撲來,正欲掙扎,一人卻抱著她哭起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怎麼穿成這樣?」
那三四個人仔細地打量著她,建寧一臉茫然,這些人究竟是誰?姑娘家怎麼也穿得這樣暴露,露胳膊露腿,其中一個甚至露半個胸膊和整條大腿來。真是……她的臉紅了起來,正要說話,另一個又飛撲過來:「好疏桐,找到你就好了。你差點把我們嚇死!快回宿舍吧!」
建寧糊塗得快要抓狂了,可是這些人偏偏一點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呱呱地說個不停。
「閉嘴!」建寧終於一聲怒吼,警察局突然變得鴉雀無聲,人人都看著她。
建寧被他們看得頭皮發麻,這時來了一個高大的男子,大聲道:「既然有人來認領了,簽下字就走吧。」
墨非跟著一個身材高挑,穿著小可愛和熱褲的女孩一起去簽字。他問她,「她真是你們要找的人?」
「是啊。」女孩看了他一眼,「是你撿到她的吧?謝謝。」
「不客氣。」說『撿到她』?真古怪。「她是不是……」
「嗯,因為和男朋友分手了,精神受了刺激。」她歎了口氣,朝他笑笑,「不管怎麼說謝謝你。我叫高潔,你呢?」
「歐墨非。」
她驚訝地看著他,「你是AK大學歷史學院的,是不是?」
「認識我?」
「見過你的相片。」高潔簽了警察遞過來的文件,「現在就可以帶她走了是麼?」
「帶走吧帶走吧。好好的人穿成那樣,怪恐怖的。我看她腦子有些問題,帶她去看精神科。」
高潔尷尬地笑了。
建寧分明聽到有人喊她瘋子。可是她才沒有瘋,瘋的是她怎麼到這個鬼地方來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她拒絕開口,要是真讓人當成瘋子,就算她是公主,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於是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坐上了輛沒有馬的車子,車子還跑得飛快。
旁邊一個姑娘安撫著她:「好疏桐,把那個兔崽子忘了。他又不是什麼極品帥哥,為他做傻事真是太不值得了。」
她們管她叫疏桐。林疏桐。難道是因為她長得和這個叫林疏桐的女子很像麼?兔崽子又是誰?
「就是,李祖成有什麼好的,我看見他就來氣!」一個短髮姑娘說,繼而玩弄著她的衣服,「你這是哪裡買的呀?穿著還真像那麼回事。」
「湘湘,前陣子她不是老在網上查漢服,清裝嗎?肯定是在網上買的。」高潔推了建寧一把,「對吧?」
建寧一臉無措。
阮湘湘歎氣:「疏桐,你別這樣啊,一聲不吭地我們好害怕哎。」
「就是。」姜解語鬱悶地道,「你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幾天,現在又不說話。你千萬不要幹傻事啊!」
建寧努力地擠出笑來,「本……我沒事。」本想說本公主沒事,想想只是因為她穿了旗裝她們就把她當瘋子,她還是先靜觀其變,等摸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再說。
「沒事就好了。」高潔露出笑來,「不過你這個樣子回宿舍不大妥當,還是換下來吧。免得那些多嘴的女生又傳你謠言。」
阮湘湘嘻嘻笑了,「還好我明智,怕你這麼多天在外頭衣服髒了,有帶了套衣服來給你換。」
建寧閉著眼睛,努力地回想著發生了什麼事。不久前,她正在大清皇宮裡——
「公主……」雛雅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慌忙急促。
她走到門口,大力拍喘個不停的雛雅的後背。「怎麼樣?」
「公主,」雛雅眼淚汪汪的,「皇上真的要把公主嫁到雲南去!」
建寧咬著紅唇:「皇兄心真狠!非得把本公主嫁給吳應熊才高興麼?」說到底,還不是他想拉攏吳三桂嗎?心裡憤憤不平,越想越不甘,乾脆跑到上書房去。
外頭的太監急忙忙地攔住她:「公主,容奴才替您通報——」
建寧哪裡理他,推開上書房的門便進去了。身穿明黃色袍子的順治正坐著批閱奏折,見她進來,不動聲色。「建寧?你怎麼來了?」
「皇兄,」建寧氣呼呼的,「建寧真的非嫁不可嗎?」
「平西王家底雄厚,吳應熊又是一表人才,他配你,豈不是天作之合。」
「皇兄∼∼」她輕輕晃著順治的手臂,撒嬌道:「建寧不想嫁去那麼遠啊!就讓建寧留在皇宮陪皇額娘和您嘛∼」
「女兒家大了自然是要嫁的,」順治微笑,「何況召書已寫,此事已成定局。皇妹就等著出嫁吧。擬於下個月初便要上路了。」
建寧心如死灰。順治安撫她:「他們家必不會薄待你。」
怏怏地回到寢宮,雛雅與雛瑜迎過來,行了禮問道:「公主……?」見建寧無精打采的樣子,也知道希望不大了。
「皇上真的捨得把您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主意已定了。」建寧難過地托著腮。怎麼辦呢?皇兄出於政治考慮,一定不會輕易就退婚。但是如果……她以死相逼的話,雖然任性,但指不定還能讓皇兄收回成命。
以死相逼……她咬著手指。要怎麼『死』好?池塘?不行,她從小都未觸過深水,萬一真的淹死就不好了;割脈?不行!拿個剪刀,萬一等下皇兄過來搶,不小心刺到了他或是自己就不好了。想來想去,只有上吊一法可行——
「我有法子了。」
雛雅緊張地看著她,「公主準備怎麼做?」
「你去傳皇上,就說本公主要尋短見。讓他速速來。我就裝做上吊……」
雛瑜與雛雅面面相覷,惶恐地道:「公主,這樣恐怕不好罷?」
「沒什麼不好,就聽我的。」
雛雅心急火燎地去請皇上,建寧則找出白綾布,讓小太監它系到房樑上,然後又將宮女太監都趕了出去。拿著椅子踩上去,準備『懸樑自盡』。
忽然遠遠地聽到一聲「皇上駕到」,忙把頭伸到白綾布打出來的繩圈裡。誰知腳一蹬,椅子竟然倒了,她懸在半空中,白綾勒住脖子,她迅速地喘不過氣來,連眼睛都覺得要突出來了。
四周靜悄悄的,她想叫卻叫不出來,掙扎也沒能讓她從白綾裡脫身而出。心裡想著,完了完了,皇兄怎麼還不來啊?要是他不來,自己又發不出聲求救,那她豈不是就要香消玉隕了?
等到呼吸艱難,眼前發黑,皇上還是沒有來。只覺得勒住脖子的白綾突然斷了,一聲「撲通」響,爾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然後,她便莫名奇妙的到了那個山谷。
姜解語把她從思緒裡拉回來,「到了。我們在景怡賓館的洗手間換下衣服再回宿舍。」
建寧只得讓她們拖著到所謂洗手間去,只覺得沿途有人盯著她看,眼神怪怪的,她聽到阮湘湘嘿嘿地朝那些人笑:「她拍寫真,拍寫真。」
寫真是什麼?
建寧還沒弄明白,她們已經推她進洗手間,然後反鎖了門,七手八腳地幫她換衣服。平日裡習慣宮女給她換衣服,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在看到建寧脖子上的金項圈和各種符文掛飾,以及身上還穿著白綾肚兜之後,姜解語不禁笑了起來,「哇,你的裝備弄得還真齊全耶!連肚兜也穿。」
她們拿件短袖T恤套到建寧身上,再給她穿了條牛仔褲。建寧穿得彆扭得慌,又見胳膊都露出來了,忙捂著手臂:「何以露這樣多肌膚在外,不雅!」
高潔笑著掐了一把她白晰的胳膊,「難道你還是古代的女子,輕易不能讓人看到身體?走啦走啦,回宿舍去吧。」
建寧還是捂著手臂,臉頰通紅,「可否給本……我一件長袖的衣裳。」
「沒帶啊,這天氣這麼熱穿什麼長袖呢。走吧走吧。」拖著便往外走。
建寧忽然從對面的牆上反射出她們的身影來,那麼清晰!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面牆。指著問道:「這個……」
「鏡子?鏡子裡就我們啊,怎麼了?」姜解語不解地問。
原來這亦是鏡子!何以能比銅鏡清晰這麼多?建寧望著裡面的自己,完全不再是公主的裝束,穿一件白色古古怪怪的衣服,露著半個胳膊。下身也是沒見過的褲子,緊緊的繃在身上,一把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除了這張臉是熟悉的之外,別的一切,那麼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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