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獨法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真假之爭
    外國人和洋人的爭執,可以說是意氣之爭。這是最簡單也是最麻煩的事情。

    洋人要維護自己教會的尊嚴,兩位外國友人則不願輕易妥協。

    好在大家都是文明人,除了爭執的聲音略大,並不影響其他人的觀賞。

    不過,眾人的心思也沒放在藝術品上。

    簡簡單單的幾句翻譯,再加上豐富的聯想,大家得到了遠勝藝術品的快感。許多人放著數千萬美金的古董不看,一門心思的研究高等猴戲,令人不禁為傳說中的藝術熏陶而傷心……

    一串誰都看不見的亮光過後,左手虎口處的印記,說明感知卷軸已經生效。

    陳易毫不遲疑的向前走了半步,接著又走了半步,藉著巨大圓柱的遮掩,凝神看了過去。

    與以往隨意觀察小東西不同,有兩個成年人合抱粗的石柱,看的他一個勁的眼暈。

    效果是……相當的不明顯。

    「全體元素組成時間:3652萬年」

    陳易登時傻眼,現在判斷的,竟然是石頭成型的年代。

    好在沒有時間限制,他有的是時間慢慢嘗試。整體判斷不行,那就在雕刻的痕跡上下功夫,繼而可以再看裂痕內部。

    至少是上千年的風吹雨淋,令著名的薩摩圓柱也承受不起,露出了絲絲窘相。不過它外部的損害並不深,否則也不能得到教皇的看重。

    然而,順著裂痕看下去,卻讓陳易看出了問題。外圈的雕刻痕跡來自2230年前,可是內裡的一些地方,雖然沒有雕刻,卻明明白白顯示著來自1700年前,材質也變成了自然混合物——換言之,內外相差500年的圓柱,裡邊甚至不是石頭。

    他再次看了一遍,依然如此。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此著名的羅馬圓柱,本就該用整塊的石頭雕刻而成,而且作為被教皇收藏的珍品,誰會在1700年前將裡面掏空,放進什麼「自然混合物」。

    陳易越看越入神,一會竟走到了柱子旁。於是場中的景象略顯詭異,兩名外國老頭和一個較帥的洋人老頭,再加上一個搖頭晃腦的少年站在了場中,而無數冠冕堂皇的先生女士們,則傻乎乎的圍在一邊,像是準備啄食谷子的雞仔。

    「怎麼了?」韓婕扯扯他的袖子。

    「有點奇怪。」陳易也發現自己身處無數眼球的焦點中,稍向後退了幾步,轉身問郎教授道:「他們說這個柱子是教皇留下的?哪一任?」

    郎教授想起那只湯臨澤作假的瓶子,多少對他高看一眼,於是稍算一番便道:「實際上是第三十任教皇,聖馬賽一世,他只做了一年,大約是在公元三百年的時候。」

    幸虧他出身考古系,換個普通天主教徒,都不定這麼清楚。

    陳易眼前一亮,道:「那就是1700年前?」

    「是這樣沒錯。」郎教授點頭。

    陳易「哦」了一聲,不知在想什麼。

    洋帥哥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卻再沒了下文,滿臉扭曲。

    又過了幾分鐘,兩個德國老頭和一個瑞士老頭終於累了,他們招手令侍者送來紅酒,大口的喝著,然後一邊研究圓柱,一邊準備著接下來的措辭。

    另一名神父匆匆而來,他左右看看,然後拉過斯坦尼克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兩位嘉賓認為薩摩圓柱造假,並對此大肆評論,阿爾方斯很認真的與他們辯論……」

    「有些過於認真了。」神父用的是英語,但語速不快。

    「但您知道,阿爾方斯就是這樣的人……」洋帥哥無所謂的攤開手。

    「他們影響到了其他客人,請他們到樓上討論。」神父用命令似的語氣,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郎教授看不過眼,他早到了倚老賣老的年紀,於是毫不猶豫的道:「神父,我想我們有在此討論的權利,而且也有權利懷疑薩摩圓柱的真假。」

    神父停下腳步,道:「薩摩圓柱由歷代教皇收藏……」

    「那是你們的信仰,不是我們的。」郎教授哼了一聲,道:「我信仰科學,我們可以互相撰寫論文,讓世界來評斷。」

    教授胖胖的身體,語氣卻是直率而強硬。

    陳易聽了大感振奮,不由為其叫好道:「兩位德國先生,只是指出你們的圓柱有瑕疵,這也是事實,憑什麼不能說?」

    兩位中國人摻和了進來,用的又是普通話,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喜歡熱鬧的,根本不管狀況,立刻喊道:「老外不是言論自由嗎?說說有什麼了不起。」

    旁的人聽了是一頭黑線,言論自由是美國人的事兒,教會可從來不講究這個。

    神父覺得有些棘手,他們是想來宣傳教義,發展信徒的,不是來和人家爭鬥的。在郎教授認真的表情前,他不得不去勸說自家人道:「阿爾方斯,薩摩圓柱的事情,明天再解決也不遲。」

    「他們不能評論教皇的收藏,這是千年前就傳下來的……」阿爾方斯同樣是個倔老頭,手上聖經攥的緊緊地。

    教會和學校最是盛產固執己見者,且都是以大義的名目。就在說話的當口,兩位德國教授已充分吸收了紅酒的能量,開始了新一輪的戰鬥。

    不知他們說了什麼,阿爾方斯忘了神父適才的話,再次用德語嘮叨起來,洋帥哥臉都紫了。

    房間內的聽眾越來越多,相比之下,中國人相信教授勝過教徒,所以言語的風向都是一邊倒。

    在場的皆是教會為了日後發展而邀請的嘉賓,若是因此而產生負面效果,那真是要氣死一大群人。

    眼看事態即將擴大,神父立斷道:「行了,請他們在外面討論吧。」

    他頤指氣使的模樣,很好的體現了其梵蒂岡高層的地位。

    到外面討論,那就是要趕人了,郎教授站出來反對,沒有任何效果,眼看著身材高大的保全,以及長相帥氣的斯坦尼克已經上前,陳易忽然大聲道:「薩摩圓柱是假的,事實俱在,你們無法掩蓋,我們可以請媒體來見證。」

    他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又確實的感知到圓柱內部,底氣豪壯如牛。

    教會在媒體面前,從來只有醜聞的份,神父一聲不吭,只是使勁揮揮手,想趕緊結束。

    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洋帥哥停下了腳步,用中文問道:「你說事實俱在,那麼是有證據了?」

    「當然。」陳易看在郎教授的份上,硬著頭皮道:「薩摩圓柱,內外並非一體,它在被聖馬賽一世收藏之後,掏空了柱心,填充了其他東西,所以並非是原始的羅馬圓柱,兩位教授指出其有瑕疵,正是尊重事實。」

    阿爾方斯要聽了翻譯後,才明白他說了什麼,這位忠貞的教徒難以置信的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在指責教皇造假?你簡直……」

    他的手指都抖了起來。教會的翻譯學的活靈活現。

    郎教授用巨大的身軀擋在眾人身前,微微扭頭,問陳易道:「你有幾成把握?」

    先前破碎的瓷器給他留下了極好印象,若非如此,他絕對問都不會問一句。

    「圓柱內部和外部,是不同年代的雕刻,至少相差幾百年。」陳易肯定的說。

    郎教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問為什麼,而是走到前面,緩緩的道:「沒有那麼嚴重。我們可以用簡單的方法來檢測,如果石柱內部的密度與外部密度相當,那麼就能證明是同一種石頭,反之則一定是另行填充,從而證明程先生的猜測。」

    神父愣了一下,隨之搖頭道:「這不可能,先生們,我得請你們離開了。」

    郎教授向另兩位德國朋友翻譯了適才的話,後者連連點頭。

    在場的人聽的興趣大增,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有人就叫道:「現場測測看。」

    還有懂些的人道:「就像阿基米德測皇冠是嗎?」

    此時此刻,幾乎整個宴會的人都聚集於此,神父一時間措手不及,但他心裡清楚,再想簡單的將人趕出去,已不能解決問題了。若是這樣做,那整個使團來中國之目的,不僅無法達成,更會有不少的後遺症。

    他看向阿爾方斯,問了一個類似郎教授剛才所問的問題:「薩摩圓柱是一體雕刻的,你確定嗎?」

    「相當確定。」阿爾方斯滿懷著宗教情結。

    神父繼續沉吟著,隨後,在一群人的催促聲中,決定道:「如果大家真的希望檢測,那麼出於開放的精神,我們會做一次,請中立的專家來進行驗證。其實,大家對我們始終有一種誤解,認為教會是封閉的,是守舊的,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我們也應用新的技術,相信新的思想,最初的探險家,最初的藝術家,最初的科學家,都出自教廷,我們始終在為世界貢獻力量,並且希望更多的人能與我們共同奮鬥……」

    除了開始的兩句話,他主要用來鼓吹和宣揚。

    酒糟鼻的德國老頭等他告一段落,用英語慢慢地道:「你所謂的中立專家,是什麼人?」

    「教廷並非第一次遇到您這樣的疑問者,我們也並非第一次作出解釋,會有專家來進行你們希望的測試,我們會盡量簡單,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事實上,他仍然打著拖延時間的主意。

    陳易不自覺的插口道:「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只要從石柱裂痕處撬開一點就行了,從裡面取一點石頭,然後和外面的石頭對比,測一下密度即可。」

    「撬開薩摩圓柱?」阿爾方斯一臉滅門大仇的樣子。

    陳易無辜的聳聳肩道:「這不是最簡單的方法?」

    在場的,竟有不少人點頭贊同,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主兒,可不止他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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