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邊的風暴躁的呼嘯,將原本就漆黑的夜空塗抹的更加幽暗。
小小的木棍抵擋不住窗外巨大的壓力,「卡嚓!」一聲折斷了。
狂風湧進室內,一股涼意沁人心脾。
胡來被凍的一陣哆嗦,慌忙跳下床,用力將兩扇自以為獲得自由,正左右搖擺的窗戶掩上,四下尋找,最後將一張桌子立起,才將這討厭的風沙徹底隔在室外。
被這一番折騰以後,胡來的睡意全無,靠在窗邊坐了下來,透過窗戶的縫隙,藉著那被雲霧遮蓋,偶爾才透露一點的月光看著窗外波濤滾滾的黃河水。
胡來一直不明白這浩瀚的河水為什麼要叫黃河。兩年前外面來了一個當兵的,他說這河叫黃河,據說這條河很長,長到沒有盡頭,而流到遠方時候,這條河就變成了黃色。
對於那個當兵的話,胡來並不太相信,明明是一條碧波蕩漾的大河,怎麼可能就變成了黃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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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來今年十六歲了,是這個叫河鄉的小村裡年紀第二小的人,不過比自己大一點點的孩子卻有六七個之多。
自己的家在河鄉還算富裕,爹爹又能在外做些小生意,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才成為村子裡很少十幾歲就上了三年私塾的孩子。
可胡來並不喜歡李先生滿嘴的之乎者也,尤其近年來,李先生講的東西已經越來越不能滿足自己的求知**,自己問他北面是什麼地方,他告訴自己是日月山,可是自己也知道那是日月山,但是在往北,李先生就說不清楚了。
可惜河鄉太偏僻了。根本沒有外人來。那個當兵地走之前告訴自己。沿河北上。走一個月地路程。那裡有一座大城叫蘭州。裡面好吃地好玩地無數。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
當時胡來指著當兵地手裡地刀問道:「那裡有這麼好地刀嗎?」
確實。當兵地刀在胡來眼裡可以說是見過最好地東西。比李先生家地小胖子拿地木劍強了不知多少倍。
「有。像我這樣地刀。在蘭州二兩銀子一把。還有槍。也是二兩銀子。還有劍。不過劍就貴了。十幾兩上百兩地都有。」當兵地說話聲音很粗。看上去特有氣勢。
隨後當兵地又站起來。拍拍身上地盔甲:「看。牛皮縫地。不是咱誇口。你們村裡地刀有一把算一把。哪把也砍不開咱這身盔甲。」
胡來羨慕地摸著哪身看起來已經非常破舊地盔甲。對於當兵地說地話他完全相信。村裡最好地刀就是柴刀。最差地刀就是菜刀。想砍開這盔甲估計真不可能。
那個當兵的是來看望韓老伯的,韓老伯年紀大了,一直由自己的父母照顧,加上自己經常去韓老伯家給他送飯,那個當兵的才肯和自己說這麼多話,至於村子裡的其他孩子,一看到當兵的滿臉的鬍子和傷疤就嚇的有多遠跑多遠了。
雖然自己想讓當兵的多留一段時間,給自己講講外面的故事,但是當兵的終究還是走了,走的很急,自己雖然想要他那把刀,但是看他的樣子是絕對不會給自己的。
自從當兵的離開以後,胡來就對和村子裡的孩子們玩耍失去了興趣,以往玩的不亦樂乎的遊戲現在看起來非常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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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漸漸小了下來,胡來回到床上,在床邊摸索了一陣,取出一個木盒,寶貝般的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藉著逐漸明朗起來的月光取出了裡面的一把銅錢。
這是自己兩年來的積蓄,二十六文錢。
由於家境還說的過去,爹娘每年都會給自己一點零用錢,雖然這河鄉沒什麼可花錢的地方,但是胡來還是非常高興,因為自己需要它。
目前自己最大的心願就是在五年內攢夠二兩銀子,然後離開河鄉,去一趟蘭州,去買一把真正的刀回來,順便也見見世面。
不過以目前的速度肯定不行了,自己距離二兩銀子還有一段很遙遠的距離,在向爹娘要也行不通,他們不會同意的。
看來只有靠自己去賺點錢了,可是這河鄉小小地方,有什麼可以是能賺到錢的呢?
一陣陣的冥思苦想,可胡來畢竟是個孩子,一時間根本沒有什麼主意,想到頭暈也沒有結果,終究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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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雞跳到籬笆上,抬頭唱著嘹亮的晨起之歌。
院外的枝籐藉著陽光的力量,化為片片陰影張牙舞爪的爬上窗欞,隨著微風不斷的變幻著模樣。
好夢正酣的胡來被叫醒:「阿來,起來了,趕快去把這隻雞給你韓老伯送去。」
胡來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半坐起身:「娘!不用了吧,韓老伯根本不用吃東西,他身體好著呢。」
「這孩子,淨瞎說,哪有人不吃東西的,別以為娘不知道你是想賴床,快去快去。」胡來的娘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屋子。
胡來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韓老伯確實是不用吃東西的,不過這可是個秘密,除了韓老伯和自己根本沒其他人知道,自己也答應了保守秘密的,幸虧娘當成那是自己的推脫之辭。
起來草草的洗了把臉,在胡來娘看來,胡來洗臉和不洗臉沒有什麼實質區別,河鄉這裡風沙大,氣候乾燥,胡來又是村裡頂頂有名的淘氣包,早曬出一身黑的發亮的皮膚,若是脫了衣服趴在田地了,眼神不好的想發現他都是個難事兒。
拎起娘早給自己準備好的瓦罐,裡面已經燒好的雞肉即使隔著罐子也散發著噴噴的香氣。胡來一步三搖的離開了家,向村頭的韓老伯家走去,邊走邊想著這雞一會兒就進了自己的肚子,那該是何等的美味?
村子雖然不大,但是中間卻有一個池塘,此時塘邊已經是花紅柳綠,生機盎然。
池塘邊有一棵老榆樹,不知已經存在了多少年份,枝葉茂盛,胡來走到榆樹下,看看四下無人,一隻手抓住瓦罐的邊,另一隻手攬著樹幹,「蹭蹭」的爬了上去。
來到樹的中心部分,胡來找了個稍稍平穩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來,拿出瓦罐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輕打了開來。
小心翼翼的撕下一隻雞腿,胡來靠著樹枝,隨手擄過一把嶄青碧綠的榆錢,塞進嘴裡,就著這股清香大口的啃起了雞腿。
樹上一隻本應盛夏時節出現的蟬不知為何現在就開始急切的跑出來鳴叫,而且還吸引了一隻螳螂的注意力。
不過胡來卻發現了一隻黃雀探頭探腦的躲在一片樹葉後面,不懷好意的注意著那只螳螂。
正在饒有興致的觀看這一幕,突然下面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胡大膽兒!在什麼地方偷的雞自己跑這兒來吃啊?不會又是在墳地裡偷的吧!」
胡來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李先生家的小胖子,胡來平時就叫他李胖子,而且胡來還能想像的到這傢伙肯定是被雞的香味吸引來的,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論吃可絕對遠在自己之上,據說順風能聞到三里外的香氣,不然他是絕對不可能這麼早起來的。
順手扯過一隻雞翅膀,頭也不回向下邊一扔:「去、去,到那邊吃去,別打擾我看戲。」
下面很快傳來一陣吞嚥之聲,小胖子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胡大膽兒,這雞真香,看來不是墳地裡偷的,你娘燉的吧!」
「住嘴,別管我叫胡大膽兒,在說以後什麼吃的都沒有!」胡來有點生氣了。
胡來生性膽大,十歲就曾經一個人跑到墳地裡偷東西吃,而且還喝醉了酒在墳地裡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抬了回來,為此還被他爹狠狠的修理了一頓,但是胡大膽兒的名聲也自此傳開了。
可胡來不知為什麼卻不喜歡別人叫他這個名號,今天李胖子一口一個胡大膽兒叫的自己心煩。
李胖子很快把一隻雞翅膀消滅乾淨,看胡來沒有在給他的意思,可是自己又根本上不去樹。只好一個人在樹下沒話找話:「胡大、、恩、、阿來,今天是五月十五了,你不是每月的十五都會早早到韓老伯家去嗎?今天怎麼沒去呢?」
正在悶頭撕扯第二隻雞腿的胡來臉色一下變的慘白,手也停在了空中:「啊!今天已經是十五了!怎麼這麼快呢?我感覺上個十五好像剛剛過完啊!」
「什麼剛剛過完,都過去一個月了!這麼糊塗,虧別人說你還是河鄉最聰明的人。」小胖子拿起一塊石子,手腕發力向池塘中擲去,帶起一串漣漪。
「慘了!慘了!我得趕緊去了。」胡來慌了手腳,一躍在樹上下來,跳起來就要往村頭跑。
小胖子一看樂壞了,但是還是小心的問了一句:「阿來,你的雞不要了?」
胡來有些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還剩下大半的雞,一狠心道:「不要了,你吃了吧!記得吃完以後把罐子給我娘送回去,告訴他我今天不回家了。」
說完看了看手裡的雞骨頭,歎了一口氣隨手向樹上扔了出去,隨後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樹上剛剛準備的發動攻擊的螳螂突然看見一個大過自己幾十倍的骨頭撲面而來,嚇的一個跟頭扎進了草叢之中,這讓那只不知好歹的蟬躲過一劫。
那只本來已經蓄勢待發的黃雀楞在那裡,心道「我隱藏的很好啊!怎麼被發現了呢?」。(快捷鍵:←)(快捷鍵: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