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章投名狀
果然如徐海所料。徐洪過上了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日有山珍海味、夜有美女相伴,把個徐二將軍舒坦的呀,那叫一個樂不思蜀。
事實證明,他還真不如毛海峰,畢竟小毛同學還時刻牢記著義父的囑托,沒有忘記收集官府的情報;而我們的徐二將軍,整日裡玩得不亦樂乎,恨不得醉死在銷金帳裡,這是沈默始料不及的。
「大人,您打算讓他玩到什麼時候?」這天,終於忍不住的歸有光鬱悶道:「這小子每天不出門,都花費十多兩銀子,雖然咱們有錢,可也不是這個浪費法吧?少字」
沈默也無奈道:「我哪知道這小子是這種貨色,還以為曾經統兵數千的倭寇頭子,好歹也是個人物呢。」說著擱下手中的賬冊道:「我們靠不起了,拖一天就損失上萬兩銀子,趕緊把那傢伙找來,我得把話說開了!」
「呵呵,好……」歸有光心說。早就該這樣了,便出去到前院『捨賓館』,剛進了院子沒入門,便聽到裡面yin聲浪語,卻是徐二公子->化身種馬,正在白日宣yin。
『可惜了一副好身板……』文弱的歸有光暗暗羨慕,便清清嗓子道:「徐二將軍,知府大人有請。」
「等會等會……」裡面傳來徐洪尷尬的聲音,然後是一陣陣女子的嬌嗔尖叫聲,過了沒多會,衣衫不整的徐二將軍,一邊束腰帶,一邊朝歸有光走過來,歉意笑道:「抱歉抱歉,起得晚了點。」
歸有光看看偏西的日頭,歎口氣道:「徐二將軍還是洗洗臉再去吧。」
「不髒,昨兒剛洗過。」徐洪摸自己臉蛋一把,送到鼻子邊聞一聞道:「香著呢。」
「那是唇印……」歸有光無奈道:「滿臉都是……」
「您老稍等……」徐洪老臉一紅,趕緊鑽到屋裡,又是一陣嘻嘻哈哈,才把臉洗乾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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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歸有光到了簽押房,沈默問徐洪,住得習慣嗎?徐洪開心道,太習慣了,這兒的日子太舒坦了,然後異常羨慕的對沈默道:「大人能整天過這種日子,定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我也有很多煩惱啊。」沈默故意做作道。
「您還有什麼煩事兒?」徐洪問道。
「你哥哥雖然消停了。可葉麻和辛五郎仍然四處騷擾,害的我蘇州府不得安寧啊。」沈默歎息一聲道:「不瞞你說,市舶司已經關了兩月,我肩上的壓力很大啊。」
「有什麼可以為大人效勞?」果然是吃人家的最短,徐洪只好乖乖問道。
「去給你哥帶個話,」沈默也不跟他客氣了,直接道:「只要他能把葉麻和辛五郎捉來給我,胡總督就會親自來主持歸順儀式,到時候還會有聖旨頒下、封賞你們兄弟。青天白日、萬眾矚目,想必是你大哥求之不得的吧?少字」
徐洪陷入了沉默,其實他沒有表現出的那麼不堪,只是大哥說過,沈默沒開出條件,就一直白吃白喝下去,反正只要大哥在外面,手裡有部隊,就永遠難為不著他。
所以徐洪這招以不變應萬變,看起來似乎還成功了,至少把沈默的條件逼出來了,而且不是他主動問的,據他大哥說。這樣會有利於談判。
只是他們沒聽過一句話,戰場上打不來的,也休想從談判桌上得來……看起來,這話對沈默這樣的陰謀家無效,可沒有戚繼光的部隊支撐,沈默根本無從施展他的陰謀,沒有俞大猷及時趕回,他沒法硬起腰桿,跟徐海吹鬍子瞪眼。
所以什麼時候都離不開『實力』二字。沒有這兩個字的支撐,不管陰謀如何險惡,在真正的強者眼中,都只是個笑話。
現在,沈默便是那個強者,所以徐海和徐洪的伎倆,在他看來,都是可笑而無用的……雖然最終主動說出了條件,卻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優惠。
徐洪快要把那點可憐的腦細胞耗盡了,也沒想到該怎麼辦,只好頹然道:「這個我得問問我哥。」
沈默頷首,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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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說到做到,果然沒有阻攔徐洪出城,還專門派人將他送到了徐海的大營中。
徐海最近的處境很不好,自從從良之後,幾千部下人吃馬嚼,就成了大問題,現在營中已經開始出現逃亡,他也快要抓狂了。
所以看到油光滿面,明顯胖了一圈的弟弟,他沒好氣的挖苦道:「這才幾天就胖成這樣。沈大人的伙食就這麼好?」
徐洪一臉苦相道:「我是在軟禁哎,說實在的,就是被人家像養豬一樣圈養著,大哥要是喜歡,那咱倆換換吧。」
「你……」徐海怒道:「你是豬,我可不是!」本命年諸事不順,穿紅褲衩都沒用,徐大將軍的肝火實在是旺啊,不過轉眼又軟下來道:「算了,當我沒說,沈默是什麼條件?」
原先還口口聲聲沈大人,這幾天不見,卻又改成沈默了,雖然只是稱呼上的變化,卻足以體現徐海的反覆無常,與內心的掙扎矛盾。
徐洪便將沈默的口信轉達給徐海……自始至終,沈默都是採用口口相傳的方式,與徐海進行聯繫,從來不曾留下隻字片紙,這也是徐海老是心裡沒底的原因之一。
聽完了徐洪的轉述,徐海的心放下一半——畢竟沈默終於給出了令他放心的承諾;可另一半卻懸得更高了——如果真把葉麻和辛五郎幹掉了,他可就成了光桿司令,到時候朝廷若是豁出去不要臉。背棄了承諾,那他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當徐海把心中的憂慮說出,何心隱慢悠悠道:「我覺著吧,大將軍多慮了。」
「賢弟何出此言?」徐海倒真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我記得《忠義水滸傳》第十一回上,豹子頭想要落草梁山泊,但王倫要他先取投名狀,才能接受他入伙。」何心隱道:「現在官府也是要咱們的投名狀,來證明與從前一刀兩斷的決心。」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徐海緩緩點頭道:「是啊,咱們既然要當*子,確實不能再想著立牌坊了……」他被沈默『總督親自受降』、『還有聖旨冊封』的許諾徹底蠱惑了。他終於相信會既往不咎,而且還會給他爵位。讓他安享榮華富貴,當然前提是把兩個同夥綁了送到蘇州去。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何況是跟他早就尿不到一壺裡的葉麻和辛五郎,徐海最終還是決定動手:「想辦法幫我編造一封書信,設個圈套,把他倆給我『釣』來。」
看看一臉呆滯的兩位賢弟,他又歎口氣道:「算了,還是我來吧。」便命手下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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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徐海的書信擺在了葉麻的案頭,送信的是三頭領何心隱,以顯示其重視。
葉麻拿起書信,輕輕展開閱覽,看完之後,他抬頭望向何心隱道:「官軍真如這封信上所說,調集了這麼多兵馬?」
何心隱煞有介事道:「此事千真萬確!除了威名赫赫的狼土兵,現在山東箭手,河南槍兵,江浙義勇,都陸續開到蘇松來了,只待胡宗憲一到,便會向我們發動總攻!」
葉麻不由沉吟道:「如果真的這樣,那我們可就危險了。」
何心隱點頭連連道:「葉當家說的一點都不錯,我家大將軍正是為此邀請二位大駕,商討下一步的對策。」
「哦,辛五郎也去?」葉麻道:「大將軍什麼時候也重視起倭人來了?」
「哦,我家大將軍說,危難之際,當眾志成城,群策群力才有希望。」何心隱眼都不眨,便想好了搪塞的理由,哪有半分在徐海面前的木訥。
「既然如此,那為何還要搶辛五郎的船?」葉麻沉聲質問道:「讓我們怎麼信任大將軍?」
「是你們不仗義在先的,租你們一艘大船一萬兩銀子,小船也要五千兩,比明搶還過分!」何心隱憤憤道:「這事兒是弟兄們氣不過,背著大將軍干的,你不要冤枉好人。」
「就你這個態度。還怎麼談合作?」葉麻冷哼一聲道,對於這個何心隱,他是半點好感都欠奉。
「此一時彼一時了。」何心隱低聲下氣道:「現在應該捐棄前嫌,共度時危。」
「這還像句人話。」葉麻隨意地『嗯』了一聲,面上浮現沉思的樣子,過了很長時間,方才點頭道:「好吧,回去稟告你家大將軍,本公稍事安排後,便即刻動身。」
打發走了何心隱,葉南問道:「大哥,你真……真要去嗎?」。
「你做全權代表,替我去吧。」葉麻道:「這種時候,小心駛得萬年船,我不能輕易冒險。」
「既然危險,那就不去了唄。」葉南一百個不情願道。
「但很可能是我多慮了,」葉麻緩緩道:「雖然徐海與官府眉來眼去,但我認識他十幾年了,深知此人心機深沉,不可能輕易投靠官府的!他八成是虛與委蛇,用那緩兵之計呢。」
「那還怕怕怕啥?」
「不是還有兩成沒把握嗎?」。
「那……那就讓我冒……冒險?」葉南結巴的更厲害了。
「傻蛋,你腦子也結巴了嗎?」。葉麻喝斥道:「只要我沒事兒,徐海敢動你分毫嗎?放心大膽的去就行了!」
葉南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下來,又聽乃兄道:「對了,去之前先走一趟辛五郎那裡,告訴他,這事兒讓陸績去,他就不要冒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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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南領了命令,往五十里外的辛五郎那裡去了,誰知到了營中,只見到陸績,沒見到辛五郎,他一問,才知道那傢伙帶隊出去打劫去了。
陸績問他什麼事兒,葉南便結結巴巴說了。聞言陸績嘶聲罵道:「早幹什麼去了?!現在雙方如仇寇一般相互敵視,才想起要修復關係,不覺的晚了嗎?」。
「你你別罵我呀,我又說了不算。」葉南委屈道。
「話說回來,你大哥的想法很對。」陸績收住怒氣道:「我也代表辛五郎,咱倆一起去徐海那裡吧。」
「可辛辛五郎都不知情呢?」葉南張嘴結舌道:「這就被被被代表了?怎麼也得先跟他說聲吧。」
「他的船都被徐海一把火燒了,」陸績道:「就是去了,也要跟徐海大吵一架,還指望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嗎?」。說著轉動輪椅道:「還是先去談出個丁卯來,然後我再和葉當家的,一起說服他。」
葉南覺著很有道理,便從善如流,帶著陸績一起,往徐海大營去了。
徐海早就備下盛筵,準備款待二位當家的,聞聽外面來報,卻只來了兩位二當家,不由有些失望。但也不能把人攆回去啊,那豈不露了餡?便強打精神,延請二位入席。
觥籌交錯間,陸績從徐海的神態言語中,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氣,使他脊背陣陣發冷,但饒是他工於心計,也只以為對方是不滿於『請了老娘舅,卻只來了小外甥』的事情,還著力解釋辛五郎出獵未歸,怕耽誤了大將軍的酒宴,所以自己才斗膽前來呢。
徐海一聽辛五郎出獵了,心中不由一喜,面上不動聲色道:「出獵?現在到處都是官軍,哪裡還有獵可打?」
「哦,」陸績不動聲色道:「只要用心找,總能找到的。」
徐海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腆著臉笑道:「看來還是陸公子->熟門熟路,知道的地方多,」說著一指外頭道:「不怕你笑話,弟兄們馬上要斷炊了,公子->行行好,也指點一二吧。」
陸績不疑有它,便道:「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沈默關閉了市舶司,很多商人賠掉了褲子,不得已鋌而走險,從上海一帶秘密走私,我讓辛五郎去那裡碰碰運氣。」說著還囑咐道:「大將軍若是去,不要帶太多人,以免打草驚蛇。」他也是為了雙方能有個好的談話氣氛,才如實相告的。
徐海面露喜色,道謝不迭,讓他們先隨意吃喝,自個匆匆出了帳篷,吩咐徐洪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才回去繼續陪兩人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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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存心灌酒,不一會兒便放倒了葉南,陸績因為身體原因,任憑徐海怎麼勸,都滴酒不沾。實在沒有辦法,徐海只好把自己灌醉了。
望著呼呼大睡的徐、葉二人,陸績鬱悶的歎口氣道:「真是喝酒誤事!」
徐海這一醉可不輕,到次日臨近中午才露面,早等急了的陸績催促道:「大將軍,咱們談正事吧?少字」
徐海哈哈一笑道:「好,那就辦正事兒!」說著拍拍手,便衝出兩個手下,不由分說,將陸績五花大綁起來!
「不要開玩笑!」陸績的身體禁不得觸碰,被人戳一指頭,都會痛得不行,何況這種粗暴的對待?疼得他險些暈過去。但他終歸也是一代梟雄,曾經的榮光不許他叫出聲來,只好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徐海不爽道:「你笑什麼?以為你的日本主子會來救你?告訴你,他已經被徐洪捉住,送往蘇州城了。」
異變起時,陸績便知道徐海存的什麼心思了,對辛五郎的遭遇自然毫不意外,知道再說也無用了,仰面長歎一聲道:「豎子不足與謀,我真是有眼無珠啊!」言罷,緊閉雙唇雙眼,如泥偶一般任其擺佈。
徐海命人將他押到帳後看管,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可他卻快活不起來,看著被押出帳的陸績的背影,突然感到有些許的獨孤,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背叛,背叛了朋友,也背叛了自己。
雖然他不介意背叛,可是背叛就一定有好下場嗎?難講。
繼續往深處想,他終於發現,把辛五郎拿下後,自己的處境並沒有改善,反而是惡化了——昨日還三足鼎立,遙相呼應,即使俞大猷也不敢過分欺近,其餘官軍更是只有乾瞪眼的份兒。可現在三足缺了一足,那鼎還能立起來嗎?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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