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姚長子
倭寇們之所以讓大明官軍頭痛不已,行蹤不定是個很大的原因。對於這些小股倭寇來說,保持行蹤不被發現,乃是頭等要務,比肆意搶掠還要重要。
所以在搶劫完畢,發洩完**的同時,這些畜生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生還者。他們將船裡的人殺乾淨,又將江裡所有能動彈的射死,這才心滿意足的將大船擱淺到岸邊,帶著滿載的金銀,和一個大個子俘虜下了船。
一個穿著大褲衩的小個子真倭迎上去,『哇啦哇啦哇』的朝那些從船上下來的人說了一頓。
便有人幫著翻譯道:「板門六郎問你們,他弟弟呢?」
那些下船的人互相看看,有人硬著頭皮道:「發生意外死了。」人群閃開,便見兩人抬著那七郎過來。
六郎驚呆了,抱著七郎大哭一頓,然後就要拿刀殺了那俘虜,旁人連忙攔住道:「咱們已經離開杭州老遠了,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還得指望這傻大個呢。」
那大個子連連點頭,張嘴便是哇啦哇啦的一陣土話,音量還老大老大……紹興境內南山北海,有道是『十里不同音』,城鄉語音差別很大,即使是城裡口音,也因為所處的圈子不同,而有著顯著差別。現在這人說的,便是只有貧民窟中長大,才能聽懂的一種話。
眾倭寇面面相覷,沒有一個能聽懂的。有個假倭踹他一腳道:「他**地,不會說官話啊?」
那大個子又是磕頭又是作揖,一邊還用土話高叫著什麼。
眾人心說:『看來是告饒呢。』互相交換一下看法,都覺著這傢伙似乎能聽懂他們的話,只是不會說罷了。便有人試探問道:「你再不說官話,就一刀殺了你!」
那傻大個果然嚇得渾身發抖,光光的跪地磕頭。哇啦哇啦的擺手大叫起來。
眾倭寇突然聞到一股臊味,這才發現他竟然尿了褲子。不由放聲大笑起來,卻也確信他能聽懂自己的話了。
一個首領便大笑著問道:「傻子,從現在起只要你乖乖聽話,就放你回家,回家懂不懂?」
大個子連連點頭,指著東南方向高聲大叫起來。
首領滿意的點點頭,又把臉一拉。惡狠狠道:「要是膽敢耍詐,就死啦死啦地!」他雖然是個明國人,但倭寇當久了,總是要受些傳染的。
見大個子畏懼地點頭,首領便開口問道:「我問你,知道舟山怎麼走嗎?」。
大個子哇啦哇啦大聲說幾句,使勁拍著胸脯,顯然是知道的。
倭寇們十分滿意。便用繩子將他地雙手縛在身後牽住了,命他頭前帶路。
大個子使勁點頭哈腰,哇啦哇啦說一頓,大概是『我一定帶到,你們別殺我之類。』反正倭寇們是這樣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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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岸上的聲音,藏在船底的沈默已經是淚流滿面了……那個大個子俘虜便是姚長子。他經營著三仁商號,豈能不會說官話?
所以長子故作醜態,裝出一副膽小懦弱的窩囊樣子,只不過是為了麻痺住倭寇。他說的土話雖然絕大多數人聽不懂,但沈默卻能聽懂,只聽他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被倭寇抓了,你不要出來,因為我是故意的。」
「他們說要去附近地州山村。那裡我去過,是個富裕的大村子。如果把他們帶到那裡。災難就大了,所以我得把他們引開。」
「我還沒想好引到哪。盡量往相反方向、盡量避開人煙吧,快去點燃烽火,我盡量拖住他們……」
當災難降臨,當豺狼闖入家鄉,長子與沈默的選擇不謀而合,其實所有真正的男人,都會用同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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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子的帶領下,那些人逐漸走遠了,殷小姐->小聲問道:「上去吧?少字」
沈默微微搖頭,做個噤聲的動作,便紋絲不動。
殷小姐->心中氣苦道:『這時候還想著沾人便宜,實在不是個好人。』原來沈默依然緊緊把她抱在懷裡。
但下一刻,她便明白自己相岔了,只見那些倭寇去而復返,像狼一樣重新檢視一遍江面,待看到連一絲漣漪都沒有,這才放心的離去,實在是大大地狡猾。
『原來是回馬槍。』殷小姐->終於明白道,旋即變為自己的遲鈍而羞愧,暗道:『我平時還是挺機靈,挺沉穩的,怎麼到了這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比三歲孩子都不如了呢?』其實她已經很了不起了,一般女孩子看到滿江浮屍,早就嚇得暈過去了,還能在這胡思亂想的,就不是一般品種了。
而長子卻一掃平日木訥遲鈍的形象,在這危機時刻,竟然心思細密,智計迭出,將一群狡猾凶殘的倭寇牽著鼻子溜。就連沈默也一掃平日怕死暈血地毛病,變得十分男人起來。這是男女構造不同,並沒有什麼好丟人的。
保家衛國是男人的責任,所以戰爭要讓女人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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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水中靜靜等了片刻,感覺倭寇真的走了,沈默才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們上岸。」他將那個漂在水上的紅木盒子,推到殷小姐->身前。輕聲道:「抱住它,將身子放鬆,完全交給我。」便一手攬著她盈盈不堪一握地柳腰,用聲響最小的踩水向岸邊游去,一面還警惕的四下張望。
直到游進蘆葦叢中,他才鬆了口氣,這大片大片的蘆葦。將為他們的安全提供保障。
帶著殷小姐->又向南遊了片刻,沈默這才上了岸。
一上去便解開腰帶。將殷小姐->放到一邊,兩人便仰面躺在岸邊地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不敢休息久了,沈默咬牙坐起來,登時感覺渾身一陣空虛,他把頭轉向了身邊地女子,只見殷小姐->渾身上下濕透了。將那修長玲瓏地身材盡顯無疑。
但沈默卻無心欣賞,嘶聲問道:「問你個很隱私地問題,你纏足了嗎?」。
殷小姐->的臉登時紅到耳根,將雙腳往裙下縮了縮,聲如蚊鳴道:「問這個幹嘛?」在這個年代,這種問題就像後來問人家姑娘胸圍一樣無禮,若不是今天非一般的接觸,殷小姐->定然要翻臉的。
「沒有別的意思。」沈默沉聲道:「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只能想別的辦法,如果你沒纏足,那我就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吧。」殷小姐->地小臉快垂到胸前了道。
「這麼說你沒有纏足了?」沈默驚喜道。
「……」殷小姐->低垂著頭,小聲道:「人家看了娘親纏過的腳,便誓死不纏足……」說完面色暗淡下來,因為在這個纏足為風尚的時代。不纏就是不美。
沈默哪有功夫想這些,他一邊摸了摸胸前,一邊問道:「你有沒有吃的?」
殷小姐->茫然的搖搖頭,將緊貼在臉上的濕發攏到一邊,低聲道:「你也沒有吧?少字」這種時候,一切公子->小姐->全都成了無聊的稱謂,只有『你』『我』才能將這種困境中相互依賴的情感表達出來。
「我有。」沈默便將雙手在水裡簡單一洗,再從懷裡掏出一堆黑褐色地粘稠物,他輕聲道:「這是我自己調配的考試用點心,可以很快補充熱量。」感情他從考完試到現在。還沒換過衣服:「不過被水泡了,樣子不好看。既然你沒有吃的,就得吃點這個……」在水裡泡了將近一個時辰,兩人急需補充熱量,這種用豆類,肉羹,滋補品調製而成的東西,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
「我吃。」殷小姐->平靜道:「但我食量不大,你給我一點就可以。」
沈默便將一小半分給殷小姐->,自己將剩下的風捲殘雲的吃完……這是他兩輩子吃飯最快地一次,因為長子爭取的時間太寶貴了。
殷小姐->才將那一小半吃了一小半,見他吃完了便遞還給他道:「我飽了。」
沈默擺擺手道:「帶著路上吃。」便將自己的安排說了出來:「你沿著河往東南跑,知道哪是東南吧?少字」殷小姐->無奈的點點頭,心中哀歎道:『今天表現的太失敗了,被人以為是個傻瓜了。』
待殷小姐->將其小心的收好後,沈默沉聲道:「大概跑二十五里路,就會看到一個烽火台,你將情況告訴看守的民夫,讓他馬上點燃烽火!」說著從河岸上抓起一把淤泥,碰到她面前道:「塗到臉上去,還有身上。」
望著那黝黑的爛泥,殷小姐->不由自主的搖搖頭。
「你以為別人都像我一樣,是宋玉柳下惠一樣的好人啊?」沈默惡狠狠道:「如果你不抹,就由我來幫你抹。」
知道他是好意,殷小姐->這才委委屈屈地往自己臉上點了點。
這都火燒眉毛了,沈默見她還這麼秀氣,一著急便把一手泥抹到她臉上去,看看她身上道:「衣裳就不用了,已經夠髒地了。」
說著將自己親手裝扮的小泥猴拉起來,語重心長道:「能不能將這些畜生抓住,就全看你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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