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意外
「作主?你要我為你作什麼主?」清風坐到桌一側,端起夏雪剛剛奉上的熱茶輕輕地抿了一口。一雙秀目瞟了一眼霽月。
屋內的地龍燒得正旺,溫暖如春,霽月脫去毛裘,氣哼哼地坐在清風的對面,夏雪早就退了出去讓姐妹兩人說話,霽月便也沒有了顧忌。
「還不是嫣然那個臭丫頭,剛進府沒多久呢,就把我氣得夠嗆,現在府裡啊,唯她之命是從,便連寶兒也整天圍著她轉,她那些拉攏人的手段啊,看著就叫人氣不打一處來。」霽月氣憤地道。
叮的一聲,清風合上茶碗蓋,看著霽月。
「好不容易搬走了傾城,又來了一個嫣然,姐,這什麼時候是一個頭啊?」
清風盯著霽月瞧了半晌,才道:「霽月,我很早就跟你說過,將軍是一個極聰明的人,你不要想瞞著他耍什麼花樣?上善若水,唯其不爭,故莫與其爭也,你瞧瞧寶兒,什麼都不爭,反而在將軍那裡極得歡心。你為什麼就一直就不到這一點呢?」
「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我可學不來。姐,你幫我想想辦吧!」霽月走到清風跟前,拉著她的手,央求道。
「雲容,嫣然公主與傾城公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傾城外剛內柔,英武有餘心機不足,看似厲害實則極易對付,反倒是嫣然公主,外柔內剛,看似柔弱,實則心中主意拿得極穩,這可能跟她從小長在宮中,見慣了宮中的勾心鬥角有關,不比傾城,從小便廝混在軍營裡。你要小心她,不要被她抓住你什麼把柄,否則,我也救不了你。」清風搖頭道。
「姐姐,嫣然那丫頭在你眼裡算什麼,雖說她老子是一個什麼皇帝,但大家都知道,那是聾子的耳朵,姐姐,當初你略施小計,便讓傾城自殺,何不再想想辦,將嫣然也弄走?」
霽月話音剛落,清風已是勃然大怒,一揚手,啪的一聲,一個耳光便扇了過去。
「你胡說八道什麼?昏了頭麼?傾城陰謀叛亂,人證物證俱在,什麼叫我弄死了她?你是不是夫人當久了,當得滿腦子漿糊了?」
霽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卻半晌沒有反映過來,這麼多年來,清風何曾動過她一根手指頭,看著惱怒的清風,霽月半晌才摀住了臉,叫道:「是,我是昏了頭,姐姐,我能不昏頭麼?大帥心裡只有你,只有你一個,我算什麼,我所要的只是一個名份而已,我只是想為安民早作打算而已,你忘了麼,你是我的姐姐,你是安民的姑姑。嫣然現在小小年紀,已是如此手段,再過些時日,我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就滿意了麼?」
「住嘴!」清風厲聲道。指著霽月,整個人都有些哆嗦起來,「雲容,我要為你做什麼,為安民做什麼,不需要你來提醒我,我倒是要提醒你,你只有一些小聰明,卻沒有大智慧,很早我就告訴過你,讓你安分守己,讓你什麼也不要做,什麼也不要爭,你聽了麼?你聽了麼?」
「我能聽麼?」霽月尖叫起來,「姐姐,你能容忍你的丈夫睡在你的旁邊,夢中叫得卻是別人的名字麼?你能容忍自己的兒子只能是一個庶子,被一個曾謀逆反判的女人的兒子壓一頭麼?我明白了,你知道,大帥只喜歡你一個人,說不定那一天,大帥便會廢了嫣然,立你為正室,所以你不肯幫我是不是,是不是?」
「滾出去!」清風狂怒之下,伸手將桌子上的茶壺茶杯全都掃在了地上,砰砰一陣亂響。遠遠地退到院子裡的夏雪聽到響聲,大驚之下,立即奔進屋來,看著兩人,不由目瞪口呆。
「夏雪,送她回去!」清風沒有抬頭,手一抬,指著門口。
霽月呆了片刻,以手掩嘴,似乎也在為剛剛自己所說的話而震驚,半晌,頭一低,便向外邊衝去,夏雪趕緊拿起霽月的斗蓬,緊跟著衝了出去,門砰地一聲被關上,清風兩手捂臉,伏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半個時辰過後,夏雪回到房間,默默地收拾著一片狼藉的地面,「小姐,二小姐年輕不懂事,您不用見氣,剛剛在路上,二小姐還請我回來後給小姐道歉,說她知道錯了,請小姐不要怪她。」
清風抬起頭,苦笑著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相依為命了,那裡會怪她,我只是有些生氣而已,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不能忍一時之氣,何能上之人啊?她老是這樣下去,在王府之內,不被嫣然公主於鼓掌之上那才叫怪呢?」
「小姐,要不要我們在嫣然公主身邊安插人手?」夏雪道。
清風搖搖頭,「千萬不要,將軍的內衛神龍見首不見尾,要是讓將軍知道了,那才叫弄巧成拙呢!」正想再說什麼,忽地一陣噁心,以手捂嘴,連連乾嘔起來。直嘔得臉色蒼白,卻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小姐,您怎麼啦?」夏雪一驚,看著清風蒼白的臉孔,「小姐,剛剛您急怒攻心,又被涼風一激,這室內溫度又如此之高,一定是傷風了。」清風的體子弱那是眾所周知的,雖然後來跟著鍾靜學了一些吐納之術,但也只是稍有好轉而已。「我去叫大夫!」夏雪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乾嘔了一陣,清風喘了一陣粗氣,這才平靜下來,想喝一口水,一伸手,才發現剛剛茶壺茶杯全被自己摔碎了。
「小姐,大夫來了!」片刻之後,夏雪便帶著院裡一名大夫走了進來,「快給小姐瞧瞧,要是真傷了風,可不是小事!」夏雪摧促道。
清風微微點頭,「有勞了!」將左手平放在桌上,那大夫伸出三指,搭在腕脈上,閉目診脈。突地,那大夫眼睛睜圓,驚異地看了一眼清風,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幾下,強自穩住心神,三根手指再一次搭了上去,片刻之後,大夫額頭之上居然滲出了汗珠。
「你緊張什麼?小姐到底是不是傷風了?」夏雪問道。
「是,是,是傷風了!」那大夫一下子跳了起來。「我馬上給小姐開方子。」
清風疑惑地看了一眼這個大夫,這是院裡的人,醫術高明,怎麼今天大失常態,「我到底是怎麼了?不用隱瞞。」
大夫語無倫次,「小姐是傷風了,啊,不是,不不不,是傷風了。」
「說實話!」清風低喝一聲。
大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聲道:「小姐,您不是傷風了,您是有喜了!」
有喜?
清風一下子怔在那裡,一邊的夏雪也呆呆地站在一邊,房內一時安靜到了極點。
半晌,那大夫才道:「小姐尺脈流利滑動,是妊娠的脈象。《素問陰陽別論》上說:「陰搏陽別,謂之有子」,意思就是尺脈為陰,搏擊有力是陰博。寸脈為陽,故曰陽別。陰搏陽別,寸脈沉,尺脈浮,鼓動滑利,陰中見陽,又有和調之象,這,這是妊娠的脈像啊!」
清風沒有作聲,放在桌上的手卻微微顫抖,那一夜,也就是將軍與嫣然大婚的那一夜,自己居然就懷上了將軍的血脈了。緊緊地咬著嘴唇,一時之間,心亂如麻,這個孩子怎麼辦?
「你先走吧!」夏雪突然對大夫道。「閉緊你的嘴巴,要是我聽到了外面有一點風聲,小心你的老命。」
「是,是,是,夏將軍放心,打死我也不會說的。」大夫爬了起來,語無倫次,從桌邊到門短短的數步距離,竟然跌了兩跤。
剛剛走到門邊,手剛剛摸到門閂,夏雪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映上了他的胸膛,格格數聲,大夫的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聽到大夫倒地的聲香,清風霍地抬起頭,看著已躺在地上氣息全無的大夫,「你殺了他?」
「小姐,這事,是萬萬不能傳出去的。」夏雪低聲道。
默然半晌,清風才道:「就說他被派出去執行公務,不幸殉職,對他的家屬要厚加撫恤。」
「是,小姐,我會辦好的。」
房中只剩下了清風一人,站在窗前,打開窗戶,任由外面凜冽的寒風吹進來,一隻手輕輕地撫著腹部,「孩子,你來了,叫我怎麼辦?」
洛陽,人潮之中,一個醜陋的漢子挑著一擔木炭走向城門,繳納了十文錢的進城費之後,邁開大步,便走進了洛陽城的大門。
「洛陽,我來了,袁方,我來了,父親,我來了!」醜陋漢子在心裡吶喊著,他,便是從定州而來的尚書桓。
進城之後,在腦子裡默默地回憶了一遍自己進城之前看過的地圖,尚書桓穿街走巷找到了一家門前生著一頂臘梅的獨門獨戶的小院子。
伸手叩了幾下銅環,「有人嗎?」尚書桓大叫道。
「誰啊?這大冷的天,如果是我欠了你的錢,請就此回去吧,我如今身無分文。」門內一個聲音憊懶地答道。
「你前幾日訂的木炭,今天給您送來了。」尚書桓回答道。
呀!門內傳來一聲咦歎,「這麼快?」門旋即被打開,一個書生歪帶著頭巾,手裡捧著一個酒壺,「快進來吧,大冷天的,我都快要凍死了!」
尚書桓閃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