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興喘著粗氣……坐在城頭之上的血泊中,伸手摘掉頭盔,光噹一聲扔在地上,一邊的胳膊挨了一下,劇痛入骨,臉上也被一支羽箭擦過,帶去一塊血肉,鮮血順著下巴啪啪地滴在盔甲之上,在沿著光滑的凱甲掉下來,匯入到地上的血泊之中。
剛剛打退了一波對手的進攻,城頭之上橫屍纍纍,敵人,自家兄弟的,糾纏在一起青陽縣城並不高,在優勢敵人的進攻之下,根本無遏止敵人在全而進攻之中,迅速找到弱點,突上城來,而剩下來的,便是徐克興帶著他的預備隊四處救火。將攻上城來的敵軍再一次逐下去。
凝視著掛在西邊,遲遲不肯落下去的太陽,徐克興重重地吐了一口濃痰,「他媽的,連太陽都給老子作對,還不肯滾下山去。」
天色不黑,敵人還有充足的時間再發動一次進攻,也難怪徐克興痛恨不已,只是夏日白天本來不極長,太陽即便落下山去,離天黑也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
「徐將軍,我替你裹傷!」軍醫提著藥箱奔了過來。
止血的藥粉敷上去,徐克興疼得嘶嘶倒抽涼氣,「你這廝使得什麼藥,咋這麼疼,比挨一箭還疼?」徐克興扁著嘴,含糊不清地道。末了又恨恨地道:「也不知是那個王八蛋射了我一箭,讓老子逮著他定要拿箭在他臉上好好地劃……」幾個槽槽,老子這一張英明神武的臉,全給毀了。」
軍醫哭笑不得,大戰之中,天下羽箭多如飛蝗,你能知道這箭是誰射得,再說了,徐克興一張臉又那裡有半點英明神武的樣子滿臉橫肉還差不多。
城下鼓聲隆隆,一聲聲吶喊傳來徐克興一躍而起,「媽的說來就來了,當真是不消停啊!」臉上的傷裹了一半,半拉吊在臉上甩來甩去。「將軍等一下,馬上就好了!」徐克興一把拉掉臉上的裹傷布,「麻煩,算球!」
天空陡地變得黑暗起來,那是城下數不清的羽箭和投石飛了上來,一個翻滾,徐克興躲到死角之中……身後卻傳來一聲悶哼,回頭看時剛剛正給自己療傷的軍醫已是倒在地上,腦袋卻是不見了,一個沾滿紅的白的物事的石彈正在他身邊滴溜溜地打著轉。
「日他娘的,也不知道躲起來!」徐克興傷感地道但這種情緒卻只在他的腦海之中閃了一閃,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殺氣這兩天,這種情形他已經見得太多了。
探頭看了一下城頭之下密密麻麻的腦袋徐克興咧了一下嘴,活動了一下受傷的左臂,疼痛減輕了很多,提起狼牙棒,揮了揮,還好,影響不大。徐克興使狼牙檢棒,卻是受定州大將過山風的影響,便像王啟年使陌刀一般,定州軍有不少將領便也效仿,不過這兩件兵器都太沉重,真正能用的,大都是定州的猛將,一般人,還真使不轉這兩樣兵器。
狼牙棒的尖齒之上血跡斑斑,有些已變得紫黑,齒與齒之間,還掛著絲絲血肉,幾隻蒼蠅圍著狼牙棒,嗡嗡的飛來飛去,似乎激烈的戰事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影響。
太陽西斜,沒有了牛時那種讓人呼吸都感到困難的高溫,對手的進攻似乎更加猛烈了。
城頭之上,士兵們往來奔忙,舉起石頭,擂木,不斷地投擲下去,燒得滾開的沸油一盆盆傾斜下去,便有一股肉香夾著不類人聲的慘呼聲傳來,懸在城上的滾木將雲梯上的敵人掃泥丸一般地掃將下去,旋即,將敵人來不及斬斷繩索的滾木又迅速拉將起來。
城內的投石機將一枚的石彈投將出去,每一次聽到崩的一聲響,便意味著有不少的敵人將失去戰鬥力,可惜,在雙方的對射中,對手依仗著數量更多的投石機,硬生生地將城內壓制下去,連帶著摧毀了不少城內的投石機,雙方對射,對方卻是不懼損失,失去了射程的優勢,又在數量上處於劣勢,此時城內的投石機只是聊勝於無罷了。最多還支持一兩天,肯定便再也幫不上任何忙了。
城頭傳來喊殺聲,站在城樓之上的徐克興看到又有一處地方被突破,便像聞著腥味的蒼蠅一般,向那裡攻去的敵人頃刻之間便增多。
「隨我來!」徐克興一聲大喝,倒拖著狼牙棒,連蹦帶跳地向那邊跑去,在他的身後,一百多名親兵,也是他最後的預備隊迅速地跟了上去。
「呀呔!」一聲猛喝,狼牙棒當頭砸下,將對面一個敵人的腦袋哧溜一聲砸到了脖腔裡,飛起一腳將其踢飛,又重重地撞在另一人身上,徐克興猶如虎如狼群,在被突破點上左衝右突……步步迫近這一帶的城頭,只有將城下不斷爬上來的敵人隔斷,才能將已經爬上城頭的敵人圍殲。身後的親兵排成一個圓陣,不斷地旋轉,每轉一次,便向城頭迫進一步,而徐克興住於這個圓圈的核心,依仗著狼牙棒的長度,不停地擊殺著敵人。
眼前突地出現一個碗大的槍花,槍花吞吐之間,幾名親兵倒友地上,跟著槍花旋轉,迎上了徐克興的狼牙棒,噹噹噹連聲響之中,對方連消帶打,與徐克興的這等重兵器相撞,依仗著高超的槍術,絲毒不落下風。
看到對方精美的凱甲和這一手高超的槍術,徐克興心下一沉,媽的,難纏,要是不迅速解決了這王八蛋,只怕這個缺口就堵不上了。
大吼一聲,狼牙棒蠻不講理地連劈帶撞,想將對手迫下城去,但對手卻也聰明得很,知道徐克興的心事,穩穩地站在那裡,不求進攻,只求能堵住徐克興的去路,兩人武藝相若,急切之間,徐克興那裡能進得半步。
眼見著從缺口處爬上來的敵人越來越我,連自己的親兵都陷入了苦戰,徐克興心下大急,心裡一焦燥,反而被對手抓住了機會,一頓猛刺,反將徐克興逼退了幾步。
奶奶的,難道青陽今天就要破了麼?徐克興一陣難過,但馬上又振奮起來,王八蛋,即便青陽今天被破了,老子也要拉你這個長槍鬼來墊背。狼牙棒揮舞,大呼小叫,看著搶攻,此時橫下一條心來,反而心無旁鶩,再加之不要命的打,反而將對手使槍的對手逼得連連倒退。
但對手著實也是一名高手,片刻之間,便穩住了形式,徐克興心中一陣慘然,看來城破就在今日了。
突然之間,身周傳來一陣陣激烈的廝殺之聲,一批身著捕快服色的人殺入人群,而在這些捕快之中……個肥碩的傢伙穿著明顯小了一圈的盔甲,舉著一個長柄金瓜錘,手起錘落,連撞帶擠,竟是硬生生地殺到了城牆之邊。
「錢多,錢縣令!」徐克興失聲呼道。
「殺敵,殺敵!」錢多滿臉肥肉哆嗦著,龐大的身軀步步前移,跟在他身邊的有老安等捕快,也有徐克興派過去監視他的親兵。別看錢多肉多,平時也是膽小如鼠,但畢竟是一員武將,橫下心來,真打起來……般的普通戰士那裡是他的對手,被他砍瓜切菜地殺得步步倒退。而錢多的肥臉上沾滿鮮血,每走一步,臉上的肥肉便要顫抖幾下,鮮轎也隨之被甩掉,張著嘴,露出一口大黃牙,可著嗓怪叫著,便如野獸一般。
有了這一批人的加入,形式頃刻之間便逆轉,爬上城來的敵人一一被格殺當場,城牆重新被定州兵佔據,此時,在城上的,便只有這個使紅櫻槍的敵將在抵抗,但此時形式逆轉,敵將心神大亂,背靠著城牆,手忙腳亂地招架著。
徐克興嘿嘿笑著,此時放下心來的他,一棒一棒的,好整以遐的調戲著對手,身邊的眾親兵抽冷子便是一矛刺過去,更是讓那人手忙腳亂。
打退了這股敵軍,錢多柱著他的長柄金瓜錘,不住地喘著粗氣,全身都在發著抖,也不知是累得還是怕的。
噹噹噹噹一陣狂響之後,心神大亂的長槍將終於不敵,被逼得硬架對手重兵器,光噹一聲,長槍中裂,鎮鐵槍桿被硬生生地砸斷了,狼牙棒凌空擊下,那敵將驚怒之下,一個翻身,凌空便向城下落去,竟是寧肯摔死,也不願被一棒砸成肉泥了。
「箭!」徐克興勢在必得的一棒落人,眼見對手跳下城牆,當即喝道。
立即便有數直柄長弓探出城頭,一陣嗖嗖亂射,那長槍將在空中長聲慘呼,已是身中十數箭,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扭曲幾下,便不再動了。
此時天空中的光明正慢慢地褪去,天地開始變黑,暮色姍姍來遲,城頭之下,廖斌,張亮臉色難看之極,數萬之眾,圍攻小小的青陽縣城,連打了三天,卻仍是沒有拿下,今天更是折了廖斌麾下大將龐軍。
「收兵,明日再戰!」廖斌鐵青著臉,猛地轉身回營。
城頭之上,徐克興放聲大笑,笑聲之中回過身來,卻走向著錢多長長一揖,「今天多虧了錢縣令,否則青陽城就要破掉了。」
錢多仍在抖著,聲音顫抖,「不必不必,一根繩上的螞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