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叵測
氣氛融洽,你吹我捧的宴會數個時辰後結束時,已是華燈高舉,應城城牆上,無數的火把點燃,將城頭照得通亮,而在城外,綿延數里的定州軍營更是燈如繁星,在這片火光的大地上,天上月光黯然失se,怏怏地不時躲進雲層。
在大廳裡看似熏然的定州將領們走出大廳,走出對方的視線後,兩眼頓時恢復了清明和冷冽,各自返回軍營,雖然兩家目前來看是友軍,但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該有的防備那是一樣也不缺,李清很爽快地住在城裡,也不是因為他對曾家有多信任,而是就在他們飲酒的當口,定州魏鑫的暴熊營和他的親衛營也進了城,在城內安營下寨,有這一萬多jīng銳傍身,他有什麼可怕的。真要有個什麼變故,內外夾擊,頃刻之間就將應城換個主人。
說實話,李清很欣賞曾逸凡,他見過很多豪men世家培養的接班人,但大多都是一些眼高過頂,卻又志大才疏的二世祖,像曾逸凡這般沉穩有城府的極少,假以時日,這個人的成就一定不凡。
而曾逸凡,對於李清不僅是欣賞,其中更還夾帶著一些敬佩,與李清雖然剛剛認識,接觸不到一天,但感觸卻頗深,與其相處,如沐chūn風,絲毫感覺不到對方那種少年成名的傲氣,一方豪強的霸氣,言談舉止之間,反而似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很容易就能拉近他與人的距離,不知不覺地被他吸引。
可惜了!他在心裡謂歎一聲,這樣一個人中英傑,自己卻不能與之為友。
「李大帥,時辰尚早,明月當空,如此良辰,回去倒頭大睡未免太煞風景,如果大帥不棄,我那裡卻還珍藏了一些極品美茶,能容逸凡為大帥演練一般茶道如何?」曾逸凡開口邀請。
李清知道,曾逸凡必然還有一些事情肯定是不便在大堂之上公然說的,此時邀請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當下點頭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今日剛嘗了少帥家的美味shi餚,對你的極品美茶可是更期待了!」
曾逸凡哈哈大笑道:「可惜這是在應城,如果是在遼州,有明月當空,有絲竹佐興,美nv起舞,再對月點茶,那才是美不勝收,等他日大帥到了遼州,逸凡自當重請大帥,以贖今日簡待為慢啊!」
緊隨在李清身後唐虎聞言不由扁扁嘴,這茶有什麼好品的,淡不拉幾的,哪有烈酒過癮,偏生在定州,大帥也好,清風司長也好,還有自家婆娘也好,一個個都tǐng著mi的,自從被鍾靜強bī著端坐在那裡看她點茶,然後捏著勉強能打濕嘴的xiǎo茶杯品了幾回茶後,在家中一旦看到鍾靜興致勃勃地擺茶具時,唐虎立刻找個借口或者乾脆招呼也不打,立即飛遁而去。聽到眼前這個傢伙又要找大帥品茶,唐虎立刻覺得拳頭癢癢的,恨不得chōu他幾下。
進了內廳,一個身材瘦削的漢子正在xiǎo心地擺放著茶具,看見幾人進來,立刻退後兩步,躬身退到一側,「少帥,準備好了!」
唐虎立刻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渾身的汗mao唰地一聲全豎了起來,高手,這個傢伙是個高手,這種氣息,他再熟悉也不過了,第一次見到鍾靜時,他就有這種感覺,那時他和鍾靜還互想看不對眼,後來鍾靜雖然嫁給了他,這種危險的氣息便極少在感覺到,只要鍾靜不發飆,一旦唐虎在鍾靜身上感覺到這種氣息,他立馬就會腳底板抹油,逃跑。
手不知不覺中扶上刀把,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對方,顯然,對方也在提防著他,垂在體側的兩手,也在無意識地握緊,拳頭之上青筋畢lu,身上衣衫無風自動。這個人卻是曾逸凡的貼身護衛霍光。
唐虎的功夫其實來自於戰場上的廝殺和他本身的天賦,無數次在生死之中的輪迴讓他對危險有一種天然的反應,其實他並沒有受過如同鍾靜霍光等人那種自xiǎo便開始的嚴格訓練,是以第一次碰到鍾靜這種武功好手時,被打得滿地找牙。
但唐虎卻是個狠人,當年在京城便以悍不畏死將蕭天賜生生地咬下一口rou來而榮獲瘋狗封號,卻是一個愈挫愈勇的傢伙,在鍾靜手裡吃得虧越多,便越是琢磨著想找回場子,每挨一回打,回去苦思苦練一番,便又打上men去,面對鍾靜這樣的大高手,雖然極少討得好,卻讓他的功夫從此自成一家,凶辣之極,這也是因為每次面對鍾靜時,他不招招搏命,便會被三拳兩腳打翻,雖然一直沒有打贏過鍾靜,但卻成功地抱得美人歸,娶了鍾靜做媳fu,也算是在另一個戰場上找回了場子,婚後得了鍾靜的指點,武功更是突飛猛進,此時陡然在曾逸凡室內見到一個同樣類型的人,不由滿心警惕起來。
「這是我的伴當霍光!」大概是察覺到唐虎與霍光兩人的對峙,曾逸凡笑著介紹道:「是自xiǎo看著我長大的。」
李清點點頭,像曾逸凡這樣的人,身邊沒有一個身手高超的人保護那才是奇怪呢,「虎子,別這麼一另凶霸霸的模樣,一點好氣氛全讓你壞了。」
李清根本不擔心現在曾逸凡敢拿他怎麼樣,要是他真這麼做了,頃刻之間便是yu石俱焚的結果,一個村野狂夫或許會這麼做,血濺三尺,不計後果,但像他,像曾逸凡這種人,是絕不會做這種損人損己的事情的,他們最差的時候也是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xiǎo火爐剛剛燃起藍se的火苗,水還沒有煮沸,兩人盤膝坐在矮榻之上,曾逸凡拱手道:「李帥,有一件事卻是先要向李帥請罪了!」
「哦?」李清大感詫異,「曾少帥這話是從何說起?」
曾逸凡笑道:「大帥可知袁方其人?」
李清臉se一變,「當然知道,職方司指揮使,鼎鼎大名的人物,我怎麼不知?」
「聽離大帥麾下的統計調查司一直在秘密捉拿此人?」曾逸凡提起xiǎo壺,稍稍傾斜,讓沸水淋過茶壺茶杯,眼睛卻看著李清。
李清微微一笑,「是啊,他與我們有些xiǎo過節,清風一直想捉住他,不過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幾次逮著了他的影子,他卻是棋高一著,每每都有驚無險,安然離去,說起來倒是令人喪氣的很!」
曾逸凡哈哈一笑,「李帥好氣量!」揭開茶壺嘴,倒進一些水去,將水壺重新放在爐火之上,捧著茶壺,輕輕地在空中搖晃著。
「他來過我這裡了!」曾逸凡輕描淡寫地道。
唐虎的眼睛立刻瞪大了,滋滋磨著牙齒。
「有所耳聞!」李清不動聲se,將茶杯一個個拎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盤子裡。
曾逸凡臉se微變,手上一顫,滾燙的水從壺嘴裡漏出,滴落在手背上,頓時燙出一路焉紅。
「定州統計調查司,倒也不是光吃飯不幹活的。」李清微笑。
曾逸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剛剛李清不動聲se地一句話,險些擊破他的心理防線,他竟然知道,袁方來沈州如此隱秘的事情,竟然也被統計司探知,不過幸好,幸好對方不可能知道自己與他說了一些什麼,否則的話,今天的應城早已應當血流成河,而不是現在自己還好整以暇地坐在這裡為他沖茶,談笑風生,也幸好,自己決定對他說一部分真話,九份真一份假,才是最能騙人的。
「大帥既然知道袁方曾來過我這裡,就不怕我另有異心或圖謀?」曾逸凡將茶壺放在盤裡,揭開蓋子,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好茶!」李清脫口讚道,看了一眼對方,道:「不擔心,你這不是正在跟我說這件事麼?後來怎麼樣了?咦,快點茶,晚了點兒,那味道可就差了一分去了!」
曾逸凡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提起水壺,手微微一傾,一道水線劃空而落,準確地落入茶壺。「今天我才知道李帥為什麼能有如此成就,逸凡受教了!」一邊搖著頭,一邊捧起茶壺,將李面前的茶杯倒滿。
xiǎo心翼翼地捧起茶杯,放到鼻間,深深地嗅了一口,這才一口掉進嘴裡,讓茶水在舌尖打了幾個滾,一口吞了下去,「果然是極品美茶。」李清讚道。
看著李清一連喝了三杯,曾逸凡這才道:「其實袁方到我這兒,想說什麼李帥也能猜到,我將他禮送到遼州,卻沒有知會貴方,這裡我向李帥賠罪!」
李清笑笑,「袁方也算是一英雄,他來此作說客,你將他綁了送給我,未免有失英雄行徑,能理解,能理解。」
「我方對與定州的盟友很是看重,希望這份盟友能長長久久,所以對袁方的那套說辭自是不屑一顧的,但正如李帥所言,我也不屑於做那等事情,便安排他離去了。今日請李帥過來,一則是要就此事向李帥賠罪,二來呢,也是就順州以及一些戰後事宜向李帥請教。」
李清點頭道:「賠罪倒不必,易地而處,我也會如曾少帥一般處置此事,己所不yu,勿施於人嘛!當是少帥所說的第二點,正是當前我們必須馬上著重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