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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的這個時候,天應當巳經大亮了,但今天,卻有一層薄霧,飄飄蕩蕩,眼前便有些朦朧,九刀峰陡峭的鋒刃便顯得愈發險惡了些,薄霧飄過,很輕易地便被撕裂成一段一段,露出發白的岩石來。
薄霧的遠處,傳來一聲聲沉悶的鼓聲,整齊劃一,單調,但卻顯得一往無前,隨即,一列列的士兵從霧中走出,站在九刀峰主峰之頂,依稀可以看清遠處的隊伍伴隨著隆隆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約有數千之數。只所以聲音如此之清晰,完全是因為數千人踏著整齊劃一的步子,隨著鼓點同起同落,每一次腳步踏下,地面似乎也隨之顫抖。
沒有聲嘶力竭的吶喊,沒有瘋狂的喊殺,只有無邊的沉默和令人壓抑到了極點的肅穆。九刀峰上的萬長林手微微顫抖,他本身便是一員悍將,全州統帥廖斌更是長以治軍,但看到定州兵的兵容,他仍然忍不住戰慄,這便是冠絕天下的定州兵麼?峰上數千九刀寨士兵,也彷彿受到了傳染,嘈雜聲漸止,慢慢地寂靜無聲。
轟隆隆,轟隆隆,一個個的步兵方陣到了山腳下,沉默地倬下,遠處,更大的轟鳴聲傳來,那是馬隊,一桿李字大旗穿透薄霧,出現在眾人眼前,隨即,一隊隊的騎兵飛奔而來,列陣於步兵方陣之後。
那大旗之下就是大楚的傳奇李清麼?萬長林睜大雙眼,竭力想要分辯出對方,但雙方距離實在太遠,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什麼也看不清。
鼓聲停了下來,嘹亮的號角聲清晰地傳來,峰上峰下,都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那號角之聲在空中迴盪」萬長大聽得出,對方在吹一首曲子,曲子由開始的平緩漸漸高昂起來,隱隱似有金戈鐵馬之音。
鼓聲忽地響起,這一次似乎有數百面大鼓同時敲響,每一次敲擊都恰恰落在號角漸低之處。鼓號相合,曲調之中充斥著一股悲壯的氣息。
「殺!」
「殺!」,「殺!」
沉默的方陣忽地爆發出震天的吼聲,隨著步兵方陣的怒吼,身後的馬隊舉起長長的斬馬刀,一片雪亮的刀鋒斬破霧霾」,「殺!」
隨著聲聲吶喊,瀰漫的薄霧似乎受到驚嚇,嘩啦一聲,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陽光陡地刺破雲層,映射在山下的軍陣之上,為其蒙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連喊數聲殺的乒兵方陣,戰意已凝結到最高點,隨即又陷入沉默,堅定的目光看向那條蜿蜒曲折,通向山頂的唯一道路」上天注定,這將是一條即將被鮮血浸泡的死亡之路。
一名雲麾校尉毫不猶豫,越眾而出,手裡提著一大盾,走向那數步寬的小徑,在他的身後,兩排士兵緊緊跟上,每人都是一手提盾,一手拿刀。走出數步,校尉開始小步奔跑,速度越來越快。
隨著他跳躍的身影,身後的鼓點再一次響起。
萬長林臉色鐵青」回望著身後的士兵,沉聲道:「抱必死之心者方能活命,面對如此強兵,沒有任何僥倖的可能,弟兄們,想要活著的」便大膽地面對死亡吧!」
陳守信從跟著萬長林開始幹土匪那天起,就是一個敢於亡命的傢伙,膽大如斗」從不知怕為何物,但今天」他卻是有點發毛,緊握的手掌濕漉漉的儘是汗水。面對敵人,他見過狂吼亂叫猶如瘋子的,見過眼睛發紅橫衝直撞不要命的,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
沉默,沉默的前進,沉默的跑動,戰鬥已經開始,卻聽不到那讓他沸騰的喊殺聲,反而是讓他有些心悸的沉默。
他是九刀峰第一道卡口的守將,手下約有數百人。看著漸漸接近的那名定州軍官,陳守信從對方那仰視的目光中似乎看到輕蔑,雖然他知道,對方根本看不見自己,但陳守信就是這麼覺得,那名軍官的眼中根本沒有他。
「準備滾石!」,他吩咐道,「我倒要瞧瞧,你們死的時候會不會叫一聲!」,他咬著牙,捶著關卡的牆頭。
打磨的溜圓重達近百斤的石球被推到關口,陣守信再瞧了那個定州軍官一眼,「放!」,幾個士兵一發力,石球立即順著小道骨碌碌地滾將下來。
校尉眼中那石球越不越大,越來越近,臉上微微變色,卻巍然不動,將手中的巨盾猛地用力砸向地面,隨即一腿後撐,成弓箭步狀,側過一邊肩頭,用力頂住井牌,他要以血肉之軀硬扛這石球的衝擊。
身邊人影晃動,是他身後的數名士兵搶到了他的身前數步之處,同樣的動作,卻將他們的指揮官擋在了身後,更多的士兵擠了上來,盾牌立地,人隨即撐上去轟隆一聲,石球重重地砸在第一排的盾牌上,盾碎,前面的士兵筋骨俱碎,口中鮮血狂噴,軟軟倒下,但卻成功地將石球最猛一擊擋下,石球碾過他們的屍體,再一次擊打在第二排的士兵盾牌上,格格聲響起,盾牌向內凹現,可以清晰地聽到肩部骨折的聲響,但後撐的腿卻不曾有絲毫晃動。石彈停了下來,立即有數名士兵一湧而上,力,將那石彈掀到一邊。
身後的士兵立即狂湧而上,飛速向前挺進。
陳守信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硬擋石球的衝擊,就是自取滅亡,沒有誰能擋得住如此的衝擊力,但這些定州兵居然坦然地,好整以遐地迎接死亡,以最小的代價擋住了他。
「放,連接不斷地放!」他聲音顫抖地吼道。
「弓箭手,射!」
同樣的故事情節在這條不足百米的道路上重複上演,鮮血染紅了小徑,甚至可以看到那紅色的液體在流動,可以聽見那嘀噠嘀達的聲音。定州兵以生命為代價,一步一步地向著第一道關卡挺進,再挺進。
陳守信終於看見那名第一個踏上這條路的雲麾校尉倒下,再距離關卡約二十米處,他被一枚羽箭射中面門,看著那名校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似乎壓抑許多的鬱悶隨著這個校尉的倒下而消散許多。
「準備接戰!」一口氣剛剛吐出,他便覺得整個關卡晃動了一下,那是定州兵衝了上來,撞擊關牆的緣故。
因為地形地勢,九刀峰上的關卡都不高,大都只有約五六米,但由於進攻者需要仰攻,困難反而更大。
人都擠在了關下,滾石已完全失去了作用,陳守信捧起一塊十數斤重的石頭,獰笑著站上牆頭,大吼一聲,「砸他娘的啊!」
剛剛喊完,還沒有來得及將手裡石頭砸出去,嗖嗖數聲,下面傳來破空之聲,陳守信一陣劇痛,手裡的石頭脫手掉了下去,傳來一陣悶響,陳守信一個翻身跌了下來,胸前插著兩支羽箭,一躍而起,隨手拔掉插在盔甲上的長箭,鮮血跟著標出,陳守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什麼玩意,老子這盔甲也射得穿。也幸好他的盔甲極好,要是質量稍次一點,以這兩箭的著點,便要了他的命去了。
城牆不高,雖是仰攻,但後面湧上來的弓箭手完全放棄了對自己的防護,拉開手中的一品弓,將破甲箭雨點般地射上城去。這些弓箭手身上盔甲極好,能擋住一般的箭矢,但無論如何也是擋不住石頭的硬砸的。一個射手最多射出一到兩箭,便會載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但關卡之上,陳守信苒部下也開始出現在大面積的傷亡,這些士兵的盔甲可擋不住定州的破甲箭。
有了上一次的教幣,陳守信再也不敢大意,藏身在牆後,舉起自己的強弓,瞄準著城下的定州兵,進行著逐個點射,他弓硬箭疾,雖然定州兵身上盔甲極好,但頂不住他箭法高超,每一箭都直奔咽喉面門,一箭射出,便會奪走一條人命。
城下屍體漸漸壘高,陳守信也付出了近兩百人的代價。
嗡嗡的疾響聲讓陳守信嚇了一跳,關卡之上佈置著八牛弩,但在城下,如此地形之下,對方怎麼可能有八牛弩?
他站了起來,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渾身躁熱,,原來還能這樣用的。
十數個定州兵將八牛弩抬在肩上,前面的人屈膝跪下,後面的人站直,便形成了一個人為的平台,八牛弩便有了穩定的射擊面,看著定州那特有的一射四發的長弩,陳過信心中發毛。
猛地張弓搭箭,嗖的一聲,將一個角上抬八牛弩的人射倒,此人剛剛倒下,旁邊一人立即補了上去,將八牛弩重新抬起,與此同時,數面大盾立了起來,擋住了抬弩的士兵。
嗡嗡聲疾響,陳守信下意識的一縮脖子,奪奪數聲,這一排四支八牛弩擦著城牆射了上來,射避不及的士兵慘叫聲中,被射得倒飛而出,遠遠的落在關後。
奪奪之聲不絕於耳,轉眼之間,對方在關前便架起了三架八牛弩,一支支粗如兒臂的弩箭狠狠地插在城牆之上。緊跟著,便有定州兵如同猿猴一般,將刀含在嘴中,雙手交替,沿著那一支支插在牆上的矛桿爬了上來。
關卡之上第一次出現了近身的肉搏戰,雖然這名士兵很快便被劈死在城頭之上,但卻代表著攻城戰的另一個階段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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