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勾心
太和殿,御書房,當值得太監都被攆了出去,偌大的書房中只留下了天啟皇帝,傾城與帝師,當今首輔陳西言。
「傾傾,京師與定州兩邊都已準備妥當,良辰吉時也已擇定,二天之後,你便要啟程了」天啟看著坐在自己下首的妹妹,溫言道。
「是,皇帝哥哥」傾城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哥哥是有什麼話對我說嗎?」
天啟微微一滯,眼光轉向陳西言,當今首輔會意地點點頭,有些話,天啟來說就不大合適了,不論是做為皇帝還是做為傾城的兄長,所以,這就是皇帝把他留在這裡的用意。
「公主殿下」陳西言抱拳行了一禮。
「不敢當首輔大人禮」傾城趕緊還禮道。
「公主殿下,您自小便在軍營之中長大,這麼多年來,一直統率宮衛軍,身份與其它金枝玉葉大有不同,老臣有些話雖然不當講,但為了大楚社稷,還是要直言不誨了。」
「陳大人儘管明言。」傾城看了一眼天啟,心中微微一酸,國事艱難,看似風光的哥哥只是幾年時光,髮絲之間已可見根根白髮了。
「國事艱難,雖然皇帝陛下勵精圖治,但沉岢已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世家豪門,把持朝政,架空皇室,皇上詔命,出京城數百里便成為一紙空文,大楚已是岌岌可危。」陳西言正色道。
傾城臉色微變,雖然知道國事艱難,但她尚沒有想到朝政已糜亂到這一地步,她早已知自己下嫁於李清便是一樁赤luo裸的政治聯姻,聽陳西言如是說道,只怕自己此去定州,身上的擔子會更重。此時她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帶上一半宮衛軍了。
「李清雖是世家子弟,但究其根本,他的發跡一大半倒是他自己掙取而來,此子雄才大略,短短數年之間,便崛起於邊關苦寒之地,現在更是將巴雅爾逼得窮途末路,平定蠻族,已是旦夕之間的事情。挾平蠻之威,此子在大楚的聲望將一時無倆」陳西言道。
「傾傾,朕本已對國事灰心到了極點,但李清的橫空出世,倒讓我看到希望,這便是我將你嫁於他的本心,雖說事前沒有與你商量,但以李清的家世與才華,你嫁於他,倒也不會辱沒了你。」天啟忽然插嘴道,似乎在向傾城說明什麼。
傾城微微一笑,沒有做聲。
陳西言接著道:「李清此人,或為治世能臣,或為亂世梟雄,二者之間,不過一線耳」
傾城悚然而驚。
「以公主之才能,到了定州之後,自會有一翻大作為,如能輔佐李清成就那治世之能臣,公主殿下於大楚之功,將無人能比」陳西言娓娓道。
傾城低頭不語,陳西言此話之中意思很明,想要讓李清成為治世之能臣,首先便不能讓他成為亂世之梟雄。
「與其它世家豪門相比,李清治下有一樁於公主極有利的事情,那就是他的部將重臣幾乎沒有什麼世家豪門的影子,大都出身苦寒之輩,起於草莽之間。像軍方重將王啟年,姜奎,過山風等都是貧寒出身,便是如呂大臨輩,亦如是也。其它文官系統,首席軍師尚海波,文臣之首路一鳴,均是原先不得志之人,此輩對於世家豪門毫無好感,便是李清,從先前的表現來看,對於世家門弟也殊無好感。」陳西言開始分析李清麾下重臣。
「李家雖然在李清發跡之後,竭力拉攏,但目前看來,李家對於定州的滲透效果並不大,所以公主去定州之後,大有可為。」
「首輔大人是要我拉攏李清麾下重臣?」傾城問道。
陳西言微微一笑,「天家威儀,對於那些豪門世家來說,已沒有什麼吸引力,但對於這些出身貧寒的文臣武將而言,則還是非常有用的。」陳西言此話說得已近乎赤luo裸了,天啟心裡不大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認,也只有陳西言這種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才會毫無顧忌地說出這些話來。
「公主下嫁之後,便是定州主母,而且公主以前就不是那種養在深閨的金枝玉葉,這一點李清也是清楚的,那公主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接觸這些文臣武將,試探,分化,拉攏。讓這些人能夠忠於朝廷,忠於公主」
傾城吸了一口氣,搖頭道:「陳大人,據我所知,這些人都是李清生死之交,或是於李清有活命之恩,或是李清簡拔於微寒之末,想要讓他們背叛李清,只怕是不可能的。」
陳西言笑道:「何來背叛一說?公主,你可是定州主母啊只要他們能像效忠李清一般效忠公主一般那就可以了,如果一年半載之後,公主你能為定州誕下鱗兒,則更佳了」
傾城雖說豪爽,但驟聞此言,仍是面紅過耳,眼中微帶怒意,瞟了一眼陳西言,但一看天啟皇帝的臉色,將一口氣硬生生地蹩了回去。
「到得那時,皇帝陛下坐鎮中樞,如有所需,一聲召喚之下,定州悍勇入關響應,定可震懾宵小,為陛下贏得時間來慢慢振興朝綱」
傾城心情有些沉重,陳西言此計說白了就是要讓自己以公主的身份,慢慢地分化拉攏李清部將,將李清架空,但這事有這麼簡單嗎?
「定州數年之間有如此成就,除了李清本人,只怕他的手下多有聰慧遠見之輩,豈會給我偌多機會?」傾城有些遲疑地道。
陳西言歎道:「這是自然的,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以公主的能力,加上您貴不可言的身份,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您去了定州,要特別注意兩個人,其一是尚海波,此人志不在小,從職方司對他的調查來看,此人其志不小,很難對付,其二便是統計查司司長清風,此人雖是女子,但行事高深莫測,比之尚海波,更讓人難以測量,想必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您都已清楚了?」
傾城點點頭,「清風此女,我早有耳聞」
「有一個利好的消息便是,清風與尚海波二人水火不容,矛盾甚深,此中大有文章可做,以公主之才,當可把握機會和火候。」
傾城大感頭痛,她更感興趣的是統率兵馬,直來直去,一聽到陳西言這彎來繞去的勾當,頭皮便陣陣發麻,但她不得不仔細地去聽,去想,乃至去做。
「公主此次下嫁,陛下將復州做為陪嫁與公主統領,公主可以宮衛軍為骨幹,組建復州軍,在定州這種軍鎮之中,您手中只要有一支絕對忠心的軍隊,再加上您的雙重身份,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我明白了」傾城點頭道。
天啟站了起來,「傾傾,我知這事於你很是為難,雖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但你是皇室公主,身份不同,我元氏一脈,自立朝數百年來,從未有像今日這般形式險惡,為江山社稷,為元氏歷代先祖,要辛苦你了。」
傾城也站了起來,「皇帝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到這些,我一定會讓定復兩州成為哥哥的得力外援。」
陳西言與天啟皇帝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洛陽,蕭府,齊國公蕭浩然,靖安候方家洛,御林軍大統領蕭遠山正聚在書房之中密議,一天前天啟皇帝與陳西言,傾城公主的密談的內容赫然出現在齊國公手邊的一份卷宗上,看到這些內容,齊國公呵呵笑道:「陳西言當真打得好算盤,皇帝陛下倒也捨得,讓他最鍾受的妹妹去行這等事,當真是病急亂投醫啊」
靖安候方家洛冷笑道:「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們的皇帝陛下這一次可是下了大本錢,我倒想看看這位名聲顯赫的傾城公主能不能將定州掌在手中。」
蕭遠山搖頭道:「不可能,如果說傾城公主帶兵統將還有一套的話,這種勾心鬥角絕非所長,定州尚海波,清風無一不是心機深沉之輩,只怕這位公主去了定州,幾番折騰下來,便會被打磨得沒了脾氣。」
「以這位公主的個性,如果暗底裡無功,說不定便會來一個真刀實槍來明奪,如果能搞亂定復兩州,那於我們就太好了。」靖安候方家洛對李清可謂是恨之入骨,倒是希望傾城去了定州之後,能引起定州內亂。
「我們不以將希望放在這個之上,遠山,你牢牢地將京城控制好,做好一切準備,家洛賢弟,你馬上去一趟并州和蘭州,我要在京城發動之後,這兩州能立刻全州動員,防備李清揮師入關。」
「族長,如果真是那樣,李清會揮兵叩關麼?」蕭遠山問道。
「這只是防患於未然」齊國公笑道,「我們要選一個最佳的時機,那個時段,讓李清便是有此心也無此力,等他回過神來,我們這邊大局已定,他又能怎樣?」
蕭遠山恍然大恍,「您是要等他與蠻族最後決戰之時發動。」
「對」蕭浩然道:「那個時候,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定州,而我們,便在這個時候發動。等他有精力回顧之時,我們這邊大局已定,他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