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鴻運大廈像一個沉默的巨人,佇立在解放路上。當年的繁華已經成為過眼雲煙,四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影影綽綽的樹蔭,掩藏著五條詭異的身影。
周文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大廈的入口處。裡面空蕩蕩的,看不到任何守衛,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生命的跡象。很安全。周文回過身,向迪迪打了個約定的手勢,迪迪會意,拍拍紀氏兄妹的肩膀,他們立刻像獵豹一樣無聲無息地靠了上去。
紀檀從袖子裡抽出一根鐵絲,迅速彎了幾下,塞進鎖眼裡,略微調整好角度,往裡面一頂,“咯”的一聲,極其輕微,玻璃門隙開了一條細縫。樓頂立刻傳來了腳步聲,“嗒嗒嗒嗒”從安全樓梯下來,步子極大,一層樓只跨兩步就到底,速度更是快得驚人。周文不禁皺起了眉頭,他立刻推開玻璃門,側身擠了進去,腳尖一點地,整個人像紙片一樣貼在大廳的天花板上,五指深深插進混凝土裡,支撐住沉重的身體。紀檀立刻合上門,跟紀鶇一起退到安全的樹叢中。
從頂樓下來的竟然是一個身高不到三尺的侏儒,手裡拿著一把銀光閃閃的手槍,走路一蹦一跳,像一只皮球,一會兒彈在地上,一會兒彈在牆上,似乎完全不受地心引力的作用。他到了大廳裡,立刻收住了腳步,謹慎地在四周圍巡查著,特別是門窗上的鎖眼,察看有沒有撬過的痕跡。什麼都沒有發現。他“嘖”了一聲,站在大廳中央,似乎有些猶豫不定。
那是墨魚手下的得力干將陳積石。他的父親是半妖人,母親是一個普通人類,還在胚胎期時,他被墨魚從母體內強行取出。浸在特殊的培養液裡繼續生長發育,結果成熟後就變成了侏儒的模樣,小手小腳,像馬戲團的小丑。雖然身材矮小,陳積石地彈跳力異常出色,所以在行動上絲毫不遜色於哪些人高馬大的半妖人同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陳積石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周文等得不耐煩了,手一松,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天花板上掉下去。陳積石察覺到異樣,一抬頭,眼梢瞥見一片巨大的陰影當頭壓下來。急忙就地一個驢打滾,卻已經遲了半步,肩膀上被一只冰涼的爪子撩了一下,半個身體完全麻木。有劇毒!陳積石心中一涼,張開嘴想要警告墨魚。嘴唇一張一合,偏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他身材矮小,劇毒以極快的擴散。已經侵入了舌頭,緊接著,連嘴唇和臉部地肌肉都麻痺了。
手槍掉落在地上,陳積石拼盡全力,額頭上青筋迸出,絕望地釋放出身體裡最危險的力量,骨骼無聲無息地生長著,渾身皮膚像一層薄薄的紙。蜷曲破裂,胸口、肩膀、肋下,小腹、臀部、四肢等處鑽出了一枚枚尖利的骨頭,反轉過來,整個人變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骷髏。
周文沒有作任何停頓。潑開雙腿沿著安全樓梯往大廈地頂部奔去,把回光返照的陳積石留給麻山他們去對付。他轉了一個彎。避開迪迪的視線,立刻全力以赴,以超過聲音的速度向上掠去。墨魚的部下被打斗聲驚動,紛紛趕往大廳支援,周文像一陣風似地經過他們身邊,劇毒地爪子在他們身上留下一排排整齊的傷痕——肌肉倒翻,深入骨髓,紫黑色的毒血淌出來,然後他們咕嚕嚕滾下了樓梯,再也沒有爬起來過。
在鴻運大廈頂樓地旋轉西餐廳裡,他看見了墨魚,一個魚頭人身的怪物,嘴角邊飄揚著兩根肉質的胡須,臉上帶著諱莫如深的笑容。但是他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
“辟邪獸,為什麼要向我動手?是迪迪命令你這麼做的嗎?他許給你什麼?我可以給你更優厚的條件。”對手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墨魚暗暗心驚,他把手縮在袖子裡,握緊了一把匕首,開始拖延時間,思考對策。
“我想要地東西你是不可能給我的!天下沒有人能夠給我,只能靠我盡力去爭取!”
“究竟是什麼東西?也許我可以給你,至少可以助一臂之力……”墨魚從他平靜的語氣裡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他一向膽大妄為,這次卻不由感到恐懼。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妖怪,已經超越了力量和速度地極限,近乎於神!
周文微笑著搖了搖頭,低聲說:“你是不會了解的……”他地身影突然晃動了一下,墨魚猛撲上去,把毒匕首深深插進了他的胸膛內。但是擁抱他的只是周文的殘影。
一道明亮的光芒在鴻運大廈的頂層亮起,就像千億個太陽在燃燒,緊接著,一切又重歸黑暗。
大廳裡的爭斗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麻山揮舞著一柄鐵錘,紀鶇和紀檀兄妹使鞭子,陳積石以一敵三,竟絲毫不落下風。他的身體已經變化成一具力大無窮骷髏,沒有內髒,沒有血肉和肌膚,吸血獠王的劇毒不能損害到他的生命,鐵錘和鞭子砸在他身上也沒有任何感覺,只能使他打一個踉蹌,不知疲倦地再次沖上來。
迪迪隱藏在黑暗裡判斷著形勢,除了陳積石,不再有活著的半妖人趕下來,看來辟邪獸進行得非常順利,眼下他正跟墨魚對決,無論成敗,己方都占盡上風。只剩下陳積石一個對手,解決掉他,就可以算大獲全勝了。迪迪轉動一雙靈活的眼睛,注視著他詭異的動作,突然發現陳積石的胸口有一點微弱的紅光在閃爍,在心髒的位置,像黑暗裡的曙光。
迪迪從身邊取出一把沉甸甸的手槍,旋上消音器,瞄准了陳積石的胸口,果斷地扣下扳機。子彈運行的軌跡仿佛是計算好的,從他的肋骨之間穿了進去,不偏不倚擊中了那點閃爍的紅光。“砰”的一聲響,似乎什麼東西碎了,陳積石整個人突然僵住了。所有力量都被抽走,連挪動一下指節都辦不到。
麻山趁機重重一錘砸在他地天靈蓋上,骨架“嘩啦”碎了一地。
周文捧著一盆木須草從安全樓梯上走下來,輕描淡寫地說:“拿到手了,我們可以走了。”
“先等等!”迪迪對紀鶇和紀檀打了幾個復雜的手勢,他們立刻沿著樓梯走上去,輪起鞭子……把周文殺死的半妖人分成大大小小的屍塊。那兩柄鞭子不知是什麼材料制成的,抽在陳積石的身上沒什麼效果,但對於那些中毒死去的半妖人來說,就像是鋒利地切割機,一鞭子下去。連骨帶肉分成兩半,切口粗糙得像狗牙啃過。
周文聽著劈裡啪啦的鞭聲,想起了伍子胥鞭屍的典故,他皺起眉頭問:“他們這是干什麼?”
“處理一下屍體,省得給你惹麻煩。”迪迪湊過頭來。仔細打量著盆裡的木須草,一尺來高,莖干木質化。呈淺灰色,葉子狹長,蠟質,泛著翠綠的光澤,頂部掛著三五個花苞,離開花還有很長地一段時間。一股特殊的香味直沖腦門,迪迪連忙退後幾步,用手捂住鼻子。同時警告周文說:“香氣有微弱的毒性,聞久了會不舒服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只大塑料袋,把木須草連盆套起來,用繩子扎緊,抱在懷裡。
這時紀鶇和紀檀也回到了大廳裡。他們飛快地打著手勢,神態似乎顯得很激動。迪迪分辨了一陣。對周文:“你出手太重了吧,墨魚連屍體都沒剩下一塊,真夠狠的!”
“沒辦法,你不是說要盡快解決掉他嗎!”
“好吧,完成任務,我們快走吧,別驚動了地下地元老會!”
一行人快步走出了鴻運大廈,在一片黑暗中熟門熟路地回到了大學。
迪迪把木須草放進屋頂的暖棚裡,在塑料袋上戳了幾個小洞透氣,一邊思索著一邊回到自己的房間裡。他在想像辟邪獸沖上鴻運大廈時地情景,烏黑發亮的利爪劃開半妖人的皮膚,劇毒滲進血液,四肢僵硬,神志不清,死亡來得突然而猛烈。屍體沿著樓梯滾下來,聲響還沒消失,辟邪獸就沖到了墨魚的跟前,他詫異,用笑聲來掩飾自己的恐懼,但辟邪獸不為所動,一爪抓破了他的腦殼。墨魚連還手的時間……不,連還手的念頭都沒有!
不對,紀鶇兄妹打手勢說墨魚連屍體都沒有剩下一塊,辟邪獸究竟使了什麼法術?是什麼法術能夠傷害到半妖人?迪迪苦苦思索著其中地關鍵,他突然靈光一閃,隱約抓住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他研究過,不管人類還是妖怪族,他們使用法術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以自身蘊含的“靈力”作引,利用咒語、符、法寶等手段把散布在天地間地能量聚集起來,再透過對方體內的“靈力”來攻擊他們地精神和肉體,從而達到毀滅對手的目的。這種“靈力”是與生俱來的,在人類來說就是浩然正氣,對妖怪族來說就是邪惡的妖氣。而半妖人不同於人類,也不同於妖怪族,他們是一個全新的變異的種族,身體裡缺少靈力,所以不能施展任何法術,與此同時,常規的法術對他們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唯一能傷害到半妖人的戰術就是肉搏,直接攻擊他們的肉體要害,腦部或者心髒,一擊斃命。
辟邪獸是個天才。他的速度驚人,力大無窮,爪子鋒利無比,而且淬有劇毒,足以撕開半妖人的皮膚,致他們於死地。即使是超強的再生能力也無法抵御劇毒的侵襲,一旦腦部或者心髒壞死,生命也就結束了。但是僅僅擁有這些還不夠,十手化蛇就是最好的例子,因變異生出的觸手堅韌結實,連高速旋轉的子彈都打不穿,更不用說辟邪獸的利爪了。結果形勢逼迫辟邪獸使出了壓箱底的本領,他創造性地把法術和物理攻擊結合起來,成千上萬倍地強化利爪,輕易撕開了化蛇的觸手。
輔助性的法術配合強橫有力的爪子,再加上力量、速度和劇毒,這就是辟邪獸克敵制勝的法寶!
“必須籠絡住他!”迪迪自言自語,他仿佛看到了輝煌的前景,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有了辟邪獸,我們就能跟亢明子、江川他們好好斗一場了!”
墨魚團隊被全殲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城,十手毒蠍羅暴跳如雷,發誓要把凶手揪出來,剝皮割肉,生生吞下肚去。它親自到鴻運大廈地旋轉西餐廳,搜尋墨魚的屍體。試圖找到死因,發現凶手——但是它失望了,它什麼都沒找到,木須草無影無蹤,墨魚就像被憑空蒸發掉一樣。只有他那把淬毒的匕首,孤零零躺在地上。墨魚是不敢把十手毒蠍羅給他的匕首丟下的,他一定已經死了!
毒蠍羅還不死心,瞪大了眼睛四處搜尋,地板。牆壁,天花板,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結果他在角落裡找到了三塊燒焦的骨頭。毒蠍羅揀起來。放在掌心裡翻來覆去地看,又湊到鼻子下嗅了半天。有似曾相識的氣味,那是墨魚地骨骸,它可以肯定。
烈火焚燒過嗎?它本能地朝四周圍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煙熏火燎的痕跡。究竟是誰下的毒手呢?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毒蠍羅想破了腦袋也弄不明白,它決定去問雷獸。它是城的主人,半妖人的首領,元老會地精神支柱。
但是它沒能見到雷獸。一個年輕健壯的人類男子向它傳遞了雷獸的命令,沒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別去打擾它,它正在研究非常重要的東西。他是雷獸新收地奴隸,代替了原來狗罹生的位置。毒蠍羅知道惹惱雷獸會有什麼下場。它不敢堅持,只能選擇離開。
命運就是這樣變幻叵測。如果毒蠍羅堅持要見雷獸,也許它就能避開即將來臨的大難——但是它沒有。
毒蠍羅開始坐立不安,渾身像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癢卻偏偏撓不到癢處。隨著時間地推移,反應越來越劇烈,眼淚鼻涕齊流,在地上亂翻亂滾,把脊梁扭成各種不可能的性狀,丑態百出。但是這些不能消除痛苦。它需要木須草!為了聞一聞木須草的香氣,咀嚼那蠟質的葉子,它願意做一切事,哪怕是出賣自己的生命!
毒蠍羅還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它知道這最後的清醒也不可能維持很長的時間,它很快就會陷入歇斯底裡的瘋狂之中,攻擊所有地下地同類,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那將是一場災難!毒蠍羅決定離開城,到人類或者妖怪族的城市去,把災難帶給他們。抱著這樣的信念,它搖搖晃晃地經過地道,來到了天幕籠罩下的地面上。
黑夜,星光和月光安靜地灑在這座半妖人地城市裡。空氣在流動,帶來了隱約的香氣。毒蠍羅地心劇烈跳動起來,頭腦轟鳴,像有千萬只打樁機,此起彼伏,震到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那是木須草的香氣!毒蠍羅的心志在一瞬間崩潰了,它仰天抬起頭,鼻翼一張一翕,竭力辨別著香氣傳來的方向,獵狗一樣呼呼有聲。
那香氣來自城西的輔山之上,是黑夜裡的明燈,風暴中的航標,沙漠裡的水源!毒蠍羅循著香氣疾馳而去,不顧荊棘和枝條在身上劃出深深淺淺的傷痕,十條觸手一起伸出,摧枯拉朽撕開密集的林木,像炮彈一樣沖上了輔山之巔。
在林間一片空曠的平地上,它看見了半妖人迪迪,手裡托著一顆灰褐色的藥丸,像核桃那麼大,它最愛的木須草的香氣正是從那顆藥丸上散發出來的!
“你……是你殺死了墨魚,奪走了木須草?”十條觸手一齊揮舞,卷起無數落葉和枯枝,聲勢驚人。這一次,毒蠍羅是被徹底激怒了。
迪迪用拇指扣住藥丸,不慌不忙地說:“這是你的命根子,從木須草的葉子裡提煉出來的,吃下去就能解除一切痛苦。不過你要冷靜一點,別輕舉妄動,我手指輕輕一彈,它就會掉進山下的河水裡——這東西遇水就化,撈都撈不起來。”
毒蠍羅收住了腳步,眼中充滿了狂熱的神情,它“呵呵”嘶吼著說:“你這個低賤的半妖人!你想要干什麼?快說!”
“我要你臣服於我,當我的私人部屬,發誓永遠效忠!”
“哈哈……”毒蠍羅連眼淚都笑了出來,這一刻它似乎忘記了深入骨髓的奇癢,“你他媽算什麼東西?竟然要我臣服?”
“因為我有這個。我叫它木須丸。”迪迪把藥丸往空中一拋,又穩穩地接住,“只要一句話,答不答應?”
香氣鑽進鼻孔,充滿了誘惑,毒蠍羅的目光死死盯住木須丸,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又一陣搔癢從心底湧出。擴散到全身各處,就連觸手尖都無法避免,它滿地亂滾,手爪在身上亂抓,血如泉湧。但還是放不下元老的驕傲。毒蠍羅惡狠狠地叫道:“你……就憑你……做夢……”
“真遺憾!”迪迪轉身准備離開。
“站住!”毒蠍羅和身猛撲上去,試圖奪下木須丸。迪迪“哼”了一聲,不避不讓,靜靜地站在原地,這讓毒蠍羅喜出望外。大嘴一張,舌頭箭一般射了出去,只取他地心髒。同時舒展開十條觸手,准備接住那顆寶貴的木須丸。
一道身影從樹叢中閃了出來,擋住毒蠍羅和迪迪之間,一拳揮出,直奔它的面門而去。拳頭越來越大,布滿了鮮紅的鱗甲,勁風刮得臉皮發疼,連眼睛都睜不開。毒蠍羅正要用觸手抵擋。全身突然奇癢無比,動彈不得,只能看著拳頭重重砸在自己臉上,先是鼻梁斷裂,面孔凹陷下去。接著顴骨斷裂,碎骨頭扎進肌肉裡。最後它才聽見“咯咯”清脆的響聲,感覺到劇痛。
但是跟渾身的奇癢相比,這點劇痛根本算不了什麼!
毒蠍羅的一只眼睛腫了,什麼都看不見,它努力用另一只眼睛搜尋著對手,心中一陣絕望,斗志在一瞬間徹底瓦解了。那是辟邪獸,曾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了九手化蛇,自己即使在鼎盛時期,也未必是他地對手,更不用說現在了。它長長歎了口氣,難過得呻吟起來。
“最後問你一次,是不是當我的部屬?”
“好……吧……”毒蠍羅在奇癢的折磨下終於放棄了尊嚴,低下了它那顆高貴的頭顱。
迪迪想了一下,把木須丸一掰為二,再一掰為四,丟了一塊在地上。毒蠍羅立刻像狗一樣爬了過去,一把抓起來,顧不得揀去泥土和草莖,急吼吼地塞進嘴裡,咕咚吞了下去。
木須丸並沒有馬上起效,毒蠍羅在地上又滾了十多分鍾,奇癢才漸漸消退。它遍體傷痕累累,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與此同時,超強的再生能力開始起作用,傷口慢慢愈合,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四分之一顆木須丸只能維持一天地時間,我要你辦一件事,辦成了再給你剩下的。”
“什麼事?”毒蠍羅沙啞著嗓子問,為了木須丸,它已經准備出賣自己的生命了。
“殺死計蒙,把它的頭帶來見我!”
“這不可能!你是故意刁難!”毒蠍羅絕望地大叫起來,“十七手計蒙,他是僅次於雷獸的元老,我根本就不是他地對手!”
“動動腦筋!明打明對決你當然不是對手,不過偷襲呢?下毒呢?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還在這裡等你,如果沒有拿到計蒙的腦袋,你趁早尋個地方自殺算了!”
迪迪和辟邪獸消失在茂密地叢林中,只留下毒蠍羅趴在地上,它眼中充滿了怨毒的神情,但是沒有什麼比木須丸更重要的了,為了迪迪手裡的那一小塊藥丸,它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背叛整個元老會!“計蒙……計蒙……”毒蠍羅陰陰地算計著,仿佛算計著不共戴天的十世仇人。遠在地下最深處的計蒙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它用觸手搔搔頭頂,開始計算上一次打寒顫是在什麼時候。
“毒蠍羅能殺死計蒙嗎?”
“也許吧,不過結果並不重要,我只是想把它逼到元老會的對立面上,死心塌地為我賣命。”
“如果它死在計蒙手上,你的一番心血不久白費了嗎?”
“毒蠍羅是元老裡最狡猾地一個,如果它不能成功,就借這個機會除掉它!”
周文點點頭,換了一個話題:“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雙管齊下。毒蠍羅向元老會下手,由它對付計蒙,我們要在這一天的時間裡想辦法吞並掉大砦獸,增強自己的實力。”
“大砦獸?是敵人嗎?”
“一根筋的榆木腦袋!他是計蒙的部屬,元老會地死忠。他新近吸收了幾個隊員,實力非同一般,趁這個機會把他們搶過來!”
二人一邊低聲細語。一邊飛快地回到大學裡,灰僵、麻山、弓中卿、蘇小靈等一干人已經候在四景河邊的亭子裡,等待進一步地指令。迪迪掃視了一遍,微微皺起眉頭說:“她們去沒問題嗎?”他所指的她們是弓中卿和蘇小靈,這兩個女子是純種的妖怪。法術是她們長處,但對半妖人來說,這毫無用處。只有像周文這樣的強者才能提供有力的。
“沒關系,我已經提醒過了,她們知道該做些什麼。”
“好吧。一旦跟大砦獸發生沖突,我們可顧不上她們了。”
周文點點頭,朝弓中卿和蘇小靈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跟在自己身後。蘇小靈倒沒什麼,只要能陪在周文身邊,她不會有任何意見,但弓中卿聽了迪迪地話卻有些不舒服,他眼高於頂,把她們當成是礙手礙腳的拖累,她倒想領教一下這個迪迪有什麼非同一般的能耐。
趁著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們悄悄地穿過半個城。來到了位於市中心的萬壽宮中。迪迪壓低了聲音說:“他們就躲在三清殿地地洞裡,那裡易守難攻,大家一定要小心,務必要按照原定的計劃行事!”說著,手一揮。紀鶇和紀檀無聲無息地竄了出去,像幽靈一樣接近三清殿。隱藏在樹影裡。
三清殿外有兩個守衛,一個是背著硬殼的烏龜精,一個是頂著犄角的山羊精,它們是大砦獸擄來的奴隸,充當看門地狗。身處在諸多半妖人的威脅下,它們也不敢擅自逃離,只能老老實實地為大砦獸看門掃地,求得一線生機。
紀鶇和紀檀趁它們被轉身的一瞬間,齊齊揮出了鞭子,不帶一絲風聲,迅捷無比,准確地纏住了它們地脖子,用力一勒,力量恰到好處,烏龜精和山羊精泛起白眼,雙雙昏了過去。紀鶇兄妹搶上幾步,把它們及時扶住,倒退著拖進花圃裡,放倒在草地上。
三清殿裡已經有人注意到外面的動靜,大大咧咧地探頭出來,模樣像傳說中的夜叉,青面獠牙,滿是橫肉,甕聲甕氣地問道:“是誰?”迪迪暗暗叫糟,驚動了大名鼎鼎的母夜叉,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急中生智,含含糊糊地答應說:“奇怪,這裡怎麼躺了個死人?”
“死人?”母夜叉的嘴角邊淌出了饞液,“是人類嗎?年輕的男人?新鮮嗎?”
“嗯……”
母夜叉頭腦簡單,也沒有多想,肩挎著雙槍大步走了出來,嘴裡還嘀咕個不休:“在哪裡?在哪裡?你兩個小子要是敢騙老娘,老娘非掀了你的殼,拔了你地角不可!”
迪迪推了麻山一把,麻山會意,等母夜叉踏到還有三步遠的時候,從樹叢中暴跳出來,重重一錘砸向她的天靈蓋,勢大力沉,勇不可擋。母夜叉反應奇快,開槍已經是來不及了,她條件反射般抬起沖鋒槍,用槍身擋了一下,“砰”一聲響,沖鋒槍彎成一把曲尺,一端砸在她厚實的肩膀上,疼得母夜叉呲牙咧嘴,哇哇亂叫,額頭上的青筋根根迸起。
功虧一簣!麻山收回鐵錘,正准備再次進攻,母夜叉已經舉起另一把沖鋒槍,“噠噠噠”一梭子子彈。倉促之下,她沒有瞄准,子彈全打在空地上,但槍聲已然驚動了大砦獸,他在地洞中怒吼起來,吼聲驚天動地,劃破了周遭地寧靜。
“動手!”迪迪大喝一聲,招呼大家一起上。灰僵抬手就是一槍,子彈從母夜叉的前胸打進,後背飛出,帶著一股子熱血,濺了烏龜精一頭一臉。被鮮血一淋,它慢慢清醒過來,聽到激烈地槍聲。連忙把頭縮進硬殼裡,唯恐子彈不長眼,殃及無辜。
那母夜叉極其彪悍,雖然要害中了一槍,卻像沒事人一樣,沖著灰僵大步沖過去。灰僵槍法極准,抬手又是一槍。子彈從母夜叉的左眼打進,後腦飛出,這回連腦漿都滲了出來。母夜叉依然不倒,叫囂著:“還有什麼手段,一起使出來!看老娘怕是不怕!”她丟掉了手裡的沖鋒槍。探出蒲扇大的手掌,對准灰僵就是一把掌,重重打在他的臉頰上。灰僵整個腦袋不由自主轉了兩圈,頸椎扭斷,頭顱軟綿綿地掛在胸前。眼看是活不成了。
正在此時,弓中卿飛快地念了幾句咒語,對准母夜叉腳下一指。喝了一聲:“疾!”只見土地突然間變得極其松軟,就像流沙一樣,母夜叉沉重地身體立刻陷了下去,直至沒腰。她驚恐萬分,伸出手臂拼命像抓住什麼,但越是掙扎,就陷得越深,她感覺到死亡的威脅。嚎啕大哭起來。
迪迪搖了搖頭,對准她的太陽穴連開六槍,把她的腦殼打得稀八爛,母夜叉這才無力地垂下手臂,一命嗚呼。
大砦獸的部下紛紛從地洞裡竄出來。遭到了麻山等人的迎頭痛擊,傷亡慘重。他們立刻就學了乖,龜縮在地下不敢出來,一味叫囂著罵迪迪混蛋,同類自相殘殺,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迪迪聽了片刻,對麻山說:“動手吧,讓他們閉上嘴巴!”
麻山獰笑著撩起衣襟,露出一排沉甸甸地手鎦彈,他一個個拉掉引線,等了幾秒鍾,狠狠地丟進地洞去。“轟隆隆”一連串悶響,地洞裡立刻安靜下來,等到硝煙散盡,一股血腥的氣味撲鼻而來,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了。
麻山繼續往下面丟手鎦彈,丟到第十一個時,弓中卿念動咒語祭起紫霞衣,一團雲霧把迪迪、周文、麻山、紀鶇、紀檀等人托起,從地洞的入口往下飛速沖去。一行人踏到實地,除了殘肢斷臂外,沒有看到任何半妖人,他們已經遠遠地退回到安全的區域,埋伏起來,准備給敵人以迎頭痛擊。
周文是熟門熟路,他沿著狹窄地通道向前快速奔去,速度之快,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大砦獸的部下正埋伏在通道的盡頭,布下天羅地網,但是周文手持兩把沖鋒槍,左右交叉,同時開火,密集的子彈立刻掃倒一大片敵人,他們連入侵者的影子都沒有看見,就一命嗚呼,成為了槍下地冤魂。迪迪等半妖人乘機搶了進來,占據有力地勢,穩住陣腳發動攻擊。
大砦獸見勢頭不妙,立刻跳了出來。他的模樣像一頭大猩猩,遍體長毛,虎背熊腰,足足有兩個半妖人那麼高,大吼著罵道:“迪迪,你有種就出來單挑,指使妖怪打頭陣,自己躲在後面當縮頭烏龜,辱沒了咱們半妖人的名聲!”
周文不假思索,雙槍合攏,對准他地胸膛就是一梭子子彈,誰知大砦獸鋼筋鐵骨,一層厚皮有如防彈衣,子彈根本就打不進去。大砦獸胸口吃疼,惱羞成怒,鼻翼一張一翕,嗅到了周文的氣息,輪起手臂猛地砸了下去。
彈匣打空了,周文隨手丟掉沖鋒槍,閃到大砦獸的身後,五根烏黑發亮的利爪狠狠抓在他的後背上。大砦獸深深吸了口氣,背上的肌肉像棉花一樣松軟無比,等爪子陷進去,又用力一屏,變得比巖石還要堅硬,周文的爪子被牢牢鎖住,進退兩難。
“去死吧!”大砦獸奮起神勇,反手一拳砸向他的太陽穴,周文反應極快,左手一把抓住他地拳頭,用力往前推去,兩股巨力撞在一塊,你來我往,勢均力敵。“這趟看你還能耍出什麼花招!”大砦獸一邊把拳頭往下壓,一邊騰出手來,從腰間拔出一把截短了的雙管獵槍,頂住他的頭顱,獰笑著說,“我要把你的腦袋打成馬蜂窩!”
弓中卿尖叫一聲,手一揮,紫霞衣化作一團雲霧,向大砦獸裹去,但這類攻擊性的法術對半妖人毫無作用,紫霞衣軟綿綿地落了下來,就像一件普通地衣裳。大砦獸被她的尖叫聲驚動,瞥了一眼,見她體態婀娜,容貌嫵媚,滿臉關切地神情,一時間忘了動手,用槍捅捅周文的腦袋,艷羨地說:“你小子艷服不淺呵……”
就這片刻的分心,周文念動咒語,變身到吸血獠王的第一形態,張開血噴大口,把他手裡的雙管獵槍咬成兩截。大砦獸嚇了一大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周文又是一口對准他的咽喉咬下去,白森森的獠牙比鋼刀還要鋒利。大砦獸急忙放松背上的肌肉,就地一滾躲開他的獠牙,他雖然皮厚如鐵,但咽喉部位除了氣管就是頸椎,一旦被他咬住,硬碰硬,會有窒息的危險。
周文發現了他的弱點,胸有成竹。他舒展開龐大的身軀,鮮紅的鱗甲片片倒豎,仰天怒吼一聲,透過重重阻礙直插雲霄,一時間地動山搖,聲勢驚人。大砦獸第一次有了畏懼之意,眼看著身邊的部屬一個個倒在血泊中,而辟邪獸又牢牢擋住了去路,這叫他怎樣是好。
迪迪不失時機地叫道:“大砦獸,大勢已去,你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投靠我,要麼去死!”
這兩句話反而激怒了他,大砦獸厲聲呵斥道:“迪迪,你這個叛徒!殘殺同類的劊子手!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
迪迪沒有理睬他,自顧自說下去:“我們都是下層的半妖人,充當元老會的打手和奴隸,受欺壓,受凌辱,他們放個屁,我們都不能說臭!想想吧,我們出生入死,辛辛苦苦得來的戰利品,先得盡它們挑選,這算什麼?這不公平!我們半妖人和元老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的差別!我們同樣享有自由、尊嚴和榮耀!”
“你這是在做夢!元老是我們的父輩和祖輩,他們理所當然享有特權!”
“有付出才有收獲,它們既然躲在深深的地下,就只能腐爛,消亡,成為歷史的渣子!我們半妖人是強盛的、充滿活力的種族,我們應當聯合起來,共同享有神州大陸上最肥沃的土地!讓這些吸血蟲自生自滅,見鬼去吧,我們沒有義務供養它們!”
“你瘋了!”大砦獸心中最神聖最堅定的信念遭到了迪迪無情的打擊,那不啻於晴空霹靂,他看到自己的部屬若有所思,一個個停止了攻擊,不禁歇斯底裡地叱罵起來,“你們這些混蛋!動手啊!殺死他們!叛徒!元老會是我們半妖人的首領,是父親和母親,我們身體裡流淌著它們的鮮血,這些鮮血即使為它們流干了也在所不惜!”他瘋狂地沖了過去,把一個部下的腦袋砸得稀八爛。
“瘋了!真是瘋了!”迪迪喃喃地說了一句,忽然提高聲音,“大砦獸已經瘋了,他要把我們全都出賣給地下的元老會,大家快逃過來,不要作無謂的犧牲!”
大砦獸呵呵大叫著猛撲上去,周文趁他不防備,伸出手臂從背後扣住他的喉嚨,用力往後一收,勒得他頸椎骨咯咯直響,氣管完全堵死。空氣吸不進,也呼不出,大砦獸手腳亂揮,拼命掙扎著,卻毫無用處,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臉皮發紫,雙眼翻白,舌頭吐了出來,動作越來越弱,四肢也垂了下來。他終於陷入了昏迷之中。
周文看了迪迪一眼,用眼神詢問他要如何處置大砦獸。迪迪猶豫了一下,翹起大拇指往下一戳,周文會意,手臂繼續用力,肌肉一塊塊鼓起,力量大得異乎尋常,只聽見“劈啪”一聲響,大砦獸的頸椎被他生生扼斷,就此死於非命。
迪迪命令殘存的半妖人繳械投降,他們一個個顯得很順從,表示願意加入迪迪的團隊,奉他作首領,在這座弱肉強食的城市裡繼續生存下去。一行人迅速離開了三清殿,分兩批朝大學走去。天邊漸漸發白,東方出現了第一縷晨曦,昭示著半妖人的歷史又翻開了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