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娘娘一番述說,言語間頗有淒苦之色、求助之意。土捨身化六道輪迴,雖因天道存一線生機,借無量功德,化出平心娘娘,隕巫身得已化生元靈。二人一脈相承,幾乎就可以說是同一個人,但說到底卻始終並非一人。平心娘娘雖有的祖巫后土的記憶思想,卻沒有祖巫后土本身的修為法力,更沒有強橫到極點的肉身;幾乎就是從頭開始修煉,肉身又已經演化為六道輪迴,失去了祖巫血脈,魂靈獨存,根本不適合修煉原有的巫族密法,進步非常有限,自然也就更加無力獨抗已是准聖一級修為的冥河老祖。
若是尋常時候,此類情況多半是由准提道人接話,但這一回,卻是接引道人率先說道:「冥河所持不過是已將血海煉成自己的化身,明欺貧道害怕因果糾纏、業力纏身,不敢冒天地之大不諱,將血海蒸乾,把修羅一族盡滅,拿他無可奈何。然而因果循環,天理昭昭,有一生必有一克,葫蘆道卻正是那血海最大的剋星,冥河若失去血海庇護,豈敢再肆意妄為?如若不然,貧道雖是慈悲之人,為了天下蒼生,說不得亦要化為怒目法相,將其打殺,永絕此三界大患!」
胡盧既然來到地界,便是存了幫忙之心,做好出力動手的準備,但接引行為委實太過激動,大異於胡盧心中原來的形象,心中詫異,尋思:「接引平日裡一臉苦瓜相。常懷慈悲心,見到一切事。總是這也哀歎、那也愁苦,為何今日如此失態,言語間、行為裡多有急躁之意、迫切之心?難道接引和冥河老祖有甚舊怨?」
他卻不知自己的猜想雖不中,亦不遠矣;接引與冥河雖無深仇大恨,卻有極大因果糾纏。天地未開,混沌未辟之時。有八種混沌無靈根,除了胡盧身為其中之一地五行靈根,還有混沌青蓮、黃鐘李、五行果三種。接引和冥河的因果,正由混沌青蓮而來;混沌青蓮原有三層,第一層化為一座十二品金蓮,被接引所得;中間一層在混沌開闢之時,下落不明,而第三層亦化為一座十二品蓮台,不過卻是血蓮,為冥河所得。
不論是西方教地接引也好。還是修羅教的冥河也罷,兩人均把蓮台化為本命法寶。性命交修,後來又用蓮台作為立教之基。兩座蓮台原是一體兩面,生來便有對立之意;接引和冥河各自立教之後,教義更是格格不入,幾可說截然相反,便如那天生的對頭一般。若是僅僅如此。接引與冥河最多也就是相互不待見,生來沒有好感,倒也不至於互把對方視作生平大敵。
關鍵是二人的蓮台均是混沌青蓮的一部分,由此演化出來的教義並不完整,接引只有明沒有暗,冥河只有幽沒有煌,這麼明顯地事兒,自然各自把腦筋動對方頭,欲用對方的教義蓮台作為補充,方可陰陽皆備。只不過接引已經成就混元。證得聖位,又有准提從旁幫襯。冥河老祖自然處於絕對的下風,唯有只求自保,借無邊血海蘊化生機,成就億萬化身,於是才有了「血海不枯,冥河不死」之說。
胡盧雖然也曾聽說過有關混沌青蓮的秘聞,但是卻只當作趣事奇聞來聽,即使接引的行為言語略有反常,也只是微覺詫異,以己度人,卻未曾往深處想。
准提與接引億萬載的的交情,如何不知接引心中所想?暗自歎息一聲,接著說道:「娘娘盡可放心,修羅教眾之事已關乎三界,洪荒生靈均要受其影響,我西方教下講求慈悲之意,斷然不會袖手旁觀。然而,修羅一族雖然生來粲傲不遜、凶殘好殺,但終是應天道而生,何況現在這等局面多是因為冥河老祖從中作梗的結果,我等理應常存寬容之心、慈悲之意,先向冥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若其不服,再作打算不遲。」
平心娘娘接道:「全憑三位道兄做主。」准提、胡盧連道「不敢」,平心娘娘終是有無量功德之人,便是心中存了三分輕視,面也須有七分敬意。接引道人也已意識到自己剛剛頗有些失態,暗道一聲「慚愧」,尋思:「事關己身,貧道這做師兄便已不如准提師弟豁達,尚須修身養性呀!」說道:「道若無他事,貧道等三人即刻便往血海一行。」
三人望血海而來,平心娘娘卻不便隨行,亦不能隨行;平心娘娘本是應天地而生,元神所化,六道輪迴就是其肉身,以平心娘娘目前的修為法力,尚不能遠離。三人有事在身,路也無甚好光景,不值得留意,須臾間進入了修羅族的勢力範圍。
修羅一族教義及生存之道大異於三界尋常生靈,凶殘好鬥,個個都是無窮無盡地因果業力纏身,窮兇惡極之輩,天生對身懷功德之人最
好感。偏偏葫蘆等三人皆是身有無量功德,修羅部味兒的狼一般,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三人祥雲何等迅捷,哪是區區普通修羅部眾可以正視,往往未及反應,三人已在千里之外,只有吃塵地份兒。換作其它種族,多半就此放棄,修羅族卻非如此,不單是心狠手辣,而且均有一顆永不言敗的鬥心,於是人數越集越多,緊緊跟隨,不肯稍離。
待胡盧等三人一路快行,來到血海地界,把雲光落下,周圍的修羅部眾已達數十萬眾,這還是有極多修羅部眾因為實力不濟,無法跟,在場的往往原就離此不遠。一見胡盧等人停了下來,修羅部眾緩緩圍了來,或尖聲咆哮,或齜牙咧嘴,或面目猙獰,均是惡形惡狀、惡聲惡語。若不是驚懼於三人無量功德金身法光,簡直叫人喘不過氣來,先前又見三人云光迅捷,料想不是易與之輩,早發狠向前攻擊出手。接引、准提二人早已成就混元,證得聖位,把情況看在眼中,並不放在心;倒是胡盧首次經歷這等場面,便已是准聖修為,心中還是不禁略略有些發悚,但一想到有兩位聖人同行,倒也放心的很。
准提道人失笑道:「不過是些土雞瓦狗,人數雖眾,又能奈我等如何。」接引道人接道:「師弟此言差矣,我等固是不懼,他人卻非我等,若換作旁人,此番只怕難以倖免。窺一斑而略知全貌,可見修羅眾是何等囂張跋扈,此皆說是修羅教主之過,是那冥河之過,若是不加以限制管教,勢必會禍亂三界。」准提如何不知接引之深意,心中苦笑,暗道:「師兄平日何等慈悲,今日卻是對那冥河念念不忘,委實是因果糾纏,聖人也不可免俗!可惜葫蘆道是個實成心善之人,想當初燃燈道人何其無理,葫蘆道也不曾下了死手,師兄你卻是枉費心思了。」
正這時節,忽有修羅四子越眾而出,當先一人身長二丈四尺,面如活蟹,須如銅線,背一口「青雲劍」,斷喝道:「爾等為何方高士,來我修羅血海意欲何為?」胡盧答道:「卻是欲見你家教主冥河道一面,有要事相談。」
當先那人卻不答話,反盯著胡盧猛看,半晌回顧其它三人輕聲問道:「吾覺此人所不曾蒙面卻倍覺眼熟,諸位兄弟可看出什麼?」其中一低聲答道:「兄長說的是,吾亦覺得眼熟,卻當真不曾見過!」又有一人低聲道:「或者便是教主要我等留意,萬萬不可得罪之人。」當先那人恍然大悟,說道:「虧得有三弟提醒,險險壞了大事。」
胡盧等人皆是神通廣大、功力玄通之輩,對方雖刻意壓低聲音,卻也被聽了個清楚明白。接引心中暗自歎息,尋思:「原想引修羅部眾出手冒犯、觸怒葫蘆道,貧道再順勢說動,未嘗不能請葫蘆道出手淨化血海,斷了冥河地保命根基。到了那時,雖說冥河有立教功德,但其自身業力亦是不小,如何處置,盡在貧道一念之間;不意冥河亦是玲瓏之人,卻叫貧道計較落空。修羅一族果然氣數未盡,強求不得!」
眼見對方遲遲不曾答話,胡盧笑道:「兩位道,修羅一族雷聲大、雨點小,想是認出兩位道身份,冥河倒也識得情趣,知道聖人之威,西方教之能,不願與兩位道交惡哩!」准提道人卻沒有想這許多,不覺苦笑道:「葫蘆道,貧道和接引師兄雖為聖人,但實際,冥河並不十分懼怕我們師兄弟,更不會吩咐手下注意我們二人。反是道你身俱無量功德,三光神水又是神妙無比,生來便是修羅一族的最大剋星,想是冥河知曉了道根腳能為,不敢與道交惡放對,又怕手下部眾無意間得罪了道,必然吃了大虧,這才暗中吩咐。」
這時,修羅族這面也有了反應,仍是當先那人,醜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原是貴客臨門,我等修羅一族身處窮鄉僻野,未曾見過大世面,不識高士,好奇圍觀,難免人心不齊,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三位貴客見諒。小人這就令他們各自散去,眾位且隨小人至僻靜處略作休息,我家教主稍後便到。」
胡盧見此人雖然生得面像兇惡,但應對得體,倒是個難得的人材,隨口說道:「貧道聽聞修羅一族生來好逞勇好鬥,卻是天性如此,亦算是一種真性情。所謂不知者不罪,道其實不必太過放在心……唔,還未請教,道如何稱呼?」那人卻是誠惶誠恐,說道:「前輩卻是折煞小子了,小子魔禮青,萬萬不敢承前輩以『道』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