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鯤鵬妖師負傷而逃,一路直飛竟來到媧皇宮,他心中暗道:「我為女媧出頭,此時受傷,說不得要向她討些丹藥。」於是對那守門童子說道:「靈珠子,煩勞告知女媧道,就說鯤鵬妖師來訪。」
靈珠子早瞧見妖師,知道他是個前輩,只是這前輩整日陰著個臉,實在不討人喜歡,裝作不知。這時人家來到近前,以禮相待,於是答道:「妖師且稍等片刻,靈珠子這便去通告娘娘。」
片刻之後,媧皇宮響起陣陣仙樂,卻是女媧娘娘親自迎出。女媧娘娘見鯤鵬妖師甚是狼狽,便問道:「鯤鵬道怎麼成了這般模樣?」鯤鵬妖師答道:「說來可恨,憑白污了娘娘清修。那紅雲道人平日裡看起來是個善人,暗中卻是齷齪,到處風傳娘娘與人苟合。貧道氣不過,便與他理論,誰知此人竟然勾結巫人暗算於我。」
女媧娘娘聞言大怒,只覺胸中燃起一股無名業火,聖人之威豈是等閒,馬引得天地異動。山河社稷圖中也是如此,胡盧前段時間聽了許多妙法,此時正在參悟大法,忽見天地震動,覺出不妙,下意識便運起神通,查看究竟。
鯤鵬妖師見計謀得逞,暗自得意,表面卻是勸道:「道已經得證大道,何必與這等小人置氣?」女媧娘娘聽了,自覺失態,當下笑道:「卻是怠慢了道,且往宮中一敘。」同時讓靈珠子取些丹藥,以便鯤鵬妖師療傷。
二人邊走邊聊,鯤鵬妖師知道言多必失,便說些洪荒趣事。說笑間忽覺有人窺視,推算之後與次論道一般不二,妖師暗道:「莫非那紅雲所言非虛?」如此一想,鯤鵬妖師的臉色眼光不免古怪起來。
女媧娘娘若有所覺,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再次升騰起來,即煩且惱;看到鯤鵬妖師的行狀不免疑心他嘲笑自己,語氣也就僵硬起來,問道:「妖師莫不是在笑話於我?」鯤鵬妖師接道:「娘娘何出此言?我即為妖,對娘娘只有尊敬之意。」
此言卻是點出二人身份,女媧娘娘也怕越描越黑,裝作漫不經意似的問道:「這件事最早是從何處傳出?」鯤鵬妖師曉得女媧心思,也不點破,尋思:「死道不死貧道。」照實說道:「據那紅雲所言,似乎聽了通天之語。」
女媧聞言,心中暗怒:「好個通天,平時見你行事莽撞,胡言亂語,我也不與你計較。現在竟說到我頭來了,說不得要往不周山走一遭。」面卻與鯤鵬妖師東拉西扯,說起妖族之事。
鯤鵬妖師在媧皇宮中療過傷,便向女媧娘娘辭行;女媧也不留他,於是鯤鵬妖師便回天庭。剛到南天門,正逢東皇太一的十個兒子在此打鬧玩耍,卻是十隻金烏。其中一個見了妖師,問道:「叔叔看我這本事可要得?」
即為金烏,本事自然是那太陽真火。鯤鵬妖師是和太一、帝俊一般的人物,這點太陽真火如何會放在眼裡?正要勉勵幾句,讓其好好修煉,心中忽生一計,說道:「要是要得,可惜有人看你們不起。」
眾金烏年齡尚小,孩子心性較重,和鯤鵬說話,不過是想討幾句誇獎,聞聽此言不由大怒。他們貴為妖族太子,太陽真火也是一等一的本事,便連神通廣大的妖師也說「要得」,竟然有人看自己不起?當下便問究竟。
鯤鵬妖師連說「哪有的事兒」?為難了半天才無奈似的說道:「卻是有個叫做誇夫的大巫,說他有一,善使弓箭,專射金烏。有人問他那人姓名,他卻推諉不說,料想是吹牛,我等妖族卻是不必與他一般見識的。」
十隻金烏聽了,自然免不得要去尋誇夫晦氣,鯤鵬妖師卻是裝作不知。單說這十隻金烏,也不收斂身的太陽真火,逕直飛到誇夫所在的部落,一路不知有多少生靈被活活烤死。他們卻不在意,只是一意叫囂:「叫那誇夫出來答話!」
其實便是他們不指名道姓,誇夫也要出來,蓋因巫人即便強大,尋常之輩也抵不住太陽真火。誇夫如何不怒?提了桃木杖,跳將出來,也不說話,照頭便打。眾金烏見了,均道這誇夫果然好沒道理,兩軍交陣,居然不通報姓名,實在不知規矩。
誇夫勇力非凡,卻不通飛行之術,只是現出萬丈金身,邁開大步一通亂打。金烏飛行速度極快,雖然敵不過誇夫,但是首先立於不敗之地。只將週身太陽真火奮力催發,意圖將那誇夫活活燒死。
這一通亂戰,直打得山川橫移,地火迸裂。誇夫也是怒急,猛地將那手中桃木杖奮力扔向一隻金烏,這隻金烏固然受了重傷,誇夫卻也失了護身之寶,被活活燒死。眾金烏終覺是自己得了勝利,紛紛「哈哈」大笑,炫耀似得將太陽真火弄得金光閃亮,真個好像憑空生出十個太陽。
忽聽一聲弓響,虛空那道寒光一閃即沒,其中一隻金烏慘叫一聲,身死異處,化為飛灰。卻是大巫後翌聽到動靜,緊趕慢趕終是遲了一步,眼見誇夫被害,含怒射出一箭。眾金烏眼見兄弟慘死,亦是大怒,竟失了理智,以為來人只是偷襲得手,並沒有什麼本事。
那料後翌手中兵刃正是走獸飛禽的剋星,任你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弓箭,只要修為不夠,便要化為飛灰。因此金烏們想要故計重施卻是不行,片刻間便被殺了一半,待知道厲害,想要逃時,卻已遲了。
這並不是說後翌強過誇夫許多,只因為萬物相生,各有克制耳。後翌痛失好,誓要將金烏殺個乾淨,眼見剩下幾隻要逃,如何肯放過?當下彎弓搭箭,將那金烏一一射落,輪到最後一隻時,卻被人攔住。
正是「聖母鑾輿出媧宮,旌旄瑞色映簪纓;龍光劍吐風雲色,赤羽幢搖日月精。」鳳鑾坐了一個女子,容貌瑞麗,身著霞裳;道是:「梨花帶雨爭嬌艷,芍葯籠煙騁媚妝。」來人不是女媧是誰?
原來女媧自從聽了鯤鵬妖師之語,知道洪荒風傳關於自己的緋聞,心中總是煩悶不靜,便打算到不周山找三清討個說法兒。不意在此碰到後翌射殺金烏,自然不能不管,將那金烏救下,正待問個清楚,卻見後翌一副呆相,便不欲與他多說,逕直一算,明瞭個大概。於是道:「金烏少不曉事,受人挑拔害死誇夫,合該受罰。如今十存其一,你也大仇得報,就此罷手,可好?」
那後翌雖為大巫,卻也是山野之人,早被女媧娘娘艷色天姿迷了心竅。聽到女媧娘娘問話,只覺聲音悅耳,根本不曾辨別語意,應道:「自然是好。」
女媧娘娘還道他是個癡呆之人,加心中有事,自然不願和他計較。後翌直到女媧車架走遠,只剩個背影,方始回過神來,也不去尋那逃走的金烏,而是歎道:「若能娶得此女,才不枉此生。」
不料此語犯了女媧諱忌,傳到女媧耳中,娘娘大怒,才知他是個登徒子。冷哼一聲,自懷中飛出一物,正是那異寶繡球,望後翌背就是一記重擊。後翌的大巫之身也是了得,全無防備之下,仍然未死,只是吐血重傷。
且說女媧來到不周山,見了三清問及前事,通天教主倒也乾脆,說道:「確有這回事,當時猜不出那窺視之人,便說了這玩笑之語,不想被紅雲聽到,四處亂說。師妹要打要罰,通天全認了。」
太老君和元始天尊也說:「全憑師妹主意。」
這種情況下,女媧娘娘倒不好太過為難,暗道:「他們三人本為一體,真個做得過了,恐怕便不會這樣說了。」當下只叫通天認錯,並對此事影響負責,便算揭過。通天教主也不推諉,一一照辦,又賠了件靈寶才算了結。
待女媧走了,元始天尊埋怨道:「師兄我早和你說過,不可亂說,你就是不聽,此時憑白讓師妹落了面皮。」通天教主卻道:「落也是落我的面皮,與你何干?何況此事你也有份,方纔我獨自認了,叫你得了便宜,偏得還要瘋言瘋語。」
元始天尊怒道:「三清本為一體,如何不干我的事?」通天教主性情剛烈,如不是自覺不對,根本不會低頭,反道:「賠禮的是我,道謙的也是我,怎麼不見你拿出靈寶來與師妹作補償?即為一體,如何總說我門人不是,不說你門下壞處,偏你是好人,我便是壞人?」
「不過一件普通靈寶,你也如此計較,我便與你一件又何妨?我的門下皆是根基深厚,品學賢良之人,如何有壞處?反是你不分類別、資質,凡是來投的,不管石頭還是烏龜盡數收到門下,把不周山弄的烏煙瘴氣,你還好意思與我分說?」
「老師曾言,有教無類;何必分得那般細緻?何況不周山是大家的不周山,我自弄我的,你自弄你的,偏你多事!礙著你了麼?」
「你沒礙著我,但你門下礙著我了,若非你是我師弟,早將其盡數打殺。」
兩人起了真火,便連太老君與勸不住,最終通天教主領著門下離開不周山,另尋了洞府,叫做「碧游宮」。
太老君眼見兄弟離心,心中也是不痛快,說道:「你即容不得師弟,想來也容不得我這師兄,我門下稀少,這便離開,給你讓地方。」元始天尊忙道:「不是我容不得他,而是他不肯讓人容得;師兄你願住多久便住多久。」
「既然容得,何必說:願住多久便住多久?他只是與我客氣,我卻不能當真。」太老君如此作想,便又「住」了幾日,自去開闢了「太清天」作洞府。自此,人教、闡教、截教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