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掌教
不知名的時空中，漂浮著一座木質的樓閣。
端坐在其內的少年閣主本是閉目養息，突然間卻睜開了眼睛，手中捧著的茶盞不自覺打翻在地，茶水濺了白袍一身都不去理會。
若說天辰的信念之道是讓他震驚的話，此時發生的異變，卻是讓他第一次感到了驚懼、不可置信。
他體內的氣息有些絮亂，絲毫沒有往日的鎮定。
“法則兩次降臨在同一個人身上？”少年閣主喃喃自語著：“打破了規則，脫離在秩序之外，怎麼可能？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從遠古到如今，都沒有一個人能經受兩次法則的洗禮，從來都沒有。就連天錄閣閣主自己都無法做到。
這是規則，是不可能違逆的。
但此時竟有人做到了，成了一個完全脫離他把握的異數。
平江都中，一片雪色，放眼望去，儼然成了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
這一次引來的動靜比第一次還要大上數倍，因為這一次降臨的法則雄厚了數倍不止。
就連易姓男子用起源演化的破滅之火，都無法將所有的殘魂擊殺，只得一次又一次地重復。
過了許久，往平江都趕來的亡魂才漸漸少了下去。
“呼，呼……”易姓男子有些發喘，聲音中卻是帶著笑意：“這小子不簡單，領悟的時光力量常人根本無法相比。”
他手掌一彈，一道紅色的光芒突地跳躍出掌心，迅速沖入白馨的腦海。
“找時間代我交給他吧。這武技名為‘魂祭’，是獻祭靈魂的武技，分為三重境界，分別是燃燒元力、獻出生命力以及靈魂獻祭，可以在短時間內換取強大的力量。第一重和第二重施展之後，身受重創，但只要別將生命力全部燃燒就不會死，而第三重施展之後，必死無疑。”
白馨渾身一震：“你要我將這種技法給他是什麼意思？”
“能強行將生人打入亡靈界的人，只有聖者。就算是天玄十重也無法做到。”易姓男子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招惹了誰，但如今看來，就算你們出去，也不會好過。這是唯一能短期內大幅提高戰力的技法。”
白馨冷冷道：“可是這卻要以壽元和生命為代價。”
“我雖然認識他不久，但對他的性子也算看得通透，你覺得假如真的遭遇那種時刻，他不會用麼？之所以不直接給他，是不想讓他隨便亂用。”
白馨沉默著。
易姓男子又彈出一道破滅之焰，拱繞在平江都外，護住整個城池，便落回地面。他消耗了大量的靈魂之力，昂藏的身形有些虛幻，疲憊道：“我要休息一下了，老了，還真是撐不住……”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上照耀而下的光柱終於漸漸收斂，陰雲散去。
秦浩落回到地面上。
此時的秦浩身上散發著的氣息蒙上了一層古意，眼神比初入亡靈之國中滄桑不少。
他落到白馨面前，深深行了一禮：“多謝。”
這些時日如果不是她照顧，又不知道從何處找來那種陌生的靈藥，他絕撐不到現在。
白馨拂去耳邊秀發，淡淡地點了點頭，但飛快起伏著的**，染上紅色的耳根卻出賣了她的真實情緒。
“前輩，晚輩告辭了。”秦浩朝著易姓男子拱了拱手。
白馨微愣，訝道：“為什麼這麼急？”
秦浩只能苦笑。
他體內的雷火丹元消失了，氣海中燃燒的火焰威能雖比往日強橫十倍不止，但是雷系元力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讓他心中不定的是，和顏夕在冥冥間的聯系，似乎消失了……
易姓男子睜開眼睛，點了點頭，聲音帶著笑意：“希望今後還有機會見面。”
秦浩躬身道：“多謝前輩這些時日的照顧。如秦浩將來有力量，一定想辦法幫前輩脫離這裡。”
話落，秦浩不再多言，自然而然地牽著白馨的手往生死門的方向掠去。
易姓男子搖了搖頭，有些不捨。他站起身來，往秦浩這幾日呆著的石室中走去。
他很想知道，這名青年為什麼會突然間脫離死境，還獲得了更強的力量。
“或許能用時光重現看出一絲端倪。”男子邁入石室之中，四處張望。
當他的目光偶然觸碰到牆壁上刻繪著的秦逸的面容，男子的身軀猛然一滯，不可思議地自語著：“為什麼這人的容貌，看起來這麼熟悉？……”
秦浩和白馨一路毫不停歇，飛快地闖到了生死門。
這一次那扇隔絕亡靈國與外界的門戶不再是天塹。兩人都是七重之上的境界，通道內的時光流速對他們影響並不大。
白馨更是驚訝地察覺，在秦浩身側的時光似乎是完全的靜止。
不知不覺間，這個青年在武境上的步伐幾乎快追上了自己。
…………
連續趕路三天過後，秦浩和白馨在第四天的清晨回到了風元城。
但目光見到風元城的第一眼，秦浩的身軀便是不知覺一顫。
風元城內廢墟處處。而在風元城前的土地，染著血紅之色。
空氣之中，猶有血腥刺鼻的氣息飄蕩。
“到底發生了什麼？”秦浩心中有些恐懼，腳步慌亂地往城牆內行去。
走到城門時，幾名雙眼赤紅的弟子猛地拔出了刀，咬牙切齒地看著秦浩：“你是什麼人？敢擅闖風魄宗。”
這幾名弟子雙手顫抖，情緒極是不穩定。
秦浩望了幾人一眼，發覺他們的不對勁之處，打出一道元力湧入幾名弟子身體，安撫情緒。
幾人漸漸平靜下來，一名面色黝黑的弟子目光望到秦浩的容貌，細細打量了幾眼後，滿臉驚訝，似是想起了什麼。
他突然淚如雨下，噗通一聲雙膝跪到地面上：“秦長老，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秦浩沉聲道。
“青州顏家，三宗聯盟驟然發起攻勢。”那名弟子泣不成聲：“我師尊吳長老死了，門內的黃威長老用封玄陣和御獸宗掌門同歸於盡，就連風掌教……”
秦浩驀地一震，身軀飛上半空，往掌教峰掠去。
白馨眼中閃過一絲擔心，緊緊跟在他身後。
到了掌教峰一看，往日莊嚴的掌教大殿之中掛滿了白色，極是淒清。
他的心髒激烈地跳動著，緩緩地邁入殿中。
幾位生面孔的長老和趙元當的祖父趙長老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見到是秦浩的時候，眼睛全都紅了，同時屈膝跪下。
“參見掌教。”
秦浩一愣：“掌教？”
趙弦沒有說話，將一塊凝像石拋在秦浩面前。
凝像石中釋放出光輝，旋即浮現出風子江的虛像。
“秦浩，我一直很好奇。記得當年在青陽村遇到你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為什麼能在三年內攀登到這一種境界。我更不明白，為什麼當日在天巖峰上，出身罪族的人和你會拼到那樣的程度，連性命都可以放棄。”風子江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畫面中的他，帶著一股淡淡的笑意。他的胸口處的傷口觸目驚心，結著猙獰的血痂，面上沒有一絲人色，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但他的面容，卻是依然平靜。
“但在兩日前，和荊玄的那一戰，讓我明白了一些東西。”風子江語帶笑意：“可惜，我無力扭轉結局。我記得你曾經跟罪族的人說過，要將他們帶上頂峰對吧那如今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拉風魄宗一把……”風子江滿眼淚光，面上的笑容卻極是燦爛：“如果真的無法扭轉結果，我不會怪你……”
說到這裡，所有的聲音和影像都漸漸消失了。
“帶我去看看風掌教。”秦浩握緊了拳頭，啞著嗓子道。
趙弦黯然起身，帶著秦浩出了掌教殿，往掌教大峰後的一座從峰而去。
從峰上停留著一具屍身，滿頭白發，面容似是中年。
正是風子江。
秦浩失魂落魄地坐在風子江的屍身前。在青陽村相遇的景象，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現。
良久過後，秦浩閉上了眼睛，緩緩道：“宗門內情況怎麼樣了？”
“護宗長老團本來還有數人，這一戰過後，除我一人之外，全部陣亡……”趙弦咬著牙齒：“風掌教戰死，門內長老損失慘重，三極以上團隊覆滅大半，門內最強的一級團隊霸盟和銀潯交戰，首領辰風擊殺銀潯副團長羅巖之後……”趙弦抬起頭看了秦浩一眼：“死活不知……”
“繼續說下去……”秦浩咬著牙齒，握著拳頭，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謝長老昏迷。門內最強的長老之一，顏夕長老受顏圖先重創，按幻炎門少主所說，靈魂消失，生機流盡，只留下一絲殘魂，幾乎……沒有蘇醒的可能。”
第五百二十六章前世一諾
經歷了夢魘般的一場滅門之戰，風魄宗內終於有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那便是宗門內最年輕的天玄武者回到了門中，接任掌教大位。
這個消息不僅在神木國中廣為人知，更是幾乎傳遍了半個大陸。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成了一宗掌教，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個青年在風魄宗風雨飄搖的情況下接任掌教大位，更是匪夷所思。
而當外間之人紛紛猜測秦浩上位會如何應對如今的局面時，風魄宗內反倒是詭異地平靜下來。
……
秦浩從正式接任掌教之位的那一日，便沒有休息過。
安置傷員、收攏門內弟子，分派長老負責門內防務、派人與隱玄門聯系、利用空間印記召回獸界之中的武盟……
三日之中不眠不休，將這些事務安置得井井有條。
而到第四日，幾乎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宗門終於恢復秩序時，秦浩卻不見了人影。
幾位長老都知道他心中應是有了決定，但卻沒人知道他的決定到底是什麼。
對於那名神色一直很是深沉的青年到底在想什麼，無人了解。
又是一天白日度過，清冷的月光從天邊盡頭升起，照耀到風元城的每個角落之中。
在風元城內城的掌教峰山腳下，一個身形婀娜裹在貼身裙袍中的女子正沿著通向山峰的小路前行。
她的腳步輕便，不多時便登上了峰頂。美目四望，見得在掌教殿之外坐著一個人影，正背對著她，給人的感覺說不出的蕭瑟，似是在短短一夜間老了十幾歲。
“還有一夜，時間就要到了。”白馨蓮步輕移，站到他身後，淡淡道。
背對著她的人影保持沉默。
白馨見他如此，也不多說，只是將雙目定格在他身上。
良久過後，那坐著的人影終於站起身來，拍了拍滿身沾染著的霧水，轉過身來，卻是讓白馨一陣失神。
此時的他雙眼滿布血絲，雙鬢帶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看樣子便像是染上了一層霜。一夜之間，雙鬢竟然平白添了許多白發。
她滿心驚訝，原以為是秦浩的時光法則出現問題，但觀測一瞬，便發覺自己的想法錯了。
想著秦浩這幾日的表現，白馨暗自一歎。
她知道有些事秦浩不敢去想，所以才連續幾日沒有休息，將宗門內的事情安派好。
而當昨日所有事情都安置好，他閒下來後，在這整夜之中心內會有多少情緒的變化？她無法想象
白馨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放不下，這一仗你就贏不了。”
秦浩閉上雙眼，疲倦道：“我想見見他們。”
“我帶你去。”白馨又是一歎，轉過身往山下行去。
在風元城的掌教峰後，是一些較矮小的從峰，雜亂分布在風元城的深處。
白馨七彎八拐繞過了許多小路，帶著秦浩來到了一處光禿禿，高不過百丈的山峰底下。
山腳下坐落著一間精致的木屋。從外看去，木屋內分為兩個小房間。
在木屋的門口，一個男子閉著雙眼，氣息深沉，原本俊秀的容貌上寫滿了疲倦，卻是季凡。
他聽到了腳步聲睜開眼，對著秦浩點了點頭：“來了？”
秦浩微頷首。
“進去吧”季凡勉強擠出個笑容：“他們等你很久了。”
秦浩點頭，邁開腳步。白馨本想跟進去，卻被季凡攔下。
季凡對她使了個眼色，傳音道：“讓他自己靜靜”
白馨聞言咬了咬唇瓣，不甘願地停下了腳步。
秦浩先進了左側的房間。
入內一看，房間內光線極是柔和，干燥暖和。
房內拼著兩張簡陋的木床，上面躺著兩個人，一個蒼老而瘦弱，雙腿自小腿之下盡數萎縮。另外那人卻是個圓潤的胖子，氣息微弱，面如白紙，宛若死人。
秦浩上前去，深深吸了口氣，彎下雙膝，在辰老之前重重跪下。
“辰老，這些年來您的照看，秦浩一直記在心中。你盡力了，就算是祖父也不會怪你的。”
秦浩磕了三個頭，便站起身，坐在胖子躺著的那張床邊沿。
“胖子，你這一回很爭氣。”秦浩拍了拍他的肩頭，淡淡地笑著。
“幾日之內轉戰千裡，救走多個分部內的弟子。”秦浩笑著道：“就連青州顏家軍都被你擊殺，那可是顏圖先花費了不少靈藥、玄晶堆出來的軍隊，或許整個大陸都沒有軍隊能跟這支軍隊相比。”
“還有銀潯武團，三分之一的成員永遠被你留在這裡，副團長羅巖也是死在你手上。光憑這一仗，你的名聲就足夠傳遍整個自由領，說是名噪天下也不為過，你說過的那雙胞胎婢女，說不定很快就會自動上門找你了……”
秦浩的聲音在細小的房間中回蕩。
房間中除了他的聲音之外，再沒有其他聲響。
說了片刻，秦浩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面上強露出的笑容越來越黯淡，低沉道：“季凡說你受創太重太深，又中了風蜃的妖力影響，精神受損，他難以讓你醒來。”
連天玄十重強者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方法能幫到胖子。
“我知道對你來說，最遺憾的並不是這件事情，是霸盟的人出現傷亡。”
“雷剛告訴我，你本可以將他們一起召出獸界的，假如當時雷剛他們一起出現，或許會有折損，但分擔起來，霸盟卻不會有今日的結果。不過因為他們還在作最後的磨合，你最終沒有這樣選擇。”秦浩拳頭握緊，緊咬牙根，絲絲縷縷的殷紅血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謝謝。”秦浩眼眶中溢出了霧氣：“胖子，真的謝謝……”
秦浩無力地閉上眼睛，靠著床背，心髒幾乎被壓抑地喘不過氣來。
胖子是他真正意義以來的第一個生死之交。
前世初開始和胖子相識的時候，是在自由領中，那時候他不過凝玄八重，胖子也不過靈玄境界。
一開始他只是覺得這個胖子思維天馬行空，行事癲狂，除此之外並沒多大好感，只是有一次胖子被妖獸襲擊，奄奄一息，他順手見到幫了胖子一把。
或許是因為辰老的暗中吩咐，或許是因為這個恩情，又或許是因為兩個人在自由領中那樣的地方，同是連螻蟻都不如的存在，兩人從此便結伴而行。
一開始過程中多有打打鬧鬧，而秦浩也常讓胖子那種神經的性情氣得抓狂。但後來不知怎麼的，彼此間反倒有了幾分交情。
在自由領那種弱肉強食的地方，也有了個說話的對象。
如此一晃，便是六七年時光。
兩人後來都離開了自由領，分散在外，本以為這份交情會從此淡去，直至消失……
“反正世間之事，大多如此，連家中親人都會對我冷眼相看，更何況是一個不知來頭的家伙”
那時候的秦浩便是這樣的想法，有些許遺憾，有些許無奈，但卻是轉瞬即忘。
一個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流浪武者，哪那麼多時間緬懷過去？
直到他得罪了萬劍門，被千名以上弟子和多名長老圍困在一處小山谷中，足足十日，幾乎沒有了活路。
那時候他甚至有了拼死一戰的念頭。
然後在那一日，胖子從被萬劍門圍得滴水不漏的入山道路中沖了進來。代價是渾身鮮血，丟了一只手臂，經脈多處受創。
真玄境界的強者，丟了一只手臂，是不可能回復的，再加上修為受創，對他今後武道進境會有多大阻礙，可想而知。
而付出如此慘烈代價後，胖子的反應，卻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真巧，剛好路過這裡，要不要一起走呢？”
這就是胖子付出了這麼大代價之後，說出口的唯一一句話。
直到今日，秦浩還記得當時見到胖子的震驚，以及當時陽光打在胖子臉上，他展露的那種懶洋洋、毫不在乎的可惡神情。
從那時起，因為秦雨仙而積壓下怨氣，在大陸上流浪了多年，多次游走在生死邊緣幾乎沒信任過別人的少年，在心中默默下了一個決定。
做胖子的兄弟，一輩子的兄弟
這不是一時沖動，不是一句可以說過就忘的話，而是他曾立誓不惜賠上性命都要履行的諾言。
言猶在耳，胖子從絕境之中開出一條坦蕩道路，笑著向他走來的景象，恍若昨日發生過的事情。
但到了這一世，他卻放任胖子一人去面對宗門破滅、兄弟在面前慘死、祖父身受重創的慘痛結局
在他最絕望的時刻，胖子一句話都不說站在他身旁，哪怕明知前方是懸崖，也滿不在乎嘻嘻哈哈地陪他一起跳下去。而當胖子面臨同樣境地，絕望無力地面對一個聖者的全力碾壓之時，他卻什麼都做不到……
這難道便是他發過誓要用性命卻守護的諾言？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兩行淚水再也忍不住，從眼眶之中沖了出來。
秦浩全身發抖，蜷縮著，眼淚不停地流下，將他的視線模糊成一片氤氳。
他沒料到會冒出個韓嚴，他預計不到會被打入亡靈之國，他更沒想到竟然會因為時光的錯亂在裡面拖了那麼長時間……
但再多的解釋，胖子都聽不到了……
辰老燃燒靈魂，施展永恆意境，幾乎沒有醒來的希望。而如今連他們這邊境界最高的季凡都對胖子的傷勢素手無策，還有何計可施？
第五百二十七章今世一言
門外，倚在門旁聽著房間內傳來的秦浩壓抑悲泣的聲音，眼眶不自覺有些發熱。
她生怕自己會失態，忙不迭地別過頭去，用力地眨著眼睛，想讓眼中的水汽淡去。
這是她自當年在獸皇宗那人手下被偷襲之後，第一次感覺到人類這一族，終究還有一些讓人無法詬病的情感所在。
過了許久，響起嘎吱一聲，秦浩推開房間的門走出來了。
白馨眼眶微紅地看了他一眼：“怎麼樣？想好了麼？”
秦浩點了點頭：“再給我些時間。”
他走到對面的門，推開了另一個小房間的門。
同樣木質的房間，同樣的溫和干燥，不同的是這一間房間中的床鋪只有一張。
床鋪上躺著一個小女孩，漂亮得不像話，既有女子的嫵媚又有孩童的稚嫩。
她的眉目如畫一般，長而整齊的睫毛看上去極是漂亮，一頭柔軟滑嫩如絲綢、流轉著淡淡銀光的秀發披散在床邊。
她的面色稍顯蒼白，看上去不像個活人，倒有幾分像是個巧手工匠制造的精美到極限的木偶。
秦浩手撫著她如新剝開蛋殼的雞蛋般、見不到一絲瑕疵的面頰，嗓音干澀：“顏夕，我回來了。”
顏夕沒有回復秦浩。
或許她根本聽不到秦浩的話，永遠都聽不到。
顏夕是被顏圖先親自出手擊傷，元丹的力量被顏圖先盡數吸收，已經徹底枯竭。傷勢之重，猶在胖子之上，和辰老的程度相當。
兩人都是靈魂消散，只留下殘余的一絲意念保存在識海之中。若說胖子醒來是希望渺茫的話，顏夕和辰老或許連奢求這渺茫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如今的狀況，就算說他們已經死去，也不會有人懷疑。
秦浩將顏夕的身體扶坐起，抱入懷中。
往日小女孩身上的溫熱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取代的是一片冰涼之意，直刺秦浩內心。
或許他沒將顏夕帶出萬獸谷，說不定對她而言反倒會是一件好事。
如果那樣，顏夕也不會呆在風魄宗，或許也不會讓顏圖先這麼早發現……
對懷中小女孩的記憶是什麼？秦浩早已記不真切。
是當年在萬獸谷中那個冷冷質問：“你也想出手殺我”的冰冷木偶？
是那個絕脈爆發，面容因染上血腥而變得猙獰無比的時候，第一次流露出真實情感，失望地對秦浩說出“你很怕我”的小女孩？
還是那個在萬獸谷邊緣，在聽到他說出“跟我走吧”之後，心內高興面上又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神情，眼中卻滿是竊喜的可愛女童？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或許都是，或許都不是。
……
但不論如何，秦浩的生命早已如同一團亂麻般和顏夕糾纏在一起，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開。
記憶仿佛插上了翅膀，信馬由韁地在秦浩心頭奔騰起來，讓他此時冷到猶如冰塊般的心髒之中開始浮現起一絲絲暖意。
那眉眼帶笑，不斷向她撒嬌的小女孩的面孔……
那鼓著臉頰，瞪著有神的雙眼，揮舞著小拳頭，明明極是憤怒卻又可愛得不得了漲紅面頰……
那開始流露出幾分嫵媚，卻又有些含羞帶怯的迷人面孔……
太過洶湧的記憶如潮水覆蓋而來。當所有的面孔在腦海中重疊成一張嬌俏可愛、宜喜宜嗔的小臉時，秦浩心頭突然間就像被人重重抓住。
視線所見，終於是被霧水氤氳得一片模糊。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這個小女孩的每個動作、每個神情已經融入他的心底，仿佛血肉、靈魂一般難以分離。
秦浩緊了緊雙手，將顏夕抱得愈發緊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臉上已是一片涼意，奪眶而出的淚水連他自己都無法遏制……
窗外的月光照耀進來，打在兩人身上，將這景象定格成了一副溫馨柔和卻又淒冷無奈的剪影。
過了許久許久，鳥兒鳴叫的聲音開始在山澗之間回蕩。
秦浩讓顏夕靠在自己身上，從戒指中召喚出一個玉盒。
玉盒中赫然是兩塊熒光流轉、帶著血紅之色的玉佩。
這是將百烈鳥的血液摻入玉石中的制品。當時趙元當的事情過後，顏夕就拿出這兩枚她師尊給的玉佩。
顏夕很想要秦浩為她戴上，只是當時他找了個由頭推拒了。
秦浩撫摸著一塊玉佩，將顏夕披散的長發撩到身後，微微將她的領口拉開，為她將玉佩戴上，臉上已滿是淚痕：“記得你曾經說過等我回來，等你長大，那麼能否求你，再多等我一次……”
直到中午時分，秦浩才走出了門外。
“走吧”秦浩深呼吸了一口氣，往風元城外掠去。
白馨緊隨其後。
到了風元城城門處一看，早接到他命令的趙弦和另外幾位長老，已經在城門處站了片刻了。
秦浩和白馨一同落在他身前。
不少弟子發覺風魄宗這位新掌教突然間出了內城，心中皆是好奇，聚集到城門附近。不一會兒，城牆內外就圍滿了近千名的弟子。
趙弦沒有注意到其他，見到秦浩出現，連同身後幾位長老手忙腳亂地行起禮來。
秦浩點了點頭：“趙長老，這次對風魄宗動手的，都有哪些宗門？”
趙弦面色當即沉下，聲音凜然。
“為首的是青州顏家。”
“其次是自由領銀潯戰團、御獸宗、萬劍門、暮宇閣。”
“還有一些小宗門仗著在自由領附近，我們難以進入，對隱玄門和我們宗門的分部趁火打劫。諸如厚源宗、化星門、落雨軒……”
趙弦將一個個門派的名字念了出來。
秦浩閉目片刻，沉聲道：“掌教令，諸位長老，接著吧。”
趙弦和另外幾位長老聞言，悚然色變。
風魄宗內掌教和長老之間一向私交較好，平時沒那麼多上下、規矩之分。
但若是以“掌教令”這樣的方式頒布而下的命令，就代表這件事絕對非同小可。
趙弦和他身後四位長老同時躬身行禮：“謹聽掌教吩咐……”
第五百二十八章如若可以，請借我勇氣
遍布著鮮血碎肉的竹林之中，站著一個神色猙獰，雙眼滿布血絲的老者。他的身上沾滿了血色，白色的胡須上粘連著深紅色的血水，有些甚至已經凝固，看上去極是駭人。
“天辰老狗……”雙眼通紅的老者咆哮著，如一座爆發中的火山，猛地打出一拳，在空中震開了道道的波紋，將空間震得虛無破碎。
整個竹林被碾為平地，方圓千丈內的空間都崩塌成漆黑的一片。
老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過了良久，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風元城前的一戰，不僅沒有將辰濟擊殺，反倒是自己被挫敗，起源世界破碎，修為從聖者跌落十重，而最讓他痛心的是，曾經得到的那一絲起源之道都被他用來抵擋天辰的攻勢。
可以預想得到，今生他都沒有機會再晉升那無上大道。
“噗”氣血攻心下，顏圖先終於是忍不住從口中噴出一道血箭，氣息又絮亂了幾分。
身後一名裹在黑袍之中的男子看著他，暗歎了口氣，上前道：“家主，您終究還是贏了。天辰老狗據說已經醒不來了，等你傷勢痊愈大可上門取他性命。”
“嗯”顏圖先無力地點了點頭，唯一值得安慰的，也就這件事了。
“不過聽說小姐身邊那小子回到風魄宗，還接任了掌教之位。是不是應該早做准備……”
顏圖先壓下怒火，淡淡道：“不過一個天玄境界的小武者，他能做什麼？如果不是季凡庇佑著，我現在就可以上門將他滅殺。”
“接任掌教之位？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能翻出多大*浪，如今他就連守住風魄宗都做不到吧。”
………………
在自由領的另一處，一個滿臉傷疤，瞳孔呈現赤紅色的老者正端坐著，神情平靜，陣域守護者站在他身前，低著頭稟報著他所獲知的消息：“顏圖先被打落聖者境界，帶領暗夜衛隊退回青州。天辰老人昏迷不醒。”
“顏圖先這老家伙也會有今日”老者聞言，心內松了口氣，露出一絲笑意：“讓他們去殺個痛快，這事，我們看著就行。”
“是”李皓低頭道：“不過聽說那個上次躲進古陣城的小子秦浩，回到風魄宗了，還接任了掌教之位。”
“哦？”老者眼中露出一絲冷色，聲音凜然道：“運氣真是好，竟然能在古陣城中的那位手上逃出。不過也無關大礙，我記得你說過他和銀潯團長慕天有些間隙，慕天這次會率銀潯出手，也是因為和他的仇怨。既是如此，你就將這事告知慕團長吧，我想慕天會樂意出手將他解決的。”
“屬下了解。”
……
在陣域之主和顏圖先都將目光放到風魄宗之時，大陸上的其余大小勢力也在默默地關注著這個宗門。
代表一流勢力的風魄宗在這些時日發生的變化實在太過劇烈，無法讓人不去關注。
幾乎每個勢力都想知道風雨飄搖的風魄宗能否撐過這最艱難的時期。
同他們為敵的不僅是三個實力同他們接近的宗門聯盟的力量，更有青州的霸主顏家派出的援助。雖說青州軍全軍覆滅、萬劍門損失慘重，但相比起來風魄宗的損失也不小。
從他們已經淪落到要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擔任掌教，就可想而知。
在每個人看來，風魄宗儼然是風中殘燭，只要一陣輕風吹過，就能讓這個傳承數百年的宗門最後一絲光芒徹底熄滅。
整個大陸都在看著，風魄宗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守過這段最艱苦的時光。
風元城前，幾位長老躬身行禮。
趙弦心頭浪潮翻湧，不知道秦浩到底在想些什麼。
掌教令，這種如此莊重嚴肅的命令已經多年未曾下達。更何況這還是秦浩接任掌教以來頒布下的第一條掌教令。
“掌教請吩咐。”趙弦低頭恭聲道。
“宣告天下。”秦浩緩緩吐了一口氣。
“風魄宗向萬劍門宣戰……”
“風魄宗向御獸宗宣戰……”
“風魄宗向暮宇閣宣戰……”
“風魄宗向銀潯戰團宣戰……”
“風魄宗向青州顏家宣戰……”
“若有任何勢力打算與以上門派狼狽為奸，對風魄宗下手，我宗門與之，不死不休……”
如春雷般的聲音在風元城前轟隆震響。
所有的長老皆是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些弟子都是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但同時也感到有一股熱血，不受控制地從心髒湧上腦門。
宣戰，是一個門派要向另一個門派下手之前所做出的宣告。
這種形式在如今的天幻大陸上已極少會使用。因為事先宣戰，會讓對手有所防備。
而現在門派間的交戰動輒之間就是牽連成千上萬的武者，廝殺慘烈，血流成河。因此一些門派發動戰爭時，為了減免損傷，都是偷偷布置好，驟起發難，出其不意。
就像是這次三宗聯盟在對風魄宗下手時，也未曾事先宣戰一樣。
但這一形式，至今為止都沒被廢除。
因為這代表一種態度，傾全宗之力與之一戰的態度。也是用於震懾其他打算乘火打劫的小宗門的方法。
一旦宗門向其他宗門宣戰，就代表這個宗門已不惜犧牲一切，在這種情況下，也能讓一些宵小的心思有所收斂。
荊弦忐忑不安道：“掌教，這樣會不會太貿然？”
“貿然？”秦浩淡笑道：“難道你認為，事情發展到今日的程度，還有回旋的余地麼？”
荊弦啞然
回旋？
到了今日，誰還會抱有回旋的念頭？如果不是天辰老人出手將顏圖先擊退，風魄宗的弟子此時是他人砧板上的魚肉。
誰都知道三宗退去只是暫時的休整，等到有一日他們調整完畢，必會卷土而來。到那時還能再出一個天辰老人麼？
而到了那一日，損失大量精英的風魄宗或許就會真真正正被永遠掃入歷史的塵埃之中。
但驟然之間對如此多的門派宣戰，對趙弦來說還是一件難以反映的事情。
“你們只要留守在風元城就行了。”秦浩淡淡道：“其余的事情，我會安置好。”
“掌教，是不是再……”幾位長老試圖說服秦浩。
“第二道掌教令……”秦浩沒給他們反駁的余地，聲音之中加入了元力威壓：“趙弦，跪下接令。”
趙弦聞言渾身一震，不自覺地跪下。
秦浩轉過頭去，望向天邊盡頭奔來的墨雲：“從今日起，宗門掌教之位，由你接任……”
這一次不僅是城門前的幾位長老，就連門前圍著的弟子也是悚然一震，議論之聲四下起伏。
“記住”秦浩沉聲一喝，讓城門前的聲音全都靜默下來：“不管你們往日是什麼人，今日，你們是風魄宗門下弟子。”
……
遠方的馬蹄踢踏之聲漸漸靠近，數息之後，漆黑色的墨雲已落在秦浩身前，卻是一尊尊渾身漆黑如墨，頭上長著銀白色螺旋獨角的駿馬。在駿馬的四蹄上纏繞著暗系元力，威勢極是逼人。
而最讓人驚訝的是，每一只妖獸都是四階初級的品階，那氣息壓迫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馬上坐著的騎士縱身躍下，皆是一襲黑色勁裝，滿身血腥之氣的武盟成員，以身形矮小的雷力為首。
從獸界回來之後，秦浩就讓他們帶領墨雲身駿進萬獸谷中做最後的契合，三日過去，已取得不小的成效。
再加上獸界中的日子，武盟的成員平均修為達到了真玄七重的恐怖境界。雖然還不足以和墨雲神駿相比，但被秦浩磨練出來的韌性，足夠讓他們得到墨雲神駿這一高傲種族的認同。
“准備好了麼？”秦浩淡淡一笑。
所有武盟成員望著秦浩，同時點頭。
秦浩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了過去。
滿臉精氣的雷力、身材壯碩面形凶狠的雷剛、面帶著地痞般笑容的向毅……
這裡面的每個人，他都能念出其中的名字。
從風魄宗內城初次相遇，秦浩和他們針鋒相對，到如今成長為彼此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不知不覺間，原來他們也經歷了這麼多的時光。
秦浩突然退後一步，旋即對著武盟眾人，單膝跪下。
風元城前，一片嘩然。唯有雷剛他們的面色仍是那般平靜，看著秦浩的眼睛中，滿是信任。
“此去的結果會是什麼，我不知道。”秦浩抬起頭，一字一頓道：“或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又或許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但從回到風魄宗的那一刻開始，我注定要踏上這一步。”秦浩沉聲道：“這條路憑我一人無法走完，我需要你們，我需要你們借我勇氣，給我走到盡頭的力量……”
“所以，哪怕明知這條路是死路，也請你們。”秦浩深吸了口氣：“和我一起去死吧……”
回答秦浩的是“唰”的一聲，騎士上馬的聲音。
“你的意願……”雷力淡淡一笑。
“便是武盟劍鋒所向……”在他之後，武盟眾人平靜地看著他，一如當年。
第五百二十九章馬踏天下
當所有人都在思考風魄宗會有什麼樣的對策時，這個傳承百年的宗門終於給出了它的答案。
這一日，風魄宗正式向著青州顏家、銀潯戰團、萬劍門、御獸宗、暮宇閣宣戰。
這是大陸上第一個敢向著如此多的宗門宣戰的門派，也是第一個敢對著自由領內的勢力宣戰的門派。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風魄宗已經在巨大的絕望之中陷入了瘋狂，才會做出這麼沒腦子的決定。
就連前些時日和銀潯交戰而受創的蘭戰，躺在床上時也是憤怒地大罵著：“瘋了，這小子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沒人相信風魄宗會贏。
以一個精英盡失、危若累卵的門派去對抗眾多大陸之上的一流勢力？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底的笑話。
甚至就連許多沒卷入這件事情的小門派都在暗自嘲笑，獵盟總部甚至有人開出了賭盤，讓人去猜風魄宗會在幾日內滅亡。
然後，僅僅過了半日，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到了那些嘲笑、質疑的人臉上。
萬劍門在南風、百越國等統轄國之中，共計六十八個分部被剿滅一空，無一名長老逃出生天。萬劍門主城，承風城被夷為平地。在半月前風元城一戰失去掌教荊玄和五名長老的萬劍門甚至連半個時辰都抵擋不了，就永遠地消失了。
至此，傳承二百一十八年，在劍道上堪稱造詣非凡的萬劍門，傳承斷絕。
大陸震動……
距離自由領數千裡之遙的凶獸平原之上有著唯一的一座城池，名為獸皇都。
這座城市用一尊四階高階的妖獸屍身為地基，其內大多的建築都是用隕鐵打造，是千年之前存在的獸皇宗留下的其中一座遺跡，如今是御獸宗的主城。
此時，在占地千裡的獸皇都中心的一座宅子中，七八名老者面色難看地端坐在一張紅桌旁。
在他們的對面，十數名約莫是中年，長相都極是俊逸的中年男子神色也是異樣凝重。這十幾人顯然就是以出產俊逸男子聞名的暮宇閣的門人。
“黎閣主，你問我應當怎麼辦？”一名面色泛著青氣的老者怒氣沖沖道：“我宗門的方掌教已在前些時日戰死，如今你還要我宗門怎麼做？”
一名身穿紫底白邊長袍，雙鬢如劍的男子緩緩道：“御獸宗雖然損失了方掌教，但其余的多位長老可多是完好無失。反觀我宗門，中層長老損失眾多。”
“笑話”一名面色赤紅的老者拍桌道：“暮宇閣長老損傷，我門內長老就完好無損？”
“你想動手麼？”
“是又如何？”
廳內本就凝滯的氣氛一下子就炸了開來。
“夠了。”一名極是俊逸，頭發卻有些花白之色的中年男子沉聲一喝。
面色赤紅的老者被他磅礡的元力沉聲一喝，蹬蹬蹬後退了三步，好不容易才壓下胸口翻湧的氣血。他雖是心頭窩火，卻不敢再出言反抗。
那中年男子將目光投向最先開口那面泛青氣的老者道：“甘長老，風魄宗不知從哪裡湊出了那支力量。短短一日內，我暮宇閣在南風、百越數國的分部被清掃一空，我相信御獸宗也不會好到哪裡。”
甘興沉默不語。
“如果到此時還要為哪方應該派出更多的強者而爭吵，我們也沒談下去的必要了。”黎清日站起身來，目光炯炯地定在甘興身上。
甘興沉默半晌，終於松口：“我門內派出一百名真玄境界之上的長老，三階高級妖獸一百，三階巔峰妖獸二十，這是我最大的誠意。”
“很好。”黎清日悅色道：“我門派之內會派出五名真玄巔峰強者，五十名真玄四重之上的長老。如此定可將那支隊伍攔在百越和南風國交界處的黑霧山脈。我已派人去請銀潯團長，最多再過半日，他就會趕來這裡。到那時候，有銀潯戰團出手，風魄宗這最後的力量也要消失。”
“是麼？”一個聲音突地在天空之中出現，這股夾雜著元力的聲音，直接將隕鐵打造的屋頂震塌。
碎石、裂開的隕鐵辟裡啪啦從屋頂落下，御獸宗和暮宇閣長老皆是一震，飛快反應過來，或是以元力騰上空中，或是站在妖獸的背脊上，在瞬間從屋頂的破口沖上高空。
一位長老座下的妖獸，發出一聲雄渾咆哮。方圓千裡的獸皇都之內的妖獸全部向著這處方向湧動而來。
沖天的妖力，覆蓋在整個獸皇都的上空，將空間壓迫得一片粘滯。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天空之中，那些立在似是戰馬，頭生獨角妖獸上的武者，神色卻沒有一點變化。
“你是什麼人，敢闖入獸皇都。”黎清日神色有些凝重。能以如此姿態闖入獸皇宗，絕不是簡單之輩。
更何況那些看起來像是普通的馬形妖獸的氣息，連他都難以看透。
“風魄宗，秦浩。”秦浩淡淡道。
兩派的長老登時震住，而在下方聞訊趕來的弟子眼中更是一片驚惶。這人，就是將萬劍門鏟平的武盟的首領？
怎麼可能？辦日前他們不是還在南風國內？短短半日，就跨越了數千裡的距離？
“動手”黎清日當機立斷，身形在空中幻開無數層的虛影，手掌撕裂空間，將無數的空間亂流凝成一道匹練，往秦浩束縛而去。
御獸宗長老心念一動，立即驅動妖獸。在獸皇都內數以十萬計的妖獸同時發動攻擊，密密麻麻的妖力匹練往空中覆蓋而去。
“雷力，他們交給你。”秦浩冷冽一笑，身形消失在原處，在一個呼吸內浮現在黎清日身後，一掌印在他的後背上。
嗤
赤紅色的火焰在瞬間將黎清日吞噬……
秦浩沒有再去看黎清日，又是跨出一步，閃現在面泛青氣的老者身前，一指往他胸口點去。
老者猛地一喝，手掌爆出一團風旋往秦浩砸去。這團風旋迎風見漲，瞬間化作百丈之高，其內罡氣彌漫，更有無數風罡化作的青蛟飛騰舞動著。
風旋在瞬間就將秦浩覆蓋。
只是出乎老者意料的是，秦浩卻是毫發無損，連一絲油皮都沒破。
“重疊空間”這是老者腦海中閃現出的最後一個念頭。
下一刻，一根手指已破入他的胸口，磅礡的元力，將他的內髒、經脈盡數震碎。
而在此時，那些妖力匹練也是沖到了武盟面前，將武盟和他們座下神駿一同覆蓋。
轟隆
空中猛地炸開了炫目的七彩光芒，聲勢驚人。
然而當七彩光霧消失時，重新露出身形的墨雲神駿和他們身上的騎士，卻全都是完好無缺。
一個個漆黑色的妖力防護罩，籠罩在武盟的身上。
“殺”雷力一聲暴喝，雙腿一挾馬腹，胯下神駿頓時如一道急速落下的黑色隕石，在空中蕩開層層的空間漣漪之後，往地面炸去。
其他武盟強者亦是做出同樣的動作。
而當墨雲神駿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之後，獸皇都內的妖獸全都驚懼慌亂起來，或是匍匐在地，或是四處逃竄，連它們的主人都不去理會。
就連借助妖獸懸浮在空中的御獸宗長老都無法安撫他們馴養的妖獸，不得不強行落到地面。
空中再無一人，不論是暮宇閣還是獸皇宗的強者都降到了地面。
而在此時，墨雲神駿也是掀起漫天的黑暗妖力，重重砸落在獸皇都內。
整個獸皇都就像是被無數的漆黑色隕石砸中，不斷炸開一圈圈劇烈的沖擊波。
隕鐵造就的城池，在猛烈地一次震動之後，轟然倒塌……
而在城池之內響起的慘叫、哀嚎之聲同正在擴散的暗系元力，如一朵血腥的曼陀羅，在凶獸平原上盛開……
第五百三十章銀潯終結
夕陽西落，澄澈的天穹染上一層暈黃。如血殘陽將天邊盡頭染成一線刺目的紅，仿佛一道跨越千裡的血河，橫亙在蒼穹之上。
當太陽的光輝終將徹底隱沒時，一點銀色的光輝，驀地浮現在血河之上，帶著漫天銀光激射而來。
在那點銀色的光輝過後，緊隨著數十點氣勢稍弱卻也是異樣深沉的光芒。
伴隨著銀光的前行，音爆之聲連綿不絕地向著獸皇都傳來。
“來了。”秦浩抬起頭，眼中，一片肅殺。
當他話音落下之時，那數十點銀光已停在獸皇都的上空。
當先的那一點銀色，是一尊身體披著厚厚的鱗甲，肋攜雙翼的純銀色巨蛇。
正是渡過三次雷電洗禮，步入四階的風蜃。而在風蜃的背脊上，站著一個氣息深沉，雙目流動著深邃的幽藍的男子。
“慕團長，恭候多時。”秦浩眼神毫不避讓地與慕天對視著。
慕天目光盯著秦浩，又在四下掃視一周，如古井般深邃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波動。
“短短不到兩年的光陰，你竟然成長到如此地步了。”聲音中夾雜著毫不掩飾地殺意：“不過一日，三個宗門盡毀在你手上。”
“也都是拜你所賜。”
“很好。”慕天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既然這樣，你我恩怨，也是時候在這裡劃下一個句號了。”
話音落下，神色冰冷地男子邁出一步，如一顆隕石從風蜃背上重重落下，在空中震起一圈圈波紋狀的空間漣漪。
“求之不得”留下一句針鋒相對的話，秦浩身形也是驟然騰上天空，絲毫不讓地與慕天碰撞在一起。
轟
交撞之處，空間蕩開一圈圈水波狀的漣漪。
兩人的身形在虛空中纏斗著，不斷碰撞，打斗的聲響比雷霆轟隆之聲還要大上幾分。
兩人越打越高，不一會兒就都升上千丈的高空。
同是精通空間奧義的強者，秦浩和慕天的速度、力量都達到了舉手投足間可以破開虛空的程度，因此整片天穹不多時就被扯得支離破碎。
“銀潯團長，讓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秦浩冷笑著，右拳猛的暴起一團火光，將空間轟得破碎，帶著無上的威勢往慕天胸口而去。
慕天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嗤
壓縮到極限，威能堪比火山爆發的一拳轟到了慕天的胸口。
然後，徑直從慕天的胸口處穿了過去。詭異的是，慕天的神色卻沒有一點變化，他的身體亦是完好無缺。
“光憑蠻力就想破開重疊虛空？”慕天心底輕蔑地笑著，右手風罡咆哮，帶著一片刺目的青光穿入秦浩胸口。
嗤
青色的光芒在秦浩胸口炸開，而後……盡數從他胸口中透了過去，卻同樣是見不到一點血光。
慕天面色大變，抬起頭來，對上的是青年眼中的那抹深深的嘲諷。
“重疊空間，可不止你會。”
耳畔突地傳入這聲嘲諷的笑，慕天尚未來得及反應，驟然覺得自己立身的空間陡然間破碎開來，身體如遭雷擊，不受控制地倒飛而出。
鮮血，密密麻麻地從他身體中噴了出來。
“團長。”銀潯騎士眾皆驚喊出聲，駕馭著座下風蜃，化作道道銀光往慕天遁去，試圖對慕天施以援手。
平心而論，他們的速度已快到肉眼難以捕捉。但在他們靠近慕天近前，數十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卻比他們還要快，橫空攔在面前，毫不留力地撞來。
轟轟轟……
僅這一下肉體碰撞，便有數頭風蜃被撞得身受重創，如斷線風箏搖墜著跌落地面。其余的風蜃騎士也是被撞得氣血翻湧，忍不住在空中退出了數十丈。
“想要動手？”雷剛手中騎槍驟然提起：“武盟聽令，擊潰。”
話音落下，驚雷般的馬蹄聲響接連在虛空中震響，連成一首激昂的曲調。
“將攔在眼前的人擊殺。”付炎面色猙獰地下令。
……
兩大武者團隊，終於在這血色的夕陽中爆發了決戰。
轟轟轟……
虛空中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成一片，沒有一刻停歇。
武盟的平均境界無法和銀潯相比，然而他們駕馭的妖獸是四階初級中幾近完美的種族，又是最為神秘的暗系妖力操控者。
而風蜃偏偏又是以速度為主要手段的妖獸，在墨雲神駿之前，是徹底地落了下風。
場面就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線，在那一瞬的拉扯過後，毫無懸念地向著一個方向徹底傾斜。
銀潯，被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
……
另一側，慕天已經被打得腦袋發昏，頭發雜亂地披散著，面上染滿血污，再不見往日的從容冷漠。
秦浩不遺余力，將空間的玄奧施展到了極限，在虛空中四處閃爍，連影子都捕捉不到。
慕天感覺自己像是陷入無數個強者的包圍之中，四面八方都是猛烈襲來的攻勢，難以招架，被打得如同一只破碎的麻袋四處飛散，無法落地。
在胸口又被印上一掌之中，他發出一聲痛苦而又憤怒的低吼。
在空中盤旋著的純銀色風蜃聽到了他的召喚，突然間連連閃動，瞬移到慕天身後，用身體將他後退的勢頭撐住。
慕天面色陰霾，一只手搭在風蜃的腦袋上，口中發出古怪的吟誦之聲。
那風蜃的眼中霎時亮起炫目的光輝，不多時，斑斕的色彩在那風蜃的體表浮現出來，在空中凝聚成一道長不過三丈，極薄的雷光。
“次元雷刃。”慕天眼中滿是獰色，將那雷光往秦浩射去。
次元雷刃，是唯有四階的風蜃才能使出的天賦技能。用妖力凝成的雷刃，據傳可以斬破一切虛空。
而慕天更是將自己天玄七重領悟的那一絲時光玄奧融入到次元雷刃之中，讓這雷刃斬過的空間出現了時光停滯的跡象。
“時光？”秦浩一聲譏笑，眼中驀地倒映出一片熾熱的紅光。
他伸出一指，往前方的虛空中點去。
一股時光變化的意味霎時擴散開來。
兩次領悟時光變幻、更經歷過滄桑老去，幾乎壽元耗盡的變化，若論時光的體會，又有誰能與他相比？
時光意境如扇形般向前擴散。
次元雷刃被時光意境感染到，霎時間就像經歷了千萬載的光陰，所有的光芒都泯滅在穿梭的時光之中。
時光意境接著向前，將慕天卷入其中。原本還是俊逸中年的慕天，面上的皮膚在一個呼吸間布滿了皺紋，滿頭白發蒼蒼，體內的壽元亦是在飛快地流去，不一瞬天玄七重的修為便跌落到真玄之下。
秦浩邁出一步，身形閃現到慕天之前。
慕天的風蜃反應極快，見秦浩掠來，口中噴出一道青色的妖力，在秦浩來不及藏身入重疊空間前，已穿過了他的胸口，撕扯開一個猙獰的血洞。
鮮血四濺，但秦浩仍是那般平靜，左手砸出一道火光將風蜃吞噬，右手手掌握成拳頭，向著慕天的胸口轟去。
基礎武技，沖拳。
這是胖子在晉升真玄境界前，最是擅長的攻擊武技。
……
“別以為胖爺就只會逃命了，你逼怒了老子會後悔的。”
“你再逼我，胖爺要施展絕技了。我這門武技凶殘得連我自己都害怕。”
“我x，胖爺炸毛了，胖爺真怒了，看我絕學武技，沖拳”
……
當秦浩的拳頭轟到慕天身上，將他的心髒轟碎，身軀焚燒成一堆飄散的灰色粉末之後，一陣歇斯底裡的咆哮聲，突然間不受控制地沖出了腦海。
“胖子，我用你最擅長的武技，幫你找回場子了。”秦浩嘴角帶著淺笑，視線卻朦朧得像是早晨的山谷，蒙著一層厚厚的霧
不知站了多久，身後傳來了一聲淡淡的聲音：“走吧”
回頭一看，卻是不知什麼時候從他心髒的空間中出來的白馨。
而武盟，也已經整齊地排列在他身後，不知等了多長時間。
秦浩深深呼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目光望向自由領的方向。
“最後一站”秦浩咧嘴一笑：“走吧”
白馨看著秦浩的側臉，回想著亡靈國度中那易姓男子交托給她的那門武技，藏在袖子下的芊芊素手悄悄握緊了幾分。
第五百三十一章劍指青州
青州，天目山脈。
天目山脈附近的空間極是不穩定，常有躁動的亂流洶湧著沖了出來，將周圍的事物拖入空間縫隙中，絞成粉碎。這些亂流就連天玄一重武者都難以抵擋，這裡也因此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近年來顏家也搬到了天目山脈附近。
此時，在顏家的天目山脈之中正布下了大量的守衛。
偽絕脈軍團、偽天賦體質武者密密麻麻，站在各處山頭。
顏圖先的近身之人，裹在一身黑色披風之中的顏道峰，正站在最高的天目峰上，布置著這裡的防務。
顏圖先身受重創，再加上心境躁動，又受了不小的暗創，正在閉關調理。此時若是曾與顏圖先結下仇怨的人來到這裡，那就麻煩大了。
雖說有能力對顏圖先出手的人寥寥無幾，但顏道峰還是異常謹慎。
將顏家的力量布置好之後，顏道峰便開始聽著一名屬下的匯報。
“暮宇閣掌教和多位長老陣亡，御獸宗獸皇都被夷為平地。”聽到這兩條消息，顏道峰也是微微一愣。
“銀潯的慕天已率領武團趕往獸皇都。”那名屬下低著頭，接著向下匯報。
顏道峰聽到這裡，松了口氣，揮揮手打發了那名屬下。
雖說對方不過是一個進階天玄不過一年多的小家伙，但不知為何，以他的修為竟然也會對那個多次創造奇跡的名字產生一絲忌憚之心，心中常會升起除之而後快的念頭。
不過如今不必擔心了，既然慕天出手，這顆眼中釘的結果也已經注定了。
“就不知道家主何時才會擺脫天辰給他留下的心境破綻。”歎了口氣，顏道峰往山脈內部行去。
走沒幾步，整個山脈突然狠狠地震動了一下，地動山搖的感覺過後，外圍幾座山峰竟然搖晃著倒塌了下去。
正當顏道峰滿心震驚時，山脈之外，已傳來一道聲響：“秦浩，上門拜會”
秦浩一步一步往山脈之中邁進。
四周起伏的山峰中所有的人都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不時有一些武者凝聚力量，發動遠程攻擊，試圖攔下他的腳步。
七彩的元力不斷襲來，與黑色的空間亂流糾纏在一起，將虛空染得七彩斑斕。
然而這聲勢駭人的攻擊卻連他一片衣角都沒擦中。
隨著他步伐的邁進，四周山峰中攢動的人頭越來越多，更有人已擺出了合擊武技的架勢。
“九幽連破。”東側一座山峰上，將近三百名的三階偽暗系絕脈武者組合成陣型，釋放出的暗系真元在空中凝成一個六芒星的漆黑圖案。
圖案之中破開了一道裂縫，旋即一尊沾染著黑暗氣息八頭黑暗大蛇冒出頭來，發出一聲咆哮，巨大的身軀往秦浩碾來。
秦浩步伐仍是那般平靜，走動之間，開始散發出一股深邃的韻味。
“時光”
隨著這兩個字的出口，時光的意境以他為中心，如一個迅速膨脹的圓不斷擴大。
那尊真元凝成的八頭大蛇當先卷入，身軀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老化崩潰，那些被籠罩在時光意境中的武者更是飛快地老化，直至衰亡。
秦浩就這樣不急不緩地往前行去。每走前一步，就會帶走一大群偽體質武者的生命。
顏家武者對他的攻擊，則是全被重疊空間所化解。
越來越多的武者如同稻草般被收割，屍體甚至在瞬間干枯、風化。
又向前行出數十丈，一座極高，通體赤紅的山峰浮現在面前。
山峰之上，站著二十名穿著黑袍的武者，身上散發的真元皆帶著一股極致的氣息，正是顏家暗夜衛隊
一人如毒蛇般的冷光掃了下來，當先從山峰上落下，如流星般射來，剩余十九人也是做出同樣的動作。
“真正絕脈”秦浩眼中閃過一絲冷芒，當那二十道光芒不過十丈之遙時，右手掌心突地倒映出一道火光，化作一個獨立的空間。
空間之中沖出了五十道黑色的輝耀，向著暗夜衛隊撲殺而去。
天玄六重的巔峰已能開辟空間，自創空間，以秦浩的能力，開辟出一個如儲物戒般不易察覺又可供多人隱藏的空間毫無難處。
武盟眾人駕馭的墨雲神駿同時爆出深邃的黑暗妖力，迎空而上。
沖在最前面的絕脈武者瞳孔一縮，來不及反應，已被暗系的元力籠罩，再出現時，身軀已是斷裂成兩段。
而之後的暗夜衛隊更是來不及反應，就讓武盟沖到了面前。
噗噗噗
噗一照面，暗夜衛隊便丟下了四具屍體。
但絕脈終究不是易於之輩，失神不過一瞬便反應過來，開始發起猛烈的攻勢。
只是這一次暗夜衛隊出手的效果和在風元城前相比卻效力大失。
因為武盟將暗夜的隊形沖散了，采取數人圍殺一人的攻勢。
絕脈受限於三厄，從未出現過天玄強者，境界最高的也不過是真玄十重，連御空而行的能力都未能領悟。力量雖強，境界卻和同級武技沒什麼不同。
暗夜上次之所以能將季凡困下，主要是出其不意打季凡個措手不及，在季凡境界的優勢施展出來之前，就集合了二十名絕脈強者堪稱極限的真元布置成陣，將季凡困住。
以他們最強橫的優勢——力量取得先機。
而對絕脈極為了解的秦浩自然不會給他們布置陣型的機會。出其不意將他們打成零散，才是唯一取勝的機會。
不過武盟雖開局順利，但仍難以抵抗絕脈天生的優勢。
平均三名武盟強者、加上他們座下以身法鬼魅、速度幾乎沒有任何妖獸能比擬、更兼有飛行力量的墨雲神駿聯手圍困一名不過真玄九重的絕脈武者，都無法取得上風。
從開局順利到陷入僵局，再漸漸地落入下風，這麼劇烈的轉變竟然只是在短短數息之間完成。
“時光”秦浩眼中冷芒再現，時光意境擴散，有針對性地向著暗夜衛隊強者籠罩而去。
然而時光意境觸碰到他們的身上，卻幾乎全被絕脈武者體內真玄九重、十重的元丹氣息沖散，除了讓他們動作僵滯之外，幾乎完全不起作用。
正在此時，一股冰冷的氣息突地地從秦浩的心髒彌漫開來。
“冰河世紀。”
不是冰封天地，而是冰河古蟒最強的一門技法，天賦武技——冰河世紀。
天地之中，浮現出一片刺目的白，仿佛化作冰雪的世界。
這一次白馨沒有大范圍的攻擊，而是將武技之威集中到剩余的十六名絕脈強者身上。
十六人身上都浮現一層透明的冰晶，動作都開始緩慢起來。
而最恐怖的是，天空中的那顆太陽在那一瞬間竟然黯淡了下去，表層似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冷氣。
這就是傳聞之中施展到極限，能夠讓太陽都為之凍結，從而讓整個大陸在萬年內陷入冰河世紀、永久改變數千裡內地貌的恐怖武技。
白馨並沒有那種巔峰的力量，但將全部的攻勢集中到十數人身上，卻隱約間也有了幾分極限的氣息。
那冰晶不止能凍結血液、經脈，甚至連空間、時間都會被影響，陷入完全的靜止。
“讓他們抓住機會”白馨的聲音有些虛弱：“我的力量撐不了多久。
不用秦浩提醒，雷剛已反應過來，率領武盟眾人不遺余力地攻擊。
五十人仿佛與胯下神駿融為一體，化為一道道漆黑深邃的黑光暴射而去。
嗤嗤嗤
又一輪猛攻，十一名的絕脈強者身首異處。
而到了這時，冰河世紀的力量終於也是消失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武盟前進
卡嚓一聲脆響，暗夜衛隊五名幸存的絕脈強者體表的極冰之力被震散。他們體表的冰晶被震成細小的透明碎冰四處散射，空間更是在這股力道的壓迫下，爬滿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黑色裂痕。
“殺”暗夜衛隊最後的成員被這一番猛攻徹底激怒，元丹驟然發力，絕脈真元**開來，在空中形成一個個劇烈的真元渦旋。
“殺”四下裡都是顏家武者的喊殺之聲。
此時駐扎在天目山脈之中的都是顏家偽體質武者中改造質量極高的成員，顏圖先對他們的心靈施加了控制，作戰時完全不顧生死。
雷剛目光四下一掃，冷喝道：“深幽潛影。”
武盟眾人聽到命令，身軀俯低，幾乎與胯下駿馬渾然一體。
空間之中蕩開了深邃的黑色，就像是墨水滴進清澈的水面後不斷擴散。片刻過後，方圓千丈內都被暗系妖力所籠罩。
墨雲神駿在虛空中穿梭著，如一道黑電在滿是黑暗的空間跳躍潛行。伴隨著它們的動作的是，四下裡不斷響起的性命被收割的慘嚎。
每當墨雲神駿穿梭而過，沿途的顏家武者身體都會被劃割成兩段。
但就算如此，圍攏上來的武者都沒有一個後退，反倒是越來越多，如見不到盡頭的潮水瘋狂打來。
秦浩目光凜然，冷聲一哼，時光意境飛快擴散開來。五十名試圖圍困他的偽絕脈還未近身就開始老化，等到幾乎圍到他身側時，已經成了一堆蒼老的屍體。
“好大膽子，敢來青州撒野。”震怒的聲音突地傳入秦浩耳畔。
氣血翻湧之下，秦浩的時光意境被這道聲音震得潰散。
秦浩驚訝之中抬起頭來，見得一個裹著黑色披風男子從他面前數十丈開外平空走出，正以氣息鎖定在他身上。
“天玄九重”秦浩冷然一笑。
青州霸主顏家，底蘊、家族力量都不是大陸上明面的所謂一流勢力相比。辰老和季凡雖然將顏家派出的力量重創，卻還沒有讓它崩潰。
但從踏上這一條路開始，他便早有准備。
“終於來個像樣點的角色了，那就來吧。”豪聲一笑，秦浩的身形已向前電射而出。
在他身後掀起了漫天的炙火，火焰中獸影四騰，元力化作的千丈巨龍、烈火鳳凰、焚海巨獸……一尊尊元力巨獸如火焰中走出的蠻荒凶神，帶著無以倫比的無上凶威卷向顏道峰。
“元力攻擊，不過如此。”顏道峰右手五掌握攏，在他頭頂上霎時浮現一個漆黑的漩渦，猶如黑洞。
火焰巨獸撲到顏道峰身前時，全都不受控制地被吸入黑暗的漩渦內，絞得火星四濺。
“既是如此……”秦浩冷笑，雙手結印，猛地向前印去：“剎那芳華”
黑色的光華從他眼前綻放，演變出一個世界從誕生、繁華、直至衰落、破敗的意境。
在那點黑芒的演化之中，透出的是滄海桑田、亙古皆空的意境。
四周窺伺著隨時准備上前偷襲的顏家武者觸碰到這股意境，一個個頓時元力衰竭，精神老化，再無一戰之力。
這一點完全的黑暗突然間如朝陽初上，釋放出萬道深邃漆黑的光芒，在一個瞬間將顏道峰吞噬。
然而處身其中的顏道峰卻絲毫不受損傷。那些黑光觸碰到他身體的時候，就像是落入海面的水滴，掀起一圈圈細小的波紋後便再也沒了蹤跡。
但此時秦浩也沖到了顏道峰身前，手心之中，一顆火焰種子迎風見漲，蛻變成一尊火焰的巨蟒。
這火焰的巨蟒形體和白馨的本體一般無二，是秦浩借助那次和白馨本體交戰中留下的印象中演變而出的巨獸。
這尊火焰巨蛇一出現，霎時散發出屬於遠古的深邃氣息。
“奇獸之身？”顏道峰冷笑，體表突然扭曲，激射出一道道純黑色的光芒。
這些光芒氣息卻是和方才秦浩施展出的剎那芳華一般無二。
“這人也有起源之力，才能夠模仿我的武技？”
秦浩心中一震，頗有些不敢相信。
按天錄閣閣主所說，起源之力極是稀罕，除了顏圖先之外應當沒有第二人擁有。
秦浩定下心神，目光突然捕捉到顏道峰體表那細小的空間扭曲，霎時恍然大悟。
“原來剛才是利用空間玄奧將我的攻勢引導到自創的空間中，如今是扭曲空間法則，將我方才施展的力量反作用於我自身。”
看清的同時，秦浩也立即應變。操控著火焰巨蛇與黑色光芒碰撞，自身撕裂空間，竄過空間通道浮現在顏道峰身後。
“時光”心下一聲暴喝，包含著時光意境的無形之圓擴散開來。
當那圓圈即將將顏道峰籠罩之時，顏道峰突地一聲冷笑：“很嫻熟的時光意境，但如此還遠遠不夠。”
一股幾乎不比秦浩弱上多少的時光意境與秦浩的力量碰在一起，兩者全力碰撞下同時消失。
而顏道峰已經轉過身來，與秦浩牢牢纏殺在一起。
在秦浩與顏圖峰僵持、纏斗時，武盟的局面也是漸漸惡化。
深幽潛影是墨雲神駿的天賦武技，代表著速度、潛行的極限，說是鬼神莫測也毫不為過。
配合武盟的力量全力廝殺之下，一開始確實重創了顏家武者。
但這裡是青州的天目山脈，四下聚集而來的偽體質武者幾乎無窮無盡。暗夜衛隊五名被激怒的絕脈指揮著顏家武者，不惜以生命消耗著墨雲神駿的力量。
在如此情況下，武盟開始出現力量不濟的跡象。墨雲神駿黑亮的毛發上也布滿了汗水。
而最為明顯的是墨雲神駿散發在虛空中用以遮掩身形的暗系妖力開始變淡。
“累了？”那就上路吧。”那名金系絕脈手中的長劍上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往離他最近的雷剛射去。
雷剛勉力一喝，匯聚全身力量在騎槍之上。它坐下墨雲神駿更以妖力加持在騎槍的尖端，加強雷剛的力量。
黑白兩色光芒猛地對撞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雷剛的身形被炸開的力量掃中，不由噴出一口血沫，胸口處亦是被撕扯出一個刺目猙獰的傷口。
若不是墨雲神駿的妖力場減緩了大部分的沖擊，此時那傷口就不會只有拳頭大小，而是會將他的整個胸膛轟散。
對天玄之下無法修補身體的武者來說，是必死的結局。
“暗夜衛隊，果真是第一武團。就算只有五人，也不是銀潯那種蹩腳團隊所能相比。”雷剛咧嘴一笑，目光投到那空中正全力廝殺的青年時，眼中現出一絲堅毅。
從當年風魄宗內人人厭棄鄙視的流氓團隊，罪族之人，到後來成為獨當一面的勁旅，直至今日，殺上青州，與大陸上幾乎可稱得上是第一的武者團隊拼到如此地步……
不知不覺間，昔日那少年的承諾已經完成了一半。
但今非昔比，雷剛知道此刻的局勢，就算他們再努力也難以走到路的盡頭。
用墨雲神駿的潛行拖延，是保全武盟的最好方法。但雷剛感覺得到坐下駿馬妖力開始枯竭了，說不定在什麼時候他們會失去牽絆住暗夜的力量。
到那時候，所有的壓力都會壓到秦浩一人身上。
“既是如此，不妨再拼一次，在這最後就為你拼多一次”雷剛心中暗道。
將暗夜衛隊這個最後的障礙，徹底掃除，哪怕結果是付出性命……
不因為你是風魄宗掌教，不因為你是天玄七重的強者，只因為你是這些年來，唯一一個肯將性命托付給罪族之人的……兄弟。
“武盟聽令。不計一切代價，擊殺暗夜衛隊……”
最後一個字出口，雷力豪聲大笑，雙腿一攜馬腹，身軀和墨雲神駿恍如結為一體，化為貼地的黑色光芒撞開眼前的障礙，往那金系絕脈武者疾馳而去。
雷剛聽到這話，面色猙獰，絲毫不顧刺在自己右手的銳利劍鋒，猛地一扯，手臂上拉開一道長長的痕跡，頓時血流如注。但這樣一來他也脫離了那名偽金系絕脈的糾纏，駕馭著墨雲神駿往一名火系絕脈強者沖去。
手臂的巨疼讓他滿頭大汗，一路不計後果地狂沖，放棄了墨雲神駿鬼魅的身法帶來的優勢，更是讓他不斷地擊中，體表拉開一道又一道的刺目傷痕。
但雷剛面上，卻仍是毫不在乎地笑容。
曾經的他認為那些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信念而死的武者，是世間最傻的白癡。
直到今日，他這種想法仍是沒有改變。
但今日成為這樣的白癡，他無憾無悔。
只因為這一世虛活了三十余年，到今日終於知道為何而戰，為何赴死
“武盟……”雷剛心頭血氣翻湧，忍不住喊出聲來。
“前進”五十人沖鋒的喊聲匯成一股洪流，飄蕩在天幻大陸的上空。
久久不散
第五百三十三章慘勝
感覺到遠處武盟眾人漸漸陷入圍困，聽得身後響起的整齊劃一的沖鋒呼喊，秦浩忍不住咬緊了牙根，用盡全力才能壓下心中倒沖回去的念頭。
“很擔心他們？那大可不必。我保證，你會和他們一起上路的。”顏道峰看穿了秦浩的心思，嘴角掛著譏誚的笑容，身軀周圍陡然暈開了一圈黑暗。
暗系元力武者雖是少見，但眼前的顏道峰剛好就是其中之一。
那黑暗不住擴散開來，漸漸將秦浩籠罩在內。
顏道峰的身體在黑暗空間中一點一點地蒸發，從雙腳開始消失，而後是腹部，雙臂，直至最後整個人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秦浩心中一震，精神力在周圍飛速掃描著。
“很不錯的力量。”冷峭的笑聲突然傳入秦浩耳中，旋即便是一道轟開空間的磅礡掌力，毫無預兆地從身後轟來。
秦浩眼中光芒一閃，體表蕩開空間漣漪。他正打算切換到重疊空間中，邁出一步後卻陡然被一股巨大的斥力彈了出來。
而此時那道掌力亦是准確地印到了後背上。
“噗”秦浩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出幾步，嘴角滿是殷紅的血色。
“這裡的空間已被我的元力封鎖你是不可能藏入重疊空間的。”
轟話音剛落，又一道掌力從秦浩身前轟來。
“而且在這黑暗之中，我是沒有形體的……”
“只要不將這黑暗驅散，你就算是費盡全力也傷不到我……”
顏道峰每說出一句話，便有一拳轟擊到秦浩的身體上，打得他不受控制，趔趄地走出幾步。
“領域雛形。”秦浩知道，如今顏道峰展現的能力已經有了領域的意味。再進一步，就能構建出自己的黑暗領域。
這人顯然已經是九重巔峰，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十重境界。
領域為王，在領域之中和領域構建者交戰是極其不智的做法。顏道峰化身的黑暗雖然只有領域的雛形，並沒有完整的法則，但在這黑暗之內和他交戰仍然是吃虧的事。
和十重武者交戰，最要避免的事情就是卷入對方的領域。而若一旦不慎卷入的話，面臨的就只有兩個選擇。
脫離領域，或者將領域擊破。
想到這裡，秦浩猛地一喝，氣海中的元力流轉四肢百骸，經由全身竅穴爆發開來。
“天火燎原”
空中突然集結起層層的火雲，幾乎覆蓋了半邊天際。
火焰如隕石般一顆顆落下，砸進黑暗的空間之中。
黑暗的空間搖晃了兩下，卻又很快穩定下來。而那些落下的天火則是被黑暗的大口一一吞噬，消失得全無蹤影。
秦浩心中一沉。他的火系元力始終無法和雷系相比，若此時他身上懷有雷霆之力，加持之下足夠將這黑暗驅散。
“竟然想強制驅散我的空間？”冷笑聲乍起，一道掌力從秦浩背後印來，將他實實地向前推動出了數十丈。
秦浩又噴出一口血來，面色紙樣的慘白。
“你是我見過的最強的七重武者，但七重武者始終是七重武者。”話音剛落，像是整座山脈般雄渾磅礡的掌力從秦浩身前一丈處突兀浮現，急襲而來。
秦浩運起掌力，全力一拳轟出，將那掌力擊散，自身卻是不受控制地退出幾步。
正在這時，一張猙獰地臉從秦浩身後冒出，攜帶著如山岳般沉重的暗系元力夾轟向秦浩頭顱。
攻勢急促異常，出現的角度更是異常刁鑽。
秦浩拳頭暗握，幾乎決定用出那一門技法。
便在秦浩蓄勢而那元力也即將觸碰到秦浩時，黑暗空間內的時空突然完全靜止下來。
“冰河世紀”女子冷冽的聲音響起之時，那帶著獰笑的面頰也是被一層寒冰凍結在空中。
“不過一個半步領域的武者，也敢如此囂張，哼”
最後的一聲冷哼浮現時，那獰笑著的面頰被震成了齏粉，整片黑暗的空間更是突然出現密密麻麻如蛛網般的裂痕。
空中似是傳來一聲卡嚓，那黑暗的空間終於是開始消失。
顏道峰的身形顯現出來，那隱藏在披風下的臉頰上流滿了鮮血，耳畔亦是有血色涔出。
白馨的修為雖是只有八重，但她是妖獸，力量本就比同階強者強橫得多，更何況她的本體還是活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念頭的冰河古蟒，蛻變出了完整的妖丹，妖力不在九重巔峰強者之下。
她的冰河世紀更是經由亡靈之國的易姓男子改良，威力倍增之外還兼有強悍的精神攻擊。
若顏道峰演化的是完整的領域，自然可以擋下白馨這一記攻擊。但很遺憾他的領域種子沒有完全變化，黑暗空間的法則很不完整，只是一個雛形，自然防不下這一招攻擊。
他的精神識海受到沖擊，已經無力再支撐黑暗空間了。
“謝了。白馨。”秦浩意念傳音，身體同時掠向顏道峰：“你的黑暗空間沒了，我看你還有什麼手段。”
“七重武者也敢大放厥詞。沒了黑暗空間照樣能夠擊殺你。”顏道峰神色猙獰，兩只手掌流瀉出一片黑暗，旋轉濃縮，凝聚成一柄黑得刺目的長槍。槍身上更有著無數巨龍的虛影纏繞著。
“黑龍皇槍。”顏道峰一聲暴喝，手中的長槍帶著凌駕世間萬物的氣勢向前刺出。
秦浩嘴角現出一絲冷笑，不閃不避，只是將手掌抓往顏圖峰的肩膀。
噗
長槍刺入了秦浩的右肩，將他的氣海震得幾乎崩潰，全身經脈被入侵的黑暗元力不斷撕扯著。若不是有白馨釋放妖力護住他的身體內部，這一下子就足夠讓他身體徹底崩潰。
秦浩全身上下都開始流出殷紅色的血水，如一個血人，但他的手掌也抓住了顏道峰的身體，火焰猛地噴薄而出，將顏道峰焚成灰燼。
在飄散的骨粉中，沖出一個綠色的小人，卻是顏道峰的精神分身。
秦浩冷笑著，將那試圖逃竄的精神分身攝拿而過，緊緊握在手心。
就當他運轉力量，試圖將那分身震潰時，天目山脈之內，傳來一聲震怒的咆哮：“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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