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雖然眼前的男子看起來就像隨時要倒下去似的,但那完全不掩飾自身虛弱的從容,卻讓柯利婭絲毫無法放低警戒心。
「不用那樣戒備,是很划算的交易。」應龍的臉色依舊蒼白,但語氣卻已恢復到先前的悠然,他指著倒在地上的格麗絲黛,說道:「讓我帶著這女人離開,而作為報酬,我會告訴你一個重要情報。」
「……我不認為有什麼情報會貴重到這種地步。」柯利婭盯著應龍,表情不為所動,但頭腦卻急速運轉起來。
由應龍的語氣看來,他手裡必定掌握著某種足以動搖到帝國軍的關鍵,是奧斯坦方面的疏漏,還是拉維利斯一方的動靜……柯利婭試著從他的神情上解讀出這句話的可信度,然而對手卻有著以鋼鐵胃甲武裝起來的精神,在那看不見的胃甲上根本沒有缺口。結果柯利婭的努力無功而返,反而將自己的顧慮暴露在應龍的眼中。
「很榮幸你對本人有這樣高的評價,但為了俘虜兩個微不足道的小卒,卻以北方軍團的全體潰滅為代價……奧斯坦的戰姬喲,你不認為這代價太高了嗎?」應龍如此說著,而且好像確定柯利婭必定會答應似的,逕直撕下衣角簡單紮好右腿的傷口,拖著帶血的腳步走過去抱起那邊昏迷著的格麗絲黛。
被他的氣勢所懾,奧斯坦士兵畏懼地讓出路來,而沒有戰姬的指示,達爾頓也難以採取行動。應龍就這樣抱著格麗絲黛來到那匹柯利婭坐騎的戰狼旁,如同放貨物似的把拉維利斯王國的第一公主給橫了上去。
柯利婭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應龍的動作,那匹戰狼是她的坐騎,沒有得到她的命令不會行動,然而應龍的從容卻帶給她難以言喻的壓力,因此不自覺問了出來。
「……你說的情報是什麼?」
「這個嘛,或許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閉上眼睛仔細聽吧,如果爾等的精神夠集中的話,應該能夠聽到的。」
應龍漫不經心的說著,隨手拾起地上的騎士王劍,把它栓在狼鞍的一側,而原本以凶暴出名的戰狼,竟然老老實實地站著任由他擺弄。雖然看到這裡,柯利婭心中已經浮現出盛大的不安,但還是不得不繼續追問。
「聽到什麼?」
「當然是……扇動翅膀的聲音。」
固定好騎士王劍和拉維利斯公主,應龍轉向柯利婭,手指在耳朵旁悠然地劃了個圈兒。
「你還沒發覺嗎?某種巨大而凶暴的生物,一下又一下地揮動著長長的翅膀,拖著沉重的身軀撕裂空氣的聲音……」
說到這裡,應龍抬頭望向天空的一角,仔細傾聽幾秒後笑出聲來。彷彿暢快的笑聲中帶著無比邪惡的韻律,令在場的奧斯坦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聽聽,除了扇動翅膀的聲音外,似乎還有著一陣接一陣的咆哮聲,看來是相當憤怒的模樣呢。」
「難道說……」
難以言喻的惡寒猶如猶如鋒利的冰刃在柯利婭的脊背滑過,她飛快的追著應龍的視線望了過去。
只見遠方的天際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細小的黑影。雖然和這裡還相隔著遙遠的距離,但那扇動翅膀的聲音卻沿著空氣傳來,一下跟著一下,猶如沉悶的鼓點落在耳朵裡,震得人心惶惶。就像應龍說的那樣,除了令人膽戰心驚的鼓點聲外,還夾雜著宛如悶雷般連綿不絕的咆哮聲。雖然柯利婭無法理解那咆哮聲的具體含義,但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聲音中蘊含的滔天怒氣。
帝國軍只是茫然看著那迅速擴大的黑影,柯利婭卻忍不住失聲喊了出來。
「霜雪銀帝!」
這名字宛如鞭子抽過眾人的神經。
「霜雪銀帝」,那是白龍山脈的主人,一頭上古白龍的別名。在它佔據白龍山脈的數百年間,帝國軍或王國軍皆有過因隨便靠近而被襲擊的記錄,面對超低溫龍息的廣域噴吐,即使是帝國軍最強大的皇獸軍團也只能面對潰敗逃亡的命運,因此白龍山脈才在這數世紀間被兩國視為軍事禁地,誰也不敢貿然越雷池一步。
這次柯利婭之所以率領北方軍團貿然穿越白龍山脈,奇襲拉維利斯王都,是因為應龍以匿名信的方式提供了「白龍山脈的主人不在巢穴」的情報。即使如此,柯利婭也先後六次派出偵察隊核實過這份情報的真偽,再三確認無誤後才展開行動。並且在穿越山脈的過程中,柯利婭也極其謹慎,為表示對山脈主人的敬意,她命令部下不損一草一木,甚至還派人專程清除大軍經過時留下的痕跡。
按照道理說,「霜雪銀帝」應該根本不會發現帝國軍通過其領地的事情才對,更不要說會如同現在這樣的暴怒追擊而來,柯利婭實在想不出北方軍團有什麼地方觸怒了白龍山脈的主人,因此憤怒和質疑的目光自然落到應龍的身上。
「為何霜雪銀帝會如此震怒?你到底做了什麼!」
「別這樣瞪著我啊,奧斯坦的戰姬,我可什麼也沒做。」應龍不知何時已騎上了那頭戰狼,在狼鞍上無辜狀地聳聳肩膀。「具體的理由你去問英格拉姆那傢伙好了。既然是冰雪女神的使徒,你自然也有和龍族對等談判的資格……不,應該說,除了你以外,北方軍團中再沒有人能阻止霜雪銀帝帶來的毀滅吧?」
「你這傢伙!」柯利婭自然不相信應龍的話,霜雪銀帝會暴怒如斯,十之八九是眼前這男的動的手腳。「別想溜走!給我留下來!」
柯利婭當場放出熾烈的殺氣,想留下應龍作為和霜雪銀帝交涉的材料,而旁邊的達爾頓也把背後的雙手大劍取出,一付隨時準備衝上來把他大卸八塊的模樣。
然而,應龍只是簡單地指了指上方,奧斯坦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移到空中那頭正急速逼近的白龍身上。
在霜雪銀帝那響徹天地的咆哮聲中,響起某人悠然自得的聲音。
「雖然我不介意繼續戰鬥,但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真的沒問題嗎?戰姬柯利婭,你可以阻止我離開,也可以阻止霜雪銀帝毀滅北方軍團,但你只能選擇其中一者來完成。若不趕在霜雪銀帝的龍息洗禮降臨前整頓好部隊,那就算是威名遠播的北方軍團,恐怕也免不了傷筋動骨一番呢……兩者間以何者為先,我相信你會作出明智的判斷。」
憤怒的柯利婭突然沉默了下去,幾秒鐘後再開口時,聲音彷彿經過千萬年暴風雪的吹拂,那股幾乎浸入骨髓的寒意,即使應龍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先是引誘北方軍團穿越白龍山脈,幫助奧斯坦攻陷翡翠王都,再借由霜雪銀帝的襲擊,削弱北方軍團的戰力,以留給拉維利斯喘息的時間……既不讓奧斯坦取得完全的勝利,也不讓拉維利斯徹底的滅亡,你就這樣……」
說到這裡的時候,柯利婭的聲音已變成宛如受傷野獸的低吼。
「就這樣肆意玩弄著兩個國家嗎?應龍!」
「是這樣又怎麼樣?」
對面戰姬的震怒,應龍只是輕描淡寫地聳聳肩膀,然而那神情看在奧斯坦人眼中,卻無疑於惡魔的微笑。
「最後,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麼吧,戰姬柯利婭喲……你應該在想著,我沒辦法駕馭你這頭坐騎,是吧?」
應龍邪笑著,猛地一抖手上的韁繩,戰狼隨即仰頭發出一聲吼叫,然後大步躍出。
「給我站住!」
戰姬的怒吼聲伴隨著超低溫的寒氣輻射而出,然而卻遲了一步。戰狼已載著應龍跑了起來,但並不是向著外面奧斯坦兵的重重包圍,而是朝著那條被柯利婭封凍的護城河跑去。戰狼的獸足踩著冰封的河面,一溜煙竄出帝國軍的包圍,躍入連通城外活水的護城河裡。
「北國的戰姬喲,打起精神去應付『霜雪銀帝』的震怒吧!我會祈禱的,祈禱北方軍團能早日回歸瑪蒂亞的懷抱。」
騎著戰狼漂浮在護城河上,應龍朝著柯利婭擺擺手,隨即一抖韁繩,戰狼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再也不見蹤跡。
「應龍……應龍!!!!」
一瞬間迸發的寒氣讓草坪上的冰霜又厚了幾分,寒氣中心的柯利婭,身體因劇烈的憤怒而顫抖著,她抬頭瞪著空中急速擴大的「霜雪銀帝」,就像要把那遮體蔽日的龐大身軀烙印在眼裡似的。
「我絕對……絕對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