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先生的意思,我們潘柏爾家族所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是確保你們使節團所有人等,都能夠安然地離開撒卡拉帝國的帝都,並護送你們回到巴伐爾帝國的境內,是嗎?!」已經換了一身衣著,一手拿著杯琥珀色的美酒的潘柏爾帝國的家主大人,神色也已經隨著衣著的轉換,而又變回了最開始那種莫測高深的表情,另一隻閒著的手,捻著自己花白的鬍子,不徐不緩地向林克問著。
「是的」,林克坐得筆直,語氣裡也並沒有顯出多少煩燥的情緒,然而卻是微皺著眉頭,顯得並不是那麼愉快的樣子,他看著這位不知道到底在搞些什麼的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奈著性子答道:「當然我更希望在此之前,家主大人與潘柏爾家族能夠盡力阻止這一場兩大帝國聯姻正式舉行!」
現在他們當然已經不是在那間基本上已經被他們剛剛的戰鬥弄得猶如一片廢墟的房間裡面,而是被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帶著,來到了一間似乎比剛剛防守更為嚴密的地下密室,擺出了要與林克商談大事的架勢。
其間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大人,還抽出時間去整理了一番,還換了一套跟剛才不一樣的正式衣物,這才跟林克客套著分賓主坐了下來,似乎一副要從長計議的模樣。
林克並不明白這事實上是貴族禮儀之中的一環,在大陸之上的貴族禮儀之中,對於會見不同層級的客人,都有著不同的儀態要求,基本上如果是大陸之上貴族世家出身的子弟,都必不可少地要從小接受關於這些個貴族禮儀的教育。
畢竟在大陸之上已經太平了這麼多年的環境下面,各大帝國貴族,尤其是上層貴族之間,或許難免有所競爭,一時之間,也可能在地位上面有上下沉浮的輪換,但整體之上,應該說組成的家族還是相對固定的,是以基本上這麼多年來,帝國貴族之間的爭鬥雖然暗流洶湧,但卻也還大致都是適可而止,至少都還保持著臉面上能相處得過去。
是以這些個貴族之間繁瑣的禮儀,也就是在這種彼此不傷顏面的要求下面應運而生的,在那些訓練有素的貴族子弟們的眼睛裡面,主人家的衣著、裝飾,甚至於剛坐下來的時候的方向與位置這種很細節的東西,都可以很清楚地表達出一些主人想要表示的意思,這些個貴族相互之間要商談某些重要的事情,完全可以從這些貴族禮儀的細節之中,看出彼此之間的意思究竟是有談下去的必要,或者是從一開始對於這些事情就根本抱著敵視的態度,從而避免將有些事情直白地說出來,以使得雙方彼此臉面上不好看,也使得這些個上層貴族之間,能夠保持著一種表面上的客氣與融洽。
今天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由於先前在威爾城裡發生的事情,原來根本就沒想著要見林克這個傢伙,只不過是他也沒有想到林克會顯現出讓那個老管家也為之駭異的能力,以至於還是把他帶到了自己的面前來罷了,是以在會見林克的時候,也還是一身家常便裝,而且地點之類的也完全都沒有任何的講究,如果真的從大陸之上通行的貴族禮儀來講,可以說是對於林克這個巴伐爾帝國的使節很缺乏尊重的。
畢竟從地位上講,林克雖然不是巴伐爾帝國使節團的負責人,也不像維爾伯爵那樣有公開的帝國世襲爵位在身,但在撒卡拉帝國之中,他們這隊使節團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代表著巴伐爾帝國的尊嚴,是以哪怕以潘柏爾家族的家主的身份,一般也還是要給予足夠的禮遇的。
剛開始的時候,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大人對於這一隊巴伐爾帝國的使節團成員,心裡都還窩著一團火,甚至還抱著些準備故意羞辱一下林克這個小子的心思,自然也就沒有依照那些個貴族禮儀,再來準備一番的心思。
只不過現在的林克,在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大人心中的份量可已經大不相同,不但展現了達到聖騎士階位水平的實力,而且還被這位家主大人認定他是出身於某個勢力龐大至無可估量的神秘家族,現在又已經化敵為友,更關係到了潘柏爾家族所世傳的那位嘎爾卡那先賢完整功法的傳承,是以這位家主大人自然就不敢再有所怠慢,而是立即按足了貴族之間的禮儀,梳洗更衣,換上了一套正裝,另辟密室,正襟危坐,照足了貴族之間對待貴客的最高的禮儀要求,以免讓林克產生了什麼誤會,以為自己這一方並沒有合作的誠意。
這位家主大人自然怎麼也想不到眼前的這位林克騎士,事實上對於這一套東西幾乎完全就是一無所知,畢竟他不過是出身於科洛堡的一個小鐵匠的家族罷了,而之後不管是加爾文導師抑或是法師塔裡的那群老變態,又都是一樣最不講究這些個東西的存在,更何況林克的心底裡頭,對於這類華而不實的東西,更是打心眼裡地瞧不上,是以雖說這一路上面,出於到達帝都之後可能遇到的一些場面的需要,也多少聽小公主跟維爾伯爵講解的一些,但卻大多還都只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就沒留下多少的印像,連一知半解都談不大上。
是以從一開始,他就沒覺得這位家主大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而現在看著這位家主大人拿腔作勢地搞出了這麼多不必要的動作來,他也只是感覺到很有些莫名其妙與不耐煩,還真是沒有任何感覺到自己重新受到了不一樣的尊重的覺悟。
「哦?可是如果只有這樣的話,那恕我倚老賣老地說上一句」,那位家主大人微微抿了一口手中的烈酒,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林克大人找上了我們潘柏爾家族,未免有點兒太過小題大做,而且也有點兒太配不上嘎爾卡那先賢的完整功法這般重大的交換條件了啊!」
林克的反應,看在這位家主大人的眼裡,卻是對於林克的評價又要高上了幾分。
畢竟以他的身份,無論是林克來自於擁有著何等神秘勢力的世家大族,也都絕對是不能輕視的,畢竟雖說潘柏爾家族這麼多年來,最高階位的強者,也不過是頂級黃金騎士的水平,然則潘柏爾家族世代掌握著撒卡拉帝國這一大陸之上強國的軍部大臣的位置,家族的潛勢力卻是龐大至無法估量的地步,在整個大陸之上,都絕對算得上是第一流的貴族世家。
而這位家主大人現在擺出來的禮儀格局,在大陸之上的貴族禮儀之中,已經是將林克當成了跟他可以平起平坐的尊貴的客人的架勢,雖說以林克聖騎士階位的實力,本來也算得上是勉強當得起這樣的一種禮節,然則畢竟能夠被潘柏爾家族這樣一個大陸之上第一流的貴族世家的家主,當做一個可以平等交往的尊貴客人,對於林克這樣的年輕人來說,應該說怎麼樣也還算得上是一件比較特別的殊榮了。
只是在這位家主大人看來,剛剛他故意做出那一副甚至還配不上林克巴伐爾帝國使節團成員身份的禮節的樣子之時,林克就是眼前這種不卑不亢的模樣,而現在他換上了最隆重的禮節,這位林克騎士也完全沒有任何的特殊表示,仍然是一臉淡然的神情,讓他甚至於看不清林克現在的心情喜怒。
心裡回想著自己家族裡的後進少年,甚至於是他接掌帝國軍部以來所見識過的那些個能夠讓他留下印象的青年人才,似乎都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做得到如眼前的這位林克騎士這般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是以這位家主大人一時之間,對於林克不禁更是心下讚歎,覺得眼前的這位少年,能夠在這樣年輕的時候就晉階成為聖騎士,也確實是人才難得,絕非僥倖。
這位家主大人現在對於林克的來歷,已經有了一種認定了的思維定勢,總覺得這個傢伙是個來自於神秘世家的出身高貴的世家子弟,怎麼樣也想不到林克這個傢伙只不過是完全搞不懂這些個貴族禮儀是在代表著什麼,只覺得這位老人家沒事來這麼一套,很有點兒神經兮兮的模樣,對於這位家主大人所要表達的那種尊重,絲毫也沒有體會,自然也就沒有一點應有的反應罷了。
「聽家主大人這麼說,倒似乎是我原來想得簡單了?!」林克聽著這位家主大人的話,倒也是來了一點兒興致,心底裡頭想著這位家主大人話裡面的意思,沉吟著說道:「不知道按照家主大人的意思,我們卻是應當怎麼辦?!」
在林克摸上門來,來見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的時候,還真就只是想著萬一佩裡格大人那邊的計劃出了什麼意外,還可以依靠潘柏爾家族的勢力,來給他們這一行人留下一條安穩的退路罷了。
畢竟林克對於這些個帝國上層貴族之間的勢力分佈,基本上也就只是有著很表面層次的瞭解,只是大致知道潘柏爾家族在撒卡拉帝國之中是個把持著軍部大臣位置的,擁有著龐大勢力的家族,知道以他們家族的勢力應該能夠保證自己這一行人安全離開撒卡拉帝國,也就是僅此而已。
對於以潘柏爾家族的勢力在撒卡拉帝國之中究竟可以做得成什麼樣的事情,而能夠與潘柏爾家族結成同盟對撒卡拉帝國的政局而言又意味著什麼,林克還真是從來也沒有去想過,甚至可以說就算去想也想不明白。
是以直到現在為止,他想要潘柏爾家族做的事情還是非常地簡單,也就是希望他們能夠盡力地阻止這一場兩大帝國聯姻的發生,最好能夠讓這一場兩大帝國聯姻就這麼無疾而終,讓維爾伯爵可以好好地回去交差,而萬一做不到這一點的時候,起碼也還可以保證他們一行人都能夠安然地離開撒卡拉帝國的國境,按照林克的想法,其實也就是想著能夠藉著潘柏爾家族的力量,保證他們無論如何,也能夠太太平平地回到巴伐爾帝國而已。
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從來也沒有真正地涉入過巴伐爾帝國的高層政治中間,而且又對於這種政治上的勾心鬥角有著種天然的排斥,是以從來也不願意往這方面卻花費什麼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林克在法師塔裡頭確實把眼界給養得有點兒太高了,對於那個嘎爾卡那先賢的功法,實在是並不算太過於看在眼裡,是以對於這樣一部功法對於潘柏爾家族的意義,也難免地有了很大程度上的低估,在林克的心目之中,以這樣一部鬥氣修練的方法,來換取他們這一行人能夠安然回到巴伐爾帝國的保證,這已經算得上是非常划算的事情了,當然也就絕不會有更加漫天要價的打算。
不過現在聽著這位家主大人話裡頭的意思,卻是似乎潘柏爾家族在這件事情上面所希望扮演的角色,卻並不僅止於作為一個保障他們能夠安全回到巴伐爾帝國境內的力量而已,而是似乎想著有更深的介入,更多的作為。
對於這一點,林克自然是並不會有多少排斥的,畢竟按照現在即有的局面發展下去,兩大帝國聯姻幾乎是勢在必行,就算是潘柏爾家族有辦法把這一次聯姻給搞砸掉,那回到巴伐爾帝國之後,巴伐爾帝國的皇室對於無論是小公主還是帶領這一次使節團的維爾伯爵,肯定也會有所不滿,小公主也還罷了,維爾伯爵還帶著一個在巴伐爾帝國之中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林克可還真是不願意因為自己而讓他的家族蒙受什麼樣的損失。
如果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大人還有著什麼其他的想法,能夠把這潭子水攪混,能夠在撒卡拉帝國之中整出一番新的局面,那林克當然也就樂見其成,甚至於可以積極參與。
「我們潘柏爾家族在撒卡拉帝國之中這麼多代的經營,耳目總還是多少有一些的」,變身回老狐狸之後,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大人說話也就又多了些囉嗦的感覺,捻著鬍子,慢吞吞地說道:「對於佩裡格與齊雲大人所圖謀的事情,我也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哦?!」林克隨口應了一聲,也不多說,只是盯著這位家主大人,等著他的下文。
事實上在與佩裡格跟齊雲大人合作之後,林克他們也多少知道了一些關於他們與撒卡拉帝國皇室之間的情況。
佩裡格王子從一開始就是那位斯里蘭卡王子的鐵桿心腹,與斯里蘭卡王子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撇不清楚的,就算是他想撇清楚,也是沒有人會相信。
是以事實上從這位諾頓三世陛下即位開始,佩裡格大人根本也就沒有試圖卻掩飾他對於諾頓三世的敵意,甚至也並沒有去掩飾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扶助斯里蘭卡王子重新登上皇位的意圖。
畢竟對於這些個東西,就算是他再怎麼否認,也沒有辦法讓諾頓三世,以及屬於諾頓三世的那些個勢力真正相信,是以反倒不如乾脆擺明車馬,更能夠降低這些個傢伙們的警惕與戒備。
當然,以佩裡格的老狐狸性格,自然也可以利用著這樣一種斯里蘭卡王子的忠誠擁護者的面目,正反兩面地釋放出許多真真假假的信息,從而即可以凝聚那些個對諾頓三世有所不滿的力量,又讓諾頓三世的勢力一直以來對於他們雖然戒心難去,但卻也還是存在著一定程度的輕視,並摸不清他們的真實實力。
佩裡格大人的意圖與作為,本來就有很大程度上是半明半暗的事情,是以這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知道佩裡格跟齊雲的圖謀,林克倒是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
「我們潘柏爾家族在撒卡拉帝國之中,雖然說不上有多了不起,但也好歹算得上是根深葉茂」,那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屈起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一邊淡淡地說著:「至少無論撒卡拉帝國是由哪個皇帝當家作主,總也少不了我潘柏爾家族的一個位置!」
「是以一直以來,對於誰來當這個皇帝,我們潘柏爾家族一般也都是不願意去過問的」,那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說著,看向林克,微微一笑,說道:「不過現在看來,或許潘柏爾家族的這種態度,也應該改一改了!」
「家主大人的意思是……」林克回望向那位潘柏爾家族的家主,問了一句。
「諾頓三世陛下並非庸碌無能之輩,這些年來的經營,以佩裡格與齊雲一系的力量,雖說也並非沒有一搏之力,不過未免也過於單薄了一些」,那位家主大人盯著林克,目光炯炯:「不過現在有了林克先生的加入,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為了嘎爾卡那先賢的功法,我們潘柏爾家族勢不能再置身事外,既然如此」,那位家主大人臉上似乎湧起了一些屬於他年輕時的豪情來,一口飲乾了杯中酒,大笑道:「那又何不索性玩得更大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