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節詭異通靈多鐸真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忍不住地掐了掐手背,明明有痛覺的,這不是做夢。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多爾袞為什麼會跟他說這樣奇奇怪怪的話,究竟是多爾袞瘋了,還是他瘋了,所以出現了妄想幻聽?「哥,你剛才說什麼,你叫我小十五,還說明天要去跟父汗和母妃說話?你要去哪裡跟他們說,奉先殿嗎?」這個稱謂,是他成年之前,多爾袞喜歡這樣稱呼他的。自打他成親分府之後,就改稱為「老十五」了。所以剛才乍一聽,他還真嚇了一跳。多爾袞倒是頗為認真地說道:「當然是叫你了,這裡還有別人嗎?再說了,什麼奉先殿,父汗和母妃怎麼會住在那麼個陰森森的地方,冷冷清清的沒人陪,又沒有奴才伺候?他們啊,就是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隱居去了,其實咱們在這裡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知道。」說著,露出一種神秘兮兮的表情來。他感到自己快要瀕臨崩潰的邊界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就坡下驢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怎麼這樣肯定?」多爾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然後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才壓低聲音說道:「這事兒很隱秘,換了別人我還不告訴他呢。我現在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別傳出去啊。」「你告訴我吧,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說出去我就變小狗。」無可奈何之下,多鐸只好陪著他「入戲」,就像哄騙著不懂事的小孩子玩耍。「我剛才趴在這裡的時候,根本沒有睡覺,卻不知怎麼的,感覺我好像慢慢,慢慢地飄了起來,快到天棚頂上的時候就停了下來。然後,就看到了父汗還有母妃。他們和當年一個模樣,母妃還穿著她最喜歡的那件杏黃色的袍子呢,還是那麼漂亮……我想過去抱住他們,可自己根本動彈不了,乾著急沒辦法。幸好他們也看到我了。還跟我說話呢。」「他們對你說什麼了?」「父汗誇我有出息,比咱們八哥還有出息呢,他看到咱們打下了這麼大的江山,真是高興得緊……母妃說,讓我好好照顧你,你最怕晚上打雷。都三歲了,半夜裡聽到打雷的聲音,還嚇得哇哇大哭,尿了炕呢。還說,你最是貪玩。敢爬樹敢下河地。還喜歡抓蛇玩,叫我仔細地看好你,千萬別給蛇咬了……」「然後呢?」多爾袞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像是努力地回憶了一陣子,這才搖了搖頭。「然後就沒了。聽到你叫我的聲音,父汗和母妃就不見了,我又回到原地了。」多鐸很艱難地問了出來,「你確定你這不是做夢,而是真的看到了?」「那當然,我都沒有閉眼睛。怎麼會睡著。怎麼會做夢?」說到這裡,多爾袞還喜孜孜地問道。「你說說,我這是不是會通靈了?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我明天要告訴他們,你長大了懂事了,懂得關心人、心疼人了。他們知道後,肯定高興壞了,他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多鐸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臉燦爛笑容的多爾袞。怎麼看,他都不像是裝出來的,真地是很認真,很認真。在如此沉重的打擊之下,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正愣怔間,多爾袞卻用很詫異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很費解他為什麼要這般表情。沉寂了良久,他終於不由自主地,癱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瞪大眼睛望著,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咦,你這是怎麼了,地上涼,你趕快起來啊,別凍著了。」說著,多爾袞伸出手來,想要把他拉起來。多鐸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跪在地上,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又想出去胡鬧了,怕我阻攔,是不是?」接著,他把臉一板,語氣嚴肅起來,「你呀,我看著你長大的,還不知道你什麼性子嗎?小時候無法無天地也還有情可原,可現在都老大不小了,怎麼還不肯斂斂性子,學穩重點?真是,讓**不完的多鐸忽然苦笑起來,笑著笑著,眼裡濕潤了,又一次盈滿了淚水。他努力抑制著,不讓它掉落下來,「哥,我的哥哥哎,你是不是,是不是……」好不容易說到一半,就哽咽住了,說不下去了。他見多鐸這樣,免不了著慌了,忙不迭地將跪在地上的多鐸拉到自己懷裡,擁抱著,還輕輕地拍撫著他的後背,溫言撫慰著,「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哥不說你了還不行嗎?」接著,歎息道:「你都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姑娘家地性子,說不得訓不得地,嬌貴得不行。這不,我才說幾句,你就哭哭啼啼的。幸虧沒有外人在,否則笑也笑死了,不嫌丟人!」儘管多鐸強忍著不發出聲音來,可是淚水照樣不受控制地抹了他一身,肩上,胸前的衣衫上已經出現了點點水漬。多鐸怎麼也想不明白,他這個智慮過人,精明狡黠的哥哥,怎麼好端端地變成了這樣,昨晚宴席時候,還正常得很,難道僅僅是因為今天過分的自責和憂慮,就失了常?再這樣下去,會不會真地嚴重到了失心瘋的地步?天哪,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兄弟做錯了什麼事情,要這樣捉弄他們?他們少年時候連喪父母,相依為命,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多少血雨腥風,多少陰謀算計,才一步步走到現在,才有了今天這般成就。可為什麼好日子沒過幾天,就要,就要……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有在心裡極力地祈求,這不是真的,這只不過是一場非常接近真實的噩夢。雖然真實,但只不過是場夢而已。等到月亮西沉。日頭東昇,夢境就會消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折騰到半夜,兩人都累了、倦了。宮門早已下鑰,多鐸肯定沒辦法連夜回去了,眼看著多爾袞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多鐸也不敢招呼奴才們過來送他去床上睡覺,只怕驚醒了他,他會失常得愈發厲害。無奈之下,多鐸只得解開身上的外衣,給哥哥蓋上免得著涼,然後搬來幾個椅子拼在一起。在哥哥旁邊躺下來,打了個哈欠,睡了。臨睡前,他默默地祈禱著,不怕。明天就好了。就沒事了。祈禱果然起了作用,天剛濛濛亮地時候,他就給推醒了。睜開朦朧地雙眼懶洋洋地看了看,只見多爾袞一臉詫異之色,站在他面前。問道:「嗯?老十五,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睡在這裡?」多鐸遲疑了一下,立即回想起昨晚地事情,「我不是昨天傍晚來的嗎,你不記得了?」多爾袞皺了眉頭。催促道:「你快起來。怎麼躺在椅子上睡覺,又冷又硬地。不著涼也得睡個腰酸背疼的。那些奴才們都死到哪裡去了,怎能讓你這樣睡覺?」說著,他就鐵青著臉,朝門外喊道:「來人哪,來人!」立即,幾個宮女太監戰戰兢兢地趕來,跪在地上,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他們昨晚見豫親王進去之後再也沒出來,就悄悄地趴門縫裡瞧了瞧,就看到了令他們目瞪口呆的情景——皇帝趴在桌子上已經酣然入夢,豫親王則躺在椅子上睡覺。躡手躡腳地進去,打算把他們各自送到炕上去,卻被還沒睡著的豫親王制止了,只令他們多搬兩個火盆進來。等他們幹完這些之後,就忐忑不安地在門外候了一夜,生怕皇帝醒來之後怪罪他們。這不,擔心果然成了事實,只見多爾袞一臉慍色地罵道:「你們這些懶惰的奴才,養你們有什麼用,一個個眼睛都瞎了嗎,沒看見豫親王找不到地方睡覺嗎!」眾人嚇得要命,魂不附體地抖索著,連連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多鐸起身說道,「好啦,你別罵他們了,不關他們的事。是我不讓他們管地,怕把你弄醒了,你又來勁兒,我不放心你,只好留在這裡看著你了。」「我,我怎麼來勁兒了?」多爾袞很是疑惑,緊接著,忽然想起來,剛才他睡醒的時候,的確是趴伏在桌子上的。奇怪了,他昨晚什麼時候睡的,為什麼不去躺著睡?還有,多鐸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多鐸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轉臉瞧了瞧跪了一地地宮女太監。他立即會意,於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沒你們的事了,都退下!」眾人如逢大赦一般地,悄悄地舒了口氣,忙不迭地退了出去,順便掩上了房門,誰也不敢在近前偷聽裡面的動靜。看著室內沒有其他人了,多鐸這才問道:「你連我昨晚來過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隱隱地,似乎有點印象了,「呃……剛才不記得,現在仔細想想,有那麼點記起來了……啊,你嫂子的病……」他猛然記起熙貞地事情,這個才是他最掛心地,也就顧不得追問多鐸,一轉身就進了內室。多鐸也很關心這個問題,也就自然而然地想跟在他後面一起進去探望。可是剛剛到了門口,就見他先是很緊張地在她臉上摸了摸,接著,伸手去揭被子。多鐸頓時吃了一驚,馬上放下簾子,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只覺得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情緒也跟著緊張起來。沒多久,多爾袞出來了,面有喜色,「還好,昨晚沒有再出血,看臉色也沒有昨天那麼嚇人了,看來最難熬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不過手腳還是涼冰冰的,我得叫太醫過來看看。」這邊有值守的太醫,一傳召,很快就過來了。進去診視了一番,出來之後跪地說道,「稟皇上,大喜。」「怎麼樣了,是不是沒危險了?」「回皇上的話,既沒有反覆崩,又安穩地過了一夜,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了。只不過娘娘恐怕一時半刻不能醒轉,畢竟昨日暴崩之時失血太多,傷了元氣,要慢慢調理,經過澄源、復舊,才能漸漸恢復過來。要想徹底痊癒,恐怕需要一些時日。」「哦。」多爾袞稍稍放了心,但是看到太醫地神色並不怎麼輕鬆,就繼續問道,「那麼,還會不會再復發,惡化之類的?」太醫照實回答道:「回皇上的話,崩與漏互為因果,相互轉化,即血崩日久,氣血耗損漸而成漏,久漏不止,病勢漸進而成崩。這種病症,甚是棘手,如果反覆發作,只怕就是將來痊癒,也會元氣大傷,每況愈下的。在養病期間,要細心調養,不可鬱怒傷情,不可操心勞神。請皇上寬心,微臣等必然竭盡全力為娘娘醫治,娘娘洪福,必能平安無事,重複安康的。」「好,知道了,你這就去開方煎藥吧。」「。」太醫走後,多爾袞又忍不住進去,再次探視一番,這才出來。在多鐸面前坐下之後,他歎了口氣,「唉,這還真是麻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真叫人掛心啊。」看他眼裡浮現出內疚之色,多鐸回想起昨晚那可怕的經歷和見聞,生怕他又自己憋悶著,彆扭著,好不容易正常下來,到時候又故態重萌。於是趕忙出言勸慰道:「你要望寬處想想,別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嫂子自來是個福大命大地人,這一次就算是難關,也會照樣闖過去地。你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會連這點數都沒有?」「但願吧。否則,我還真是,真是……」他說到這裡,頓住了。忽然想到在多鐸面前表現出這樣淒淒切切,如小兒女般的虛弱姿態實在太沒面子了,也就及時按捺住,然後勉強笑道,「借你吉言,她這一回肯定沒事「你呀,要真能這麼想就好了。只怕是,心口不一,表面鎮定心裡慌張。」多鐸小聲嘀咕道。直到這個時侯,他才注意到多鐸地眼皮浮腫著,眼睛裡也是紅紅的,有些古怪。緊接著,想明白了,他忍不住失笑,「怎麼,昨晚你在我這裡哭過了?因為你嫂子的事兒?」多鐸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我是擔心嫂子的身體,可也沒有到了哭天抹淚的地步吧?倒是你,昨晚那副姿態,愣是把我給嚇哭了,真是的……」「嚇哭了?」他更加愕然了,「你要是膽子小,這天底下真沒有一個膽大的人了。除了老天爺半夜裡打幾個響雷,還有哪樣能嚇到你?我怎麼你了,是拿刀追著你滿屋子跑了,還是掐住你脖子不鬆手了,值得你這麼邪乎?」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