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節如此攤牌動手了?你是怎麼動手的?」我做出一臉驚愕狀,問的偽裝還不算差,只不過見他臉色著實不善,似乎並非單單一個告知那麼簡單,他是不是懷疑了一些什麼呢?想到這裡我心底越發緊張。多爾袞的眼睛裡閃爍著異常明亮的鋒芒,冷酷,而又犀利,這樣的鋒芒一般只在男人的對決中才會出現,不過他的語氣卻非常平淡,似乎在說著一件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我在這邊,距離朝鮮千里之遙,鞭長莫及,也只好假手於人了。李倧早就有廢黜李淏的意思,卻又優柔寡斷不肯付諸實施,我只不過讓人促使他下定了這個決心罷了。」儘管我早已從陳醫士那邊得知了事件的大致經過,然而多爾袞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下過什麼指令之類的卻無從知曉,現在聽他自己說來,我總算能將這個事件瞭解透徹了。不過,我還要強打精神,將戲繼續演下去。「那麼結果怎麼樣了?李淏被我父王廢黜了?」多爾袞忽然露出一臉諷刺的表情,笑道:「這個恐怕就是你誤會了,李倧下的決心,並不僅僅是廢黜李淏那麼簡單,而是從根本上剷除他,也就是,殺了他。」接著,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就像等著看好戲的熱情觀眾,來看我如何反應。我越發惶恐了,越是害怕在他面前露出破綻,就越是心虛氣短,連手也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幸好他只是盯著我的眼睛,於是我將一隻手悄悄地縮進了袖子,另一隻手則不著痕跡地背到了身後,這樣才勉強避免了立即失態。「哈哈哈……」沉寂片刻,我忽然有了出其不意地回答,「真是笑話,你是故意逗著我玩兒的吧?天底下哪裡有父親要殺兒子的道理?我父王和兄長的關係究竟如何,我雖然不清楚。不過我父王好歹也是個心慈手軟。宅心仁厚的人。廢黜就廢黜了,何必要鬧到殺人的地步?若是被國人知道了,這個國君的威望豈不是蕩然無存?」我的反應並沒有讓多爾袞滿意,他也沒能從我地神態中捕捉到什麼,不過他地耐心倒是不錯,於是不徐不疾地說道:「若是單單廢黜就能解決地話,又何必鋌而走險?李淏這個人。野心大得很,一旦被廢黜,豈有善罷甘休之理?他背後的勢力也很強大,從後宮到外戚,甚至手握了朝鮮一半的兵權。所以說,只要他李淏活著,那麼奪位自立,是遲早的事情。因此。只有出此下策。才能永無後患。「他具體有什麼勢力,有什麼野心,我不知道。也懶得知道,畢竟這些都是你們男人間的事情,你不希望我插手的,我當然會知趣的。只不過,我就奇怪了,你這麼擔心幹嗎?朝鮮畢竟是大清地屬國,休要說國君即位,就算是立個世子,也必須要徵得大清皇帝的同意才能行得通;你不同意,就算李淏坐在了王位上,也照樣當不了大王,他總不會笨到以為自己的力量大到了可以與大清對抗,而可以強行即位的地步了吧?若他真是這個打算,只能說明他已經瘋了。」我的疑問確實有些道理,就如同一篇論點論據論證都非常嚴謹的論文,不動些腦筋還真難以反駁。不過多爾袞是何等精明之人,怎能輕易被我難倒,「呵呵,如果李淏真這樣鋌而走險了,興許還真有成功的可能呢。我問你,若是他真的上表請我允准他即位,我究竟是准呢,還是不准呢?」我愣住了,「呃……這個,確實有點為難。」「這就是了嘛,要是他足夠聰明,就低聲下氣,和我好說好商量,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你說我到底是答應不答應?到時候我不就尷尬了嗎?」我暫時被他問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很快又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對了,是不是你已經派人給了我父王那個暗示,就是要想徹底無憂,就徹底剷除李淏?」他聽到這裡,得意地笑了起來,然而他那狹長地眼角流出地波光卻讓我感覺到一絲冷冷的寒意,「沒錯,要殺李淏,確實就是我的意思,我也確實派人暗示給李倧了,只不過你父王只知道應該殺李淏,卻絕對不知道這個其實是我地想法。要是他知道了,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肯;他要殺的是朝奸,而不是和他站一個陣線的人。」語氣上微微一頓,接著問,「你明白了嗎?」我木木地點頭,「明白了。」感覺論起心機和陰謀智商來,我真是再修煉十年也攆不上他。我就像一列火車,只要運行,就必須在人為的控制下沿著固定的鐵軌行進,再沒有其他道路可走,沒有自選的餘地,他,就是這個控制者。這個男人,霸道到自信可以掌握一切,而我,真的要這樣無可奈何地任由他掌握擺佈,當一個絲毫沒有自主能力的木偶嗎?更要緊的是,難道男人一旦沾染了政治,就可以變得如何冷酷無情,如此卑鄙陰險了嗎?李淏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但好歹也是我名義上的哥哥,也是我曾經的情人,尤其我還是被他以「禮貌」的態度搶奪過來的,而不是和李淏感情出現問題而分道揚鏣,深惡痛絕。所以,無論是出於親緣關係考慮,還是出於我個人情感的角度考慮,他都不應該以這種態度來敘述這件事情,更何況他要算計的是我的娘家,要殺掉的是我的親人。似他這等輕慢,倨傲,而又明顯蔑視的表現,怎麼說都算是對我的一種不尊重。當著妻子的面說要殺掉小舅子,還這等冠冕堂皇,毫不掩飾,這究竟說他誠實好呢,還是目中無人好呢?想到這裡。一股難以名狀的怒火漸漸生出,取代了原本佔據著心頭地恐慌,我的臉色不知不覺地沉了下來,再也無法集中精神演戲下去了。他似乎並沒有覺察到我的異狀,又頗有玩味地問道:「只不過,我有點疑惑,你問了這麼多,為什麼不問我的計劃成功了沒有。李淏究竟是死是活呢?莫非你早已知曉了?」我忽而一個冷笑。從牙縫裡發出聲音。「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出,你沒有得手;你若是已然得手,肯定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偷著笑了,怎麼會慷慨大方到和我一起分享?」多爾袞顯然沒想到他那樣犀利的疑問居然被我輕易破解了,於是一愣,訕訕道:「你果然聰明過人,猜得如此準確。」「看皇上的語氣。似乎以為我一直在裝則你瞞得密不透風,身在後宮的我又怎麼可能知曉此是讓我知曉事情經過,還不如說是藉機來個迂迴審問,是不是這個意思呀?」我強制按壓著心頭的憤懣,一臉平靜地問道。我覺得我現在就像是被人拉出來遊街地囚犯,若是悶聲不吭,肯定大大地掃了大老爺和看客們地興致。還不如成全他們地心意。喊幾句口號,來幾句「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類豪言壯語,倒也能博得個滿堂彩。他有些尷尬。不過現在漸漸有了針鋒相對的意思,他又不想將此話題含糊了事,所以不得不繼續道:「你難道認為我是在懷疑你和朝鮮方面的人暗通曲款?」即使我正在慍怒,不過理智還是有的,雖然起初很是緊張,不過現在想想,若他真是有了證據,能夠證明我從中插手,甚至發現我和朝鮮間諜組織之間有聯繫的話,他早就暴怒著過來直接訊問我了,何必如此言辭閃爍,旁敲側擊?顯然他這個招數就是和警察在沒有證據的時候審問犯人一樣,虛虛實實,在言語間巧妙地設置各種陷阱,誘導犯人往裡面跳。我若真是想不明白這一點就首先心虛,那麼不被他問出實情才怪了。「你說了這麼多話,就算是個庸人,也能聽出弦外之音了,若你沒有懷疑的話,何必諸多試探?」我冷冷道,「若是皇上想要攤牌,不妨乾脆利落點,何必如此拖泥帶水,打啞謎一般神秘?」不過我越是不耐煩,他越是有耐心,似乎貓捉耗子一樣,既然已經逃脫不了掌心了,不妨先慢慢地戲弄著玩,邪惡而得意地看著老鼠如何徒勞掙扎,這個過程才是更大地享受和滿足。「我只是不明白,我的計劃可謂天衣無縫,不想卻仍然走漏了消息,打草驚蛇,讓李淏主動出擊,不但攆走了蘇克薩哈,還軟禁了李倧,甚至控制了半個朝鮮。至於這個洩露消息的人,到底是誰,還是個很大的謎團哪。」「你具體安排了哪些人,我怎麼知道?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你怎麼能肯定?你問的這些問題,才真的叫做奇怪。」多爾袞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是一種危險的氣息從若有若無,到逐漸清晰起來,的確讓我免不了心慌,他若是懷疑到這一點,總歸要有點把握和根據,絕不是憑空臆測那麼兒戲地。莫非,我寫密信地事情被他知曉了?若真的如此,我該怎麼辦?如果說有片樹葉在湍急的河流上漂流,那麼我就是那上面焦急卻又無計可施地螞蟻,除了溺死和急死,就只能指望著奇跡出現了。「這麼說來,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對朝鮮的事情真的是半點也不知,半點也不曉了?」他的聲音,有點乾澀,又有點暗啞。我知道,若是我的語氣稍有鬆動,那麼肯定會被他抓住不放,窮追猛打,一路追查下去,搞不好最後我會成為「供認不諱」的犯人,把一些秘密都悉數交代出來,若如此,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所以我唯一的辦法,就是絕不承認,於是,我硬著頭皮,回答:「當然不知道。」這短短的一句話,換來的卻是危險得以實現。我感覺自己的瞳孔都在漸漸擴大,因為我清晰地看到,他放在桌案上的雙手,關節已經開始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時隱時現。顯然,他在壓抑忍耐著什麼,這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前兆。「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什麼也沒有做?」多爾袞終於抬起頭來,眼神陰冷得可怕,有著毀滅一切的暗光,蔓延到周圍的空氣中,將空氣完全凍結。若單單只是詐我,那麼他的表演未免太逼真了點。我的心理素質再如何好,畢竟也是做賊心虛,根本經不起他如此目光的穿透,禁不住不寒而慄。如果我開口,那麼語調必然顫抖,我只好點點頭,「嗯。」話音剛落,我就後悔了,因為他聽到我的回答之後,驀地笑了起來,笑聲裡,不知道是諷刺還是苦澀,或者根本是怒極反笑。儘管臉上在笑,然而眼神卻異常複雜,有慍怒,伴著一絲不易令人覺察的淒涼。最後,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熙貞,你真以為這世上有不透風的牆,你的作為全部都能瞞得過我嗎?我問你,那個走漏消息的人,是不是你?你有沒有寫過一封密信給李淏,提醒他要提防我的暗算?」我啞口無言,只能緘默。看來,他真的知道了,我如何繼續抵賴?他並沒有等待我的回答,而是將我那封信的內容全部複述了一遍:「淏哥:近聞朝鮮局勢,於兄大有不利。予慮旬月之內,龍城大君及清西派黨人必有所圖謀,意在儲君之位也。時下群宵洶湧,上竄下跳,父王雖明識善斷,亦難保不受謠言迷惑;所謂眾口鑠金,曾母雖賢,終因鄰人再三造謠而逾牆遁走。兄切勿麻痺大意,應多加提防,以謀策應對為是。另,近來清國與朝鮮之間細作活動頻繁,恐將有大事發生,予未得實情,難免惴惴,故書信以為警示,望兄切莫疏忽,謹之,防之。」我這下徹底無言以對了,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既然能一字不差地將我的信背誦出來,那麼他必然親自看過。我這兩日來的擔憂終於變成了事實,按理說我應該惶恐萬端,慚愧不已才對,可是很奇怪,我現在的心情很平靜,沒有害怕,也沒有愧疚。多爾袞並沒有憤怒的表現,只有一臉苦笑,澀澀的,好似一彎憂傷的新月,又如一首淒涼的古曲,「『淏哥,淏哥』……多親切呀……」像是在自言自語,神情都恍惚起來,「其實你這樣稱呼他也沒有什麼不對,只不過落入我的眼裡,心頭就像被錐子紮了一下似的……」我緊緊地咬住了嘴唇,許久,鬆開,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無話可說了。」「你還記得,去年時,你問我能夠容忍你的最大限度是什麼,我怎麼回答的嗎?」聽他如此發問,我的眼前漸漸浮現了當時他的表情,眼神,還有所說的話:「……只要你的心一直在我身上,我就可以容忍你闖下大小禍事而不去追究,可是呢,若是你膽敢把你心裡的位置給別的男人留下一點,我也會翻臉無情,不念舊日情面的。」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