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燈影黑冷,比我想像得還要冷,簡直可以滲到骨髓裡,讓人儘管我曾經落水過兩三次,然而自己主動跳下來的,這還是第一次,相信也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此時正值黑暗的雨夜,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口古井,更不會注意到有人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尋死,更不會想到這個尋死的人竟然是我,這的確是天大的諷刺。雖然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然而比起壓抑地活在這個世上,我還是選擇了長痛不如短痛,既然逃不出去,那就來個徹底地解脫吧。在縱身跳進去的那一瞬,我沒有任何的猶豫。出於本能反應地掙扎了幾下,狠狠地嗆了幾口水,終於,肺部的最後一點空氣也被大量的冷水排擠光了,強烈的窒息感傳來,頭腦裡的思維似乎停滯住了。不過痛苦也沒有持續太久,一切感覺就漸漸消失了,意識也陷入了徹底的混沌之中……黑暗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終於又有光明悄悄地來臨了。雖然閉著眼睛,但我仍然能感覺陽光正照耀在臉上,很溫暖,這既不是地獄,也不是天堂,還是這個讓人有悲歡離合的人間。雖然沒有睜開眼睛,我也清楚得很。此時,覺得身上很不舒服,很明顯是感冒了,還有點發熱。這也不怪,被那麼冰冷的水激到了,不生病才怪。但是我不敢睜開眼睛,我生怕看到多爾袞,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或者看到他傷心憔悴地眼神。儘管我知道他還很在乎我。然而我已經對他產生了徹底的懼怕,與其和他在一起互相傷害,還不如早日離開。也許我死了,他會難過一段時間,不過他的身邊永遠不缺乏女人,就像一株參天大樹上,總會有緊緊纏繞的蔓籐一樣。嚴寒的冬天過去,等到春暖花開之後。原本的蔓籐枯死。還會有新的蔓籐生長出來。繼續死死地纏在大樹身上,不論風吹雨打,直到生命的終結。如果我現在選擇離開,絕對是一種幸運。因為只有這樣,我既看不到他英雄白頭,他也看不到我紅顏遲暮。當然,我也很自私。明明知道這樣地結果會讓他難以接受;但是如果要我看到他走到我前頭,我將會傷心一世。所以,我就寧願自私一次了。多爾,你不要怪我。陽光照在臉上,暖意融融。我知道我沒死,卻仍然不要睜開眼睛,繼續幻想著,我是不是已經死過。現在又重新回到現代了呢?不。不對,歷史已經改變了,也許現代地我都不會存在了吧?那麼我會不會又穿越到一個更古老地年代。或者是更晚的年代了呢?我情願這樣,也不願繼續留在清朝。然而我卻阻止不了周圍的聲音進入我的耳畔:「怎麼辦啊,到現在還沒醒,又發燒了,我看還是悄悄地去找個大夫來給看看吧。」「別,千萬別,府裡的大夫哪裡能把得嚴口風?保不準兒一回頭就跟哪個主子說了去,到時候咱們一准遭殃。」「不會請外面的郎中,從後門進來,避開那些閒雜人等呀。看皇后娘娘這模樣,萬一真醒過不來了,紙包不住火,咱們可都得掉腦袋。」「我看不至於,看情形還不算太差。溺了水的人,不是靠喝藥針灸能治地,只要沒死,把肚子裡的水都空出來,等等就會醒來的,咱們再多守一陣看看吧。」我心中詫異,奇怪,沒死就算了,沒穿越也算了,怎麼可能落到這裡來?這是什麼地方?想到這裡,立即睜開了眼睛。面前正站著兩個二十多歲,身材魁梧,膚色黝黑的男人,穿了王府護軍的服色,正巴巴地朝我打量著。見到我突然睜開眼睛,兩人頓時一驚,身子微微一顫,不過馬上跪地請安,「奴才等不知娘娘已醒,言語間有所冒昧,還請娘娘恕罪。」我剛想問問這是哪裡,不過看到他們的服飾,就一眼認出來了,這是鑲白旗的王府護軍,不用說,這裡是小南城,也就是多鐸現在的王府了。多爾萬萬也想不到,我居然會在他眼皮子底下藏著,這不是「燈影黑」是什麼?兩人看到我地目光從他們臉上轉移到身上,最後又停留在他們腰間地佩刀上,不免有些惶恐,連忙把刀往腰後稍稍地挪了挪,好像生怕我會突然坐起,一把抽刀來抹了脖子似的。看到他們這個細微的神情變化和動作,我心中不覺好笑:既然連主動尋死都死不成,看來閻王爺還真不打算收我,抑或是我陽壽未盡所以重新打了回來。我這人還真是小強命,用關漢卿地話來說,就是煮不爛、錘不扁、砸不碎、響噹噹的一粒銅豆。總之天命不可違,既然這次沒死成,我以後就不會輕易尋死了。「好啦,你們都起來吧,我倒是應該謝謝你們才對。」我並沒有自稱「本宮」,因為我根本不想再回到那個整日勾心鬥角到生倦的宮廷了,至於下一步該怎麼走,我一時間還沒有決定,所以還是暫時把自己當成一個寄人籬下者吧。「我現在偷偷摸摸地躲在你們豫親王府裡,根本見不得光的,還端什麼皇后架子呢?你們也不必這麼拘泥規矩,隨便些好了。」「庶。」兩人連忙點頭,但是神色仍然恭敬得很,起身以後也小心翼翼地束手站著,生怕在我這個皇后面前失了禮數。「我明明是在坤寧宮落了井,按理也應該是被宮裡人救起,卻又怎麼會躺在這裡?」這事情實在太過詭異,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小概率的事件。多鐸的人怎麼會出現在坤寧宮裡,他們又是怎麼發現我落井,又是怎麼身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偷運出宮的?不會是……我忽然想起了他王府裡面那條極其詭異地密道。上次聽他說,那密道一直通往乾清宮,不過他已經秘密派人朝坤寧宮方向挖掘了,到現在兩個多月過去,想必也該挖得差不多了,只是我想像不出這密道的出口應該在哪裡?想到一群人在我腳底下偷偷摸摸地挖地道,我卻懵然不覺,身上的汗毛就快要豎起來了。兩個侍衛互相對視了一眼。猶豫之後。其中一個不得不老老實實地把實情講述了一遍。「呃,是這樣的,我家主子臨出征前,就對奴才著重交待過,那密道的挖掘不能停頓下來,一定要挖掘到指定地點才算完工。同時還留了封信給奴才,說是等到完工之後。就悄悄地把這信交給娘娘……昨天晚上,那些日夜趕工的蘇拉們突然有人跑來報告,說是剛剛打通那口古井的井壁沒多久,就發現有人掉進井了,於是沒有多想就救了上來。奴才們一聽就覺得事情蹊蹺,忙讓他們把人送上來,仔細察看,卻認出原來是娘娘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暫時把娘娘安頓在這間隱蔽的屋子裡來。因為害怕被府裡地那些福晉們知道。所以一直沒敢找大夫來給娘娘醫治……」這個答案既出乎我地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我怎麼就忘記了,根據現代時看小說和電視劇地經驗。地道的出口開在深井裡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莫非這果然是個真理?以至於我落井之後,就稀里糊塗地來到了這裡。這的確匪夷所思,又不能不說是巧合到了極致,或者說我是命不該絕吧。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翻身坐起,倒是把兩個侍衛嚇了一跳。「娘娘,您這是……」「對了,你們那密道口還在井裡面?有沒有堵上?」我突然害怕起來,我這麼一個失蹤,或不見人死不見屍,多爾袞肯定會急到抓狂,不派人把宮裡的邊角旮旯都搜索遍了才怪。他那麼聰明,自然會懷疑我會一個想不開投了井,肯定會派人下去搜索的。萬一一下子發現了洞口,就順著這個密道一路追查到多鐸地府上來,到時候就有好戲可唱了,怎麼著也是一出六國大封相。「這個,娘娘您就儘管放心吧,奴才等知道其中厲害的,當時就吩咐那些人把井壁上的洞口重新砌好了,免得被皇上發現,順著密道找到這兒來的。」我長長地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地倒回了枕頭上,這時候才又想起自己正發著燒,實在不是很舒服,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兩人見機很快,於是趕忙說:「娘娘您暫時在這兒休息著,這裡很僻靜,一般人都來不了,只要不出這個院子,保證沒人發覺。奴才去外面悄悄地給您找點草藥來,免得風寒又重了。」「這樣不會被人懷疑吧?」我知道自己現在身處險境,萬一被多鐸的那些個女人們知道了就麻煩了。況且他還有十個兒女,這些個小孩子沒事兒到處玩耍,一旦撞見我了肯定會回去告訴他們的母親,到時候我肯定被曝了光。想像著多爾得知這個消息後的臉色,我禁不住不寒而慄起來。「娘娘放心好了,奴才們辦事會小心的,否則一旦事發,奴才們地腦袋肯定保不住了。」我點了點頭,「那就好,你們去吧。」他們走後,我躺在炕上,身上一陣陣發寒,趕忙拉過最厚地被子來蓋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挺熱的,看來沒一兩天功夫還真退不了燒。接下來,我又犯愁起來。這次沒死成,我自然斷絕了那個念頭,只想好好地活著,得過且過就算了,可是我總得有個安身立命地地方吧。回宮去?肯定不成,且不說我個人感情的問題在作樂,就算是我硬著頭皮,不顧顏面地回去了,見了多爾袞該如何解釋?儘管這兩日來我一直足不出戶,卻很清楚,多爾袞害怕我棄他而去,所以早已派人把坤寧宮看守得嚴嚴實實了,連隻鳥都飛不出去,更何況我一個大活人?這樣追根究底,必然會暴露了密道,若是這密道被多爾袞知道,那可就不是勃然大怒那麼簡單了。多鐸到時候肯定吃不了兜著走,很難想像他會受到什麼樣的懲處,這一點是我極不願意看到的。在這裡繼續住著,肯定不行。多鐸的老婆孩子若是發現我了,肯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其結果和追查出密道有什麼兩樣?怎麼辦,怎麼辦……要不,我乾脆不回宮,也不呆在這裡,就離開燕京,離開河北,去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買個宅子,置點產業,收收地租,過個鄉間土地主的幸福生活算了;或者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每天都來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或者出門散佈,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這是一幅多麼美好的畫卷啊。可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這種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的生活,恐怕都成了一種奢求,未必能一直平安下去呢。多爾袞不找到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但是要我重新回到他身邊,繼續過那種戰戰兢兢,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就更難過了。老天不讓我死,卻又給我出了這麼一道難題,我該如何是好?唉!心亂如麻地思考了很久,直到一個侍女端進湯藥來,服侍著我喝下,又給我準備了些點心。我吃飽喝足了,精神鬆懈下來,我這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於是就這樣,我渾渾噩噩地在王府裡住了三天,每天都是同一個侍女在我身邊悉心服侍,我的身體也很快恢復了。也奇怪了,這身體還真抗得住折騰,數次九死一生,都完完整整地挺過來了,恢復之後依舊是活蹦亂跳,跟個沒事兒人似的。看來我還真該好好地珍惜自己的身體,好好地度過每一天了。於是,我的念頭漸漸成形了,與其戰戰兢兢地呆在這裡,還不如早已離開,去過我的隱居生活算了。反正多鐸早有安排,有人力物力支持,我可以衣食無憂,安全也有保證,用不著提心吊膽的。在多爾袞身邊這麼多年來,我發現我難得的快樂,最多也不會持續一個月,莫非我們也真的應該分開了?靠的越近,就傷得越深。越是朝夕相處,就越是不懂得珍惜。算了,我就遠遠地離開他吧,走的遠遠的,把我們曾經的甜蜜寫進回憶,把我們曾經的怨懟,也揮一揮手,拋棄在風中吧。於是,我就把這個打算跟多鐸的那兩個心腹侍衛們說了,他們二話不說,就著手準備去了。這幾天來一直照料我的侍女,叫做慕蘭的,也在幫我準備一些路上必要的衣物。我手裡捏著多鐸給我的那封信,上面寫著:「嫂子,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吧?要是過得不開心,或是我哥欺負你,讓你受委屈了,就來找我吧。」呵呵,我過去找他?的確,我和他在一起時,確實心情不錯,難得那麼愉快,然而這又不是長久之計,萬一日子久了,他對我動了感情,我再拒絕,可就又令一個男人痛苦了,何必呢?想到這裡,我就將信折了起來,丟在了一邊。不知怎麼的,腦子裡忽然閃過另外一個念頭:按照日子推算,多鐸現在不是在淮安一帶的蘇北前線嗎?現在已經是三月下旬了,隱約記得,好像是四月下旬,就是揚州陷落,十日屠城了。我這些日子來光顧著胡思亂想,傷心難過,居然把這件天大的事情給忘記了!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