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否極泰來
聞聲一愣,然後低頭看去,果不其然,右手上的抓痕呈現出了黑紫的顏色。起先我還以為是血跡乾涸時所凝結成的痂,然而仔細一看,卻仍是新鮮的血液,正隱隱地滲透出來。
心中不由一悚,莫非那只黑貓的爪子上有毒?我猛地一下子站立起來,緊緊地攥著拳頭,怎麼會這樣?大玉兒不是明明知道我已經身中劇毒,無藥可解,根本捱不了幾日了,那她幹嗎還要多此一舉呢?怪不得我剛開始進去的時候看到她那麼篤定,原來是早有暗招了。
看到我神色劇變,阿也隱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惶急地說道:「小姐不必過於焦慮,興許沒有那麼嚴重呢,還是先找大夫來診視一下,看看究竟有沒有增加新毒吧!」
我搖搖頭,歎了口氣,「不必了,老陳也不在,就算叫其他的大夫們查證出來,又有什麼用呢?只不過是知道早死幾日而已,就不要再白費功夫了。」
看來,大玉兒想要給我來個雪上加霜,最好讓我在這一兩日內就嚥氣,這樣就暫時可以避免福臨的性命之憂。至於我死之後,其他人會不會殺福臨,就難說了,她就是心存這個僥倖。
「如此看來,我的性命最多也就在今明兩日之間了,既等不到老陳尋得解藥回來,也等不到……」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我極力使自己避免去想那個男人,否則真的無法控制自己地情緒。很可能會當即潸然。「但是無論如何,我在這最後的一點時間裡,找到東青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這麼一直不明不白的,叫我如何放心?只恐怕到時候連眼睛都合不上。」
接著,我就匆匆地向門外走去,一面自言自語著。「不行。我非要親自去審訊那幫奴才們。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才好。」
「小姐!」阿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她疾步趕上,拉著我的衣襟哀求著:「奴婢雖然不懂得醫術,但也聽人說過,中了毒的人不能輕易行動,萬一加快了劇毒在血脈中的流動,那就發作得更快。等到深入到了心脈或者五臟骨髓,就是神仙也難救了……您千萬別再忙碌勞累了,那些事情就交給其他人去辦吧!」
只走了這沒幾步,我就覺得心慌氣短,身子禁不住地晃了晃,卻仍然咬牙撐住了。我雖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也沒有理會阿地哀求,此時連多說一句話都累。我一聲不吭地甩開她地手。繼續向外走。
誰知道剛剛邁出了門檻,就見到阿克蘇臉色惶急地趕過來,差點一頭撞到我身上。他一怔。然後很快反應過來,迅速地打了個千兒,跪地道:「奴才冒失了,望福晉降罪!」
「究竟什麼事兒急成這般模樣?」我沒有說多餘地話,而是簡單直接地問道。
阿克蘇的臉上露出了躊躇猶豫的神色來,「這……」
「有什麼話不好說的?」我不耐煩地問道。很顯然他匆忙趕來就是為了向我稟報事情,又怎麼會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的呢?「莫非對那幫奴才們的審訊,已經出了結果?世子的下落終於有眉目了嗎?」從阿克蘇地神情上,我已經隱隱地感覺到了不妙,否則他應該是一臉喜悅才對。
「回福晉的話,奴才並未查清世子的下落。不過有幾個奴才已經招供,他們雖然不知道世子最後究竟去了哪裡,卻親眼看到太后……」阿克蘇說到這裡,額頭上已經冒出層層疊疊的冷汗來,卻不敢抬袖擦拭一下。
我忽然想起了在燕京時的那個古怪的噩夢,好像,好像那夢境裡面,東青已經被大玉兒給暗害了……想到這裡,我禁不住地打了個寒噤,艱難地問道:「怎麼,太后對東青究竟怎麼了?」由於方寸大亂,心神恍惚,已經不知不覺間將「世子」這個稱呼換成「東青」了。
阿克蘇見我逼問,也只得照實回答:「他們看到太后『賞』了世子一粒藥丸,要求世子立即服下,世子心生警惕,執意不肯,竟然被太后下令,由他們幾個動手,給強行灌了下去……」
聽到這裡,我的喘息漸漸粗重起來,只覺得胸中陣陣作痛,禁不住一陣劇烈地咳嗽,幾乎喘不過氣來。
「福晉!」「小姐!」幾乎不約而同地,阿克蘇和阿一齊搶步上前,扶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抬了抬手,想說什麼,卻根本說不出來。儘管如此,頭腦裡也依然清晰:看來,這毒已經逐漸侵入到肺裡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那麼估計就沒有一兩日好活了。
好不容易將咳嗽壓了下去,我掙脫開他們地手,逕直走到牆角,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鋒利地劍來,「噌楞」一聲,閃耀著冷冷寒光的利刃立即脫鞘而出。我緊緊地攥著劍柄,幾乎神志不清地朝門口衝了過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大玉兒,你這個毒婦,我非要當著你的面親手送福臨上路,我要你生不如死!
恍恍惚惚間,只見門外轉進來一人,他見到我這般近乎於失態地模樣,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抱住了我,「嫂子,嫂子!你快點清醒一下啊!」
聽到他的聲音,我這才分辨出他是多鐸來,莫非仇恨的怒火的確會遮礙了視線?握著劍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直到再也把持不住,「噹啷」,寶劍摔落在地磚上,猶自嗡鳴。與此同時地,一口鮮血從嘴裡直噴出來,染污了多鐸那潔白的衣襟。
「啊!不好了!」:.即伏在炕沿抑制不住地大口嘔血,轉回來的阿看見。慌得用手中地絲帕去拭,絲帕很快濕透了,而我仍然在不停地嘔血,起先是血,後來還帶著紫黑色的血塊。
在昏天暗地中,我仍然勉力支撐著最後一絲清醒,眼下的時間對於我來說實在過於寶貴,不能讓長時間的昏迷來佔據。只聽到耳邊一陣慌亂的命令聲。很快。就有王府裡的大夫疾步趕來。取出銀針來,迅速地捻進了我肋骨附近的幾處穴位,希望能夠盡快替我止住這個突發險症。
但是沒有用,腥鹹的味道越發濃烈,血還是順著我地嘴角不斷地湧出,同時又引發了嗆咳,一瞬間幾欲窒息。耳畔響起了多鐸地怒吼聲:「你是幹什麼吃地?連這個都止不住。啊?」
大夫的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好歹沒有心慌手顫,直到在我的虎口上連施三針後,終於勉強止住了咳嗽和嘔血。然而這一番折騰下來,我已經元氣大傷,身體抽搐著,氣息越來越弱。
雙手已經滿是鮮血,失聲痛哭。多鐸連忙去捂著她自己的淚水卻已不知不覺間盈滿了眼眶。
在渾渾噩噩中,眼前的景物全部影影錯錯起來,只覺得全身冰冷異常、疼痛難忍。彷彿正在被萬蟻啃噬一般。我吃力地呻吟著,先是喃喃地喚著東青和東,接著又神志不清,含含糊糊地喚著:「王爺,王爺……」接著伸出手去,想要觸碰到眼前地那個人。
一雙溫暖的大手立即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裡同樣有著厚厚的老繭,很像多爾袞的手。他強忍著哽咽,安慰著我,「你放心,我在這裡,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我幾乎分不清他究竟是多鐸還是多爾袞了,只覺得自己有滿腹的話要對他傾訴,這些日子來壓抑得太累了。我斷斷續續地繼續說著:「太好了,太好了……我,我以為你還在生我地氣,不肯來盛京見我呢……王爺知不知道,我這幾日來有多想你,尤其,尤其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之後,心裡不停地念著地,就是不能最後一次見你了……」
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多鐸已經潸然淚下,幾乎是失魂落魄。然而他地手卻絲毫沒有放鬆,仍然繼續溫言安慰著我:「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生你氣的,你這麼一門心思地為著我,不惜出生入死,還要忍受那麼多委屈,都到了這個地步,我懊悔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生你氣呢?我現在什麼都不要,就要你好好地活著!……」
我勉強撐著眼皮,極力擠出了一絲笑意,「這就好,這就好……我很睏,我先睡了……」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隱約聽到身邊似乎有個小孩子在哭,腦海中的意識很是遲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好像這不是東的哭聲,那是……
「額娘,額娘!你快點醒醒啊!是兒子不對,都怪兒子……嗚嗚……」這聲音分明是東青的。奇怪,我是不是在做夢,還是病得糊塗了?他不是蹤跡全無嗎?怎麼又會突然地回來呢?
我仍然固執地認為這不過是個美好的夢境而已,只要一睜開眼睛,就會立即消失無形。於是,我貪婪地閉著眼睛,繼續傾聽著這個夢裡面的聲音。
緊接著,傳來了多鐸那慍怒的聲音:「你怎麼才知道回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你知不知道,你額娘突然變成了這個模樣,就是因為接到這樣的消息!不然,不然她興許還能多撐幾日,等到配好解藥的那一天,或者你阿瑪趕來見她最後一面。可這樣一來,唉!」
「都是我的錯,十五叔要打要罵就衝著侄子來吧!我是想等到你們徹底勝利之後再回來,給你們一個突然驚喜的,卻也不知道額娘中了毒,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啊!」東青拖著懊悔的哭腔,無奈地解釋著。
接著,大滴大滴的淚水落在我的手上,溫熱溫熱的,極其真實地,讓我終於發覺,這絕非夢境。心中由是一喜,然後緩緩地睜開眼睛來。
只見此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在燭光下,多鐸那身沾滿了黑褐色血污的衣衫並沒有換下,而是僵硬地站在那裡,氣得臉色鐵青,「你還敢狡辯!幸虧你不是我兒子,否則我打得你滿地找牙!你先別僥倖,看這件事兒被你阿瑪知道了,怎麼狠狠地收拾你!」
「十五叔,我……」
東青剛剛說到了一半,就驚喜地發現我已經醒轉了。他那雙明亮的眼睛頓時洋溢著極度興奮的色彩,臉上的淚珠還顧不上擦拭,就欣喜地叫道:「啊,額娘你醒了!」
我並沒有立即對東青說話,而是扭過頭來,衝著剛剛浮出一臉驚喜表情的多鐸說道:「好了,十五爺,別再訓孩子了,他畢竟只有六歲啊,你還能指望他懂得多少人情世故,小孩子貪玩些,或者想耍耍大人,也是正常的,你就消消氣,不要責怪他了。」
多鐸忿忿地瞥了東青一眼,無奈道:「算啦,你額娘就是一門心思地寵溺著你,要不然怎麼會心急上火到了那個地步呢?我就暫且不提你這一茬了,還不趕快向你額娘認錯?」
也不知道東青究竟哭了多久,只見這孩子的小臉已經漲得通紅,眼圈都紅腫起來。他抽噎著問我道:「額娘的身子現在好些了嘛?剛才真是快要把兒子給嚇死了,生怕額娘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我此時身體虛弱,說多了話會很吃力,於是喘息了一陣,用慈愛的目光打量著東青,同時伸手去抹掉他臉上的淚水,笑道:「東青不哭了,你不是說要當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真英雄嗎?哪有大英雄還哭天抹淚的,多讓人笑話啊!你要學你阿瑪,他才是最堅強的男人,不論什麼事情,多大的挫折傷心,他都不會掉眼淚的……」
「嗯,兒子知道,兒子以後一定使勁兒地憋著,堅決不哭出來讓別人笑話。」東青認真地點著頭。
「讓額娘瞧瞧,我的東青瘦了沒有,有沒有被別人欺負得厲害……」我摩挲著他的小腦袋,細細地察看著,喜悅之餘,忽然想到了先前聽到的那個可怕訊息,難道其中有誤?眼下看著東青,一切無恙,活潑健壯得沒話說,這是怎麼回事呢?
想到這裡,我驟然一驚,勉強用手肘支撐著坐起,緊緊地盯著東青問道:「對了,我聽幾個太監招供說,你被太后強行灌下了好像是毒藥的藥丸,你怎麼樣,到現在都平安無事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最擔心的就是,大玉兒給東青灌的藥就是我身上所中的這種劇毒,只不過這也有些時日了,他怎麼會一點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呢?
東青嘿嘿一笑,小臉上透露著得意,「這個就連太后也意想不到呢。當時兒子確實人小力薄,掙扎不過,所以不得不服下藥丸去。可是等接下來我被關押起來之後,就瞧著四周無人,用手指壓著嗓門眼,硬是給嘔出來了,然後清理乾淨,任誰都沒看出來!」
我和多鐸都相顧愕然,雖然早就知道東青遠比一般同齡的孩子聰明百倍,卻也沒能料到他居然心思狡猾到了這個地步,連這樣都拿他沒轍,可見大玉兒也不得不驢技窮了。
接下來,我最感興趣的就是,他究竟是怎麼逃出來的,一個六歲的孩子,如何能從看守森嚴的宮廷中全身逃出,的確令人匪夷所思,「那你究竟怎麼逃出來的?是誰救了你?」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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