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詩和劍舞曲終了,沉寂良久,吳三桂轉頭久久地注視著陳圓圓這個方向無法看到此時吳三桂的臉部表情和眼神中的內容,然而陳圓圓的眸子裡,卻蕩漾著秋水碧波,迷亂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然而,這種情愫並非是欣喜的、熱忱的,而是淒婉而惆悵的。我忽然在想,是不是吳三桂的這個秘密,陳圓圓今日方知?所以受到欺騙的想法油然而升。不知道吳三桂究竟是在感情上欺騙了陳圓圓,還是實際上他在自己欺騙自己,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原來,這段「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的佳話本來就是段假話,一場春夢,只不過由於我無意間的介入,而提前揭露了呢?「呵呵呵……」多爾袞突然撫掌而笑,打破了眼前的沉默,他用欣賞而讚許的語氣說道:「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似夫人這等才貌雙絕者,平生也難得一見啊!有幸聽得一曲,實在可以反覆沉思,顛倒不已了。」見到多爾袞開了頭,多鐸和李淏也跟著讚歎不已,這是由衷的,他們恐怕也是平生第一次聽到這麼好的曲子。我也不得不承認,難怪陳圓圓能在古代的紅顏禍水榜上佔據一席之地,令得風雲人物反目成仇,除了美貌之外的確有其過人之處,這一點我是自愧弗如了。我望了望滿腹心思的吳三桂,一語雙關地品評道:「是啊,這曲子極好。無論是韻調,唱腔還是詞曲配合,都可謂是天衣無縫,平西王能娶到如此蒽質蘭心的美嬌娘,地確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不知道要羨煞多少風流人物!」此時陳圓圓已經回席,見我如此誇讚,她趕忙謝道:「娘娘厚譽了。實在愧不敢當。」吳三桂聽到我如此說法。只是盯著我看。卻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我也奇怪,他一個精明人,怎麼可能連些許應對之詞都想不出來呢?還是在走神?「這首北宋柳永的[迷仙引]的確是絕妙好詞,令人想起了那首已經佚名的詩句——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既可以解釋為人生苦短,白駒過隙。要惜取光陰;又暗含勸君惜取眼前人,勿要負了癡情者之意啊!」我這一次已經說得很明顯了,其他的話,我已經用不著再說下去,要顧及所有人的顏面。吳三桂仍然在愣神中,也弄不清他今天是怎麼了,正在尷尬時,陳圓圓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這才反應過來。「多謝娘娘點醒……呃……想不到娘娘雖是朝鮮人,卻對漢人詩詞如此精通,譬如這首曲子。假若你沒有道出詞牌名地話,我恐怕還真要好好回憶一番了。」多爾袞側臉向李淏,笑道:「莫要讓漢人小覷了你們朝鮮人物,朝鮮雖小,民風雖然柔弱,但卻向來敬仰漢學,尊儒重道,似你們貴族子弟,名門閨秀,恐怕多少都通些漢文,可以誦讀許多詩詞吧?」李淏點了點頭,他雖然對吳三桂說話,然而眼睛卻望著我,「攝政王所言非虛,朝鮮向來仰慕漢學,倘若一竅不通,則有**份,然而女人卻多數並不識字,正如你們漢人所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然而我這個妹妹,卻是難得地異數。她自小就喜歡詩詞歌賦,通曉音律,擅長書法,是朝鮮遠近聞名地才女,所以直到十六歲,其父也未敢輕易為她許定親事,足可見視如掌上明珠,非王冠為可輕配啊!」他這話說得有水平,如果我當初嫁給了他,他將來當了朝鮮的大王,那麼我自然就是配在王冠上的明珠;而事實上我嫁給了多爾袞,多爾身為大清的親王,也絕不至於辱沒了這顆明珠。前面的意思,李淏當然不能說出,然而他知道,多爾袞也知道,就足夠了。然而我幾乎混淆了我的靈魂和真正的李熙貞之間地區別,這許多年過來,我幾乎淡忘了這一切,似乎和這具軀殼已經完全融合在一起,無分彼此了,甚至有時竟然沉溺之中,無法自拔。然而眼下李淏提起當年的往事,我突然感到極大的愧疚,要不是我的突然闖入,也不至於讓他的情人一縷魂魄不知所終,可憐的他,依然以為我還是他曾經的戀人。可是儘管如此,我也絕然不能坦白我是個現代的穿越者,一個附體地靈魂。一場錯誤啊,都怪當初那棵校草,那個帥哥劉郁,自己不小心,喝得稀里糊塗也就算了,幹嗎也要把我一道扯下樓去?我是笨,幹嗎那麼善良,非要伸手去救他呢?否則我現在應該是一個三十歲地少婦,隔三差五去父母膝下盡孝,整日忙碌在公司的電腦前,撰稿擬文,玩轉辦公室政治,與人斗其樂無窮……不過我現在不也是在玩這個嗎?只不過年代不同,身份不同罷了。不過轉而一想,興許是當初那個李熙貞掉入大海之後就已經奄奄一息,送回家後沒多久就在無人覺察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死去了,魂遊天外;而我這個孤魂野鬼不知道怎麼就飄入她地房間,附著在她的軀體裡了,幸運地佔據了她的思想,她的美貌,她的貴族身份,也就有了今天的一切。這對於李淏來說究竟是一種寬容還是另外一種殘忍呢?究竟是讓他早早地為戀人的死而慟哭一場,長痛不如短痛好呢?還是由我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代替他的戀人活著,讓他看著我健康和幸福而百味俱全好呢?我,李淏,多爾袞,三個人互相對視著,空氣都似乎凝結起來。這段秘密在場的只有我們三個知道,另外三個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幾個發呆。良久。多爾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然而看在我地眼裡,怎麼都覺得奇怪,但在不悉內情者的眼裡,這笑容仍然如往常一樣含蓄而溫和,絲毫不見任何虛偽和做作。「世子此言不錯,熙貞的確是你們朝鮮最為耀眼的明珠,能夠將她收入掌中。的確是我多爾頗為自得的幸事。相信你們朝鮮大王這個寶沒有壓錯。這顆明珠。斷然沒有暗投的道理!」多爾袞說到這裡時,隱隱一股豪情壯魄,猶如排山倒海而來,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被他這種雖然內斂卻有另外一種震撼的氣勢而感染。他站起身來,「今日聚宴,美酒佳人。兄弟愛將,濟濟一堂,人生當此,怎麼不盡生豪氣?來人哪,取我配劍來!」很快,侍女送上一口鋒利地寶劍,多爾袞伸出手來,「噌稜」一聲。寒霜也似地利刃脫鞘而出。在***地映照下,折射出耀眼的輝華。持劍在手,多爾袞面向陳圓圓問道:「夫人精通樂律。不知可願為我伴曲,以之和?」陳圓圓點頭道:「幸願從命。只是不知王爺要用哪支曲子?」多爾袞略一沉吟,「此情此景,恐怕非以李白的『將進酒』為吟唱莫屬,不知夫人能否配上相應之樂?」這也難不倒嫻熟此道的陳圓圓,她略一思索,很快應承下來,「可以盡力一試,但願不要辱沒了王爺的劍術。」「哪裡的話,給夫人拿琴來!」多爾袞吩咐道。很快,一張九絃琴擺了上來,陳圓圓稍稍調試了一下,很快,幾聲雄渾悠長的前音響過,伴隨著琴音韻律,多爾袞轉頭望了望窗外地明月,似乎頗有感慨,他先是舞了幾個非常緩慢而優雅的劍式,同時吟唱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琴音激昂,詩韻朗朗,劍光流轉,與燈光相交輝映,劈、刺、截、抹,崩、點、抽、帶、撥、格、掛、撩、掃。劍隨身走,意在劍先,或七步托雲如凌星際,或力劈華山俯衝人間,一枝獨秀、雲鴻展羽、踏雪尋梅、長虹經天,舒展似白鶴亮翅,輕柔如一縷雲煙,緩如綿綿流水,快逾迅雷閃電。「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樂聲急促,劍法疾轉,他身影頎長,蟒袍外面罩著明黃色的紗衣,如果說以往的白衣讓他頗有周郎的儒將之風,那麼眼下的他則週身散發著王者氣概。伴著閃閃劍光,劍法身形,一樣的超然氣勢,在絃樂與詩歌的和聲下,翩翩來去,舞動今夜斑斕地色彩。「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這幾句地節奏明顯加快,然而多爾袞的步伐劍法卻絲毫不亂,連轉幾個「平轉」,然後「梅開二度」,吟唱的聲音絲毫不受氣息干擾,這最後幾句尤為豪邁灑脫——「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隨著「愁」字出口,最後一招「指點江山」,同時琴音激揚數聲,鼓聲震動,嗄然而止。只見多爾神情自若收勢而立,燈光下衣袂飄飄,翩然若仙。在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多爾袞舞劍,一個個都看呆了,許久之後方才擊掌喝彩,歎服之情溢於言表。我一直勾畫著唐時著名地公孫大娘「劍器舞」的英姿矯健,卻從來沒有真正目睹的可能;在現代的電視機裡,也看到過武術科班出身的高手表演劍舞,然而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在眼花繚亂的同時,沒有那種真正的陽罡氣概,也許灑脫有了,凌厲之氣不足。可眼下欣賞到的這場極為罕見的劍舞,我在感慨良久的同時,不得不承認在他的演繹下,劍、琴、詩、人,猶如一體,渾然天成。楚霸王的豪氣干雲,周公瑾的風流儒雅,霍去病的英姿勃發,已經完全融合到一起,無分彼此,可以說是完美到了巔峰。我愕然地睜大了眼睛,暗自錯訝道:「我與你互相廝守了這麼多年,竟然不知你還會這一手!」多爾袞已經收起劍來,接過宮女送上的巾帕,擦拭掉額頭上的汗珠,然後重新返回座位。側過臉來,悠悠地笑著,問道:「如何?」「想不到王爺竟然藏此技藝至深,我竟然多年以來一直懵然不查,今日確實大開眼界了!」我由衷地感慨道。他端起酒壺,給我面前的酒杯斟滿,意猶未盡地凝視著我:「我讓你欣賞了一番難得的劍舞,你總歸也要有所表示,有所回應吧?」我一下子倒也被他擠兌住了,倉促之下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表演才好,論起曲音才藝來,有陳圓圓在此,猶如渺小星辰難企皓月之光,總不能當場出醜吧?但是事關多爾袞的顏面,我確實不能不有所表示。見我躊躇的模樣,多爾袞提示道:「你不是通曉詩書,精於翰墨嗎?何不如做詩詞一首,以作評價呢?」話音剛落,吳三桂,多鐸,李淏,還有陳圓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想要看看我究竟有如何才學,能夠得到多爾袞這等人的承認。其實這倒也不是一個難題,按照我以前讀穿越架空小說總結出來的經驗,那些穿越者往往都會或多或少地盜用古人詩詞,用來才驚四座,博取美女的青睞,帥哥的愛慕,可惜我臉龐甚薄,直到現在也沒有厚顏無恥,大言不慚地「借用」幾首過來為自己增加含金量。而且,最要命的是我倒霉穿越來明末清初,此時的詩詞文化已經徹底進入低潮期,幾乎沒有太多的千古名句問世,叫我如何借用?選來選去,也只有現在的吳梅村,將來的納蘭性德,龔自珍的詩詞可以「借用」,或者近代的毛先生?貌似在穿越文裡,毛先生的[沁園春#雪]、[卜算子詠梅]、[沁園春長沙]、[秦娥婁山關]等詞被穿越主角們屢試不爽,可是其中也沒有評論劍術的啊?我的額頭快要沁出冷汗來了,然而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著我看,期待著我的一鳴驚人。尤其是多鐸,這小子明明對詩詞一竅不通,平時擺放一些書籍裝點門面,然而此時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莫大的期待,似乎很渴望我出彩,不,我看是渴望我出醜才是正解。我咬了咬牙,看來只有靠我自力更生了,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只有我自己是我最大的神。我端起酒杯,沉思了片刻,居然靈感突發,很快自己編出一原創詞來:「皓月隱冷,星眸如線,花落飛紅片片。夏色默黯遜君顏,約略意,英姿卓然。風隨劍生,氣由意轉,驚起漣漪點點。等煞宮中折桂仙,舞翩翩,劍舞飛天。」強自按捺著心頭的狂跳,我吟完之後,立即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用來掩飾我的極度緊張。因為這詞只能說是勉強押韻而已,而且要命的是,最後一句裡面,用了兩個「舞」字,一般來說,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缺陷,可惜我怎麼也想不出來究竟換什麼字眼代替才好。不過好在在座沒有一位詩詞大家,就算是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吧。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