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螳螂捕蟬尼這一番話說得其餘三人都一時間緘默了,因為索尼確實在理。本來目前服從多爾的王公大臣們確實有很多是出於畏懼,多爾在的時候誰都不敢亂來,個個忍氣吞聲;一旦多爾袞不在,那麼群龍無首,很容易陷入樹倒猢猻散的混亂之中。而要徹底控制住局面,接任攝政王之位,甚至統領大軍直撲盛京,篡位自立的人,也只有多鐸能夠勝任了。可偏偏多鐸又是誤傷攝政王的罪魁禍首,如何能夠服眾?想通了這一點,大家均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著就眉開眼笑起來,「是啊,索大人所言極是,看來咱們用不著如何擔憂,就坐山觀虎鬥,等著他們互相內鬥,傾軋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咱們就過去收拾殘局,籠絡願意歸順之人,剷除與咱們繼續作對之人就萬事大吉了!」索尼捻著頜下的短鬚,頷首微笑道:「正是如此,到時候咱們就和鄭親王聯絡起來,以皇上的名義來收拾殘局,還愁大權不到手?那鄭親王並非貪戀權勢之人,到時候朝廷大局還不是咱們幾個掌握?」幾個人正得意洋洋地謀劃著,忽然管家在外面通稟道:「主子,承天門那邊的人趕來府上,有要事求見主子!」索尼一愣,把守這道城門的軍隊正是自己的麾下,這個時間怎麼會有緊急事務匯報呢?近來一切都太平啊?但是他仍然吩咐道:「叫他進來吧!」很快,一個正黃旗護軍服飾的下級軍官邁入門檻。打了個千兒,稟報道:「大人,方才不知為何,攝政王地大福晉身著行裝,帶著數十名王府護軍們騎著快馬,匆匆忙忙地從承天門出城了,看神色似乎有什麼就要之事,奴才們不敢詢問。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過去了。奴才等不明因故。所以趕緊過來向大人稟報。」這些守城的官兵們眼下都統歸新任的步兵統領何洛會轄制。況且何洛會本身就是正黃旗的固山額真,位置在自己之上,因為他們不得不聽從何洛會調遣。然而仍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忠心部下,因此見到蹊蹺之事,就忙不迭地跑來稟告。在座的幾個人頓時一怔,索尼問道:「那何統領可曾知曉?今日是否有從前方趕回送達急訊者進京?」「回大人的話,何統領並不在場。多半不知,已經有人同時向他傳報去了。今日倒是確有正白旗的軍士從前方趕回,進城之後沒有多久就調轉馬頭出城了,這些都是晌午間地事情。」索尼得悉何洛會並不知情,而且攝政王地福晉也只不過帶著自己府上地親兵出城去了,應該沒有兩黃旗的人摻合進來,這讓他稍稍放下了心。「哦,知道了。你下去吧!」等報訊者退去之後。索尼將詢問的目光瞟向幾位同僚,他們也是同樣疑惑不解的目光。沉思了一會兒,索尼的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答案:「我看啊。多半是那位福晉得悉了攝政王受傷的消息,所以忙不迭地趕去探望察看去了。」幾個人紛紛點頭,「沒錯,應該如此。今日上午攝政王福晉帶領宗中子弟們去郊外地山林間放鷹,想必那趕回報訊的人並不知情,於是先去了王府,沒找到人之後方才掉頭趕往城外的。如此看來,她應該和咱們差不多時間知悉了那個消息。」遏必隆倒是多想了一層,他猶豫著說道:「我看今天這事兒,沒那麼簡單。既然是多爾的手下趕來向她報訊,那麼究竟多爾袞傷勢如何,她一定比咱們清楚得多。倘若多爾袞只不過是輕傷的話,那朝鮮女人也不至於如此匆忙地趕去,而且並沒有知會任何人,又只帶了數十名侍衛,大概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其中變故吧?」索尼一驚,「你的意思是,莫非攝政王已經危在旦夕,因此急令人召他的福晉前去,莫非是吩囑後事?」此言一落,在座幾人一齊變色,他們很難想像多爾袞會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對自己地妻子隱瞞,如此看來,地確是要發生大事了。遏必隆點了點頭:「正是,唯獨奇怪的就是,為何隱瞞所有在京大臣,獨獨讓他的福晉一人知曉呢?可見其中必然有不可為外人所道地秘密。」索尼把玩著手裡的鼻煙壺,沉思了良久,方才將之前所有的疑惑和對各種可能的分析串連起來,隱約得出了答案。他的臉色漸漸陰沉,「若果真如此,事情就複雜多了。攝政王的這位福晉絕非等閒女流,光憑前年崇政殿上立儲之爭的那一次,要是她早半刻率兵趕到,那麼現在皇位上坐著的就肯定是多爾袞了,可見這個朝鮮女人的狡猾和指揮佈局的本事,著實是深藏不漏啊!如今多爾袞既然召她趕去,那麼很可能是有所托囑;況且她應該有說服阿濟格與多鐸聯合一致的能力,一方面安撫原來的部下繼續聽從他們的調遣,另一方面安撫諸位王公貝勒。別人不說,她對正藍旗的岳托曾有過救命之恩,岳托是重情誼之人,當然不會坐視不理的……」「沒你說得那麼嚴重吧?我就不相信她一介婦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鰲拜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我看你是謹慎過頭了。」索尼臉色鄭重地回答道:「我並非在危言聳聽,我們先前預料他們之間會內訌,是因為缺了一位統領大局的領軍人物。倘若要是多爾袞召集群臣,宣佈將自己的幼子托付給多鐸,並且不計較多鐸的疏失,令這些下屬和親信們一道推舉多鐸來繼承這個攝政王的位置,這樣一來多鐸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接任了嗎?多鐸可不像他哥哥那樣還知道謹慎保守些,他可絕對是個惹事的主兒。不論是直接造反,還是過一兩年再篡位,咱們都拿他沒辦法,畢竟他也是太祖武皇帝地嫡生之子,列入那份詔書之中的。」大家頓時面面相覷,一時間難以想出什麼樣的法子來應對如此這般的難題。沉寂一陣後,鰲拜「呼」地一下子站立起來,目露凶光。惡狠狠地說道:「別的先不管了。咱們當務之急就要先剷除掉那個朝鮮娘們。現在派兵追過去還來得及,追上了二話不說,一刀殺了就是。這個消息只要一傳過去,保準多爾袞死得更快,到時候哪裡來得及佈置那麼多花樣?」幾位同僚均是不以為然,這是萬不得已之策,況且太過凶險。倘若多爾不死,一旦追究起來,很容易就會查到他們頭上,到時候這麼個罪名恐怕不會輕易妥過,估計掉腦袋都差不多。別袞平素一貫以溫和面目示人,然而真的到了殺伐決斷一點都不會含糊,正因為如此。他才是最令群臣畏懼的主子。「好啦。你這招還是放一放吧,如果出了岔子,咱們死得更快才對。還是商議商議。有沒有更為妥當地對策才是。」索尼一面說著一面從鼻煙壺裡倒出了些許煙土,湊在鼻子前深深地嗅了嗅,用來提精神,畢竟這樣緊要地圖謀,確實需要花費不少腦力才行。鰲拜眼看著大家並不贊同他地意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不忿,暗道:「你們這些人表面上叫著要謹慎小心,實際上還不是害怕出漏子?再這麼磨蹭下去,黃花菜都涼了,難不成坐等十四萬大軍殺上門來不成?老子可不陪你們在這裡耗了。」於是他很快就告辭離去,匆忙地趕回自己府中之後,迅速調撥了二百名武藝高強的巴牙喇,令他們換上便裝,火速出承天門,一路南下追趕,務必要追殺得手方可返回,同時又不能暴露身份。由於事出緊急,我根本沒有工夫找來負責九門戍守的何洛會吩囑,也只能派人同時前去告知了。揚鞭打馬出了承天門之後,我由五十名侍衛護衛著,策馬在京城外的官道上疾馳,一路形色匆匆,將過往百姓驚嚇得連忙四處躲閃,如此擾民雖非我願,然而卻不得不視而不見了。到了黃昏時,已經出城將近百里。此時逐漸進入遼西平原,仍然略有寒意的春風席捲來漫天的黃沙,刮得臉頰生痛,令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只覺得雙眼乾澀,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硬物,非常不適。然而饒是如此,我們這一行也絲毫沒有放慢馬蹄,仍然以最快的速度疾馳行進著。等到深夜時分,月色暗淡,看不清前面地道路,本來準備令眾人燃起火把繼續趕路,然而跨下的馬匹卻因為體力消耗過大,速度明顯變緩,即使狠力鞭策,也不見效用。眼見如此,我只得下令大家暫時停止行進,下馬來就地休憩,等到天亮再行趕路。由於此時正值春旱,去歲的枯草仍然漫原遍野,而且路兩旁已經有不少開始播種下的莊稼幼苗。好在現在天氣轉暖,大家隨便將馬鞍上的氈子卸下來,鋪在枯草上就可以安然入睡。沒過多久,喂完馬匹,自己啃過隨身攜帶的煎餅充飢之後,疲憊不堪的眾人們就先後進入了夢鄉。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然而愁緒滿懷地我卻毫無睡意,將雙手交疊在腦後,仰面望著懸掛在天空上地一輪圓月。忽然想到,明天不就又到十五了嗎?按照歷史上的發展,此時應該是李自成的大軍從京師出發地兩天之後,而大順軍最終抵達山海關下,也要到十七日了。可是如今多爾突然出了意外,那麼這個歷史會不會因此而轉折,產生出必定的蝴蝶效應呢?到時候前路茫茫,我該如何確定方向?倘若清軍沒有趕在二十日時抵達山海關,那麼吳三桂所部必將遭遇被李自成速戰速決,一舉殲滅的命運。這樣一來山海關落入李自成之手,再要想奪取可就困難了。仰攻山海關是注定不成的,除非與大順軍選擇在關前的石灘上野戰,可是只要大順軍避免和擅長野戰和平原大規模運動戰的清軍正面對抗,那麼清軍就很難取得山海關了。如果山海關拿不下,即便是攻下了燕京,由於腹背受敵,缺乏給養,必然無功而返。想到這裡我不禁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個多災多難的甲申年,中國將走向何方?」命運果然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變數,就算是有「金手指」也未必能操控全局,掌握一切,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的真實本事和絕好的運氣啊!然而更讓我憂慮的並不是什麼江山社稷,逐鹿中原這些個豪情霸氣的東西,而是眼下最為關鍵也最為實際的,也就是我們一家人的命運,究竟會不會因此而改變,提前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中?倘若果真不幸,那麼我究竟該如何應對?我久久地凝視著夜幕中的一輪圓月,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然而最最惆悵和悲哀的就是,「何事偏向別時圓?」。依稀間,那七年前的元宵佳節,皚皚白雪,皓月皎潔,我和他並坐在大石上,感慨天為誰春時的景象,漸漸浮現出來。我看明月多嫵媚,明月照我應如是。此時我在思念著他,他又何嘗不也正在思念於我呢?不知道我和他相濡以沫這些年,在他心目中究竟能排在哪個位置上呢?算了,不管這麼多了,愛情雖然是自私的,然而我卻並不苛求能夠完全佔據他的心房,只要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我此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了。我默默地許著心願:「上天啊,不論你如何選擇歷史,也要請你保住多爾袞的性命。我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求了,只要他能夠平平安安地活著,得到他該得的東西就好了。如果可以借壽命的話,那麼哪怕我要因此先行離他而去,也在所不惜了……」考慮了大半夜,迷迷糊糊地打了一會兒盹。終於在東方出現魚肚白之時醒來,於是招呼眾人起身繼續趕路。到了下午時,我們終於進入群山之間,奔馳在山林腳下的土路上。然而卻最終在前方的一大片開闊地上發現了軍營駐紮過的痕跡,還有遺留下來的鹿角坑灶。「福晉,當時奴才正是從此地趕回去報訊的,王爺受傷之後臨時在這裡紮營滯留是沒錯的,只不過不知道是何時拔營裡去的。」那名先前報訊,此時又充當嚮導的侍衛在旁邊回稟著。這時另外幾名四處察看之後回來的侍衛們稟報:「這附近並無任何留駐軍隊,而且灶坑早已冷卻,看馬蹄和車轍的痕跡,最後一支隊伍離開距離現在應該已經過去半日了。」「拿地圖過來!」我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聲調吩咐道。很快,一卷地圖送上來,然後在我面前展開。我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心中默默地計算了一下距離和速度,很快就計算出了行程:「如今王爺受傷,縱然繼續行軍,也難以快速,應該以每日五十里左右的速度行進,想必咱們在入夜之後就可以追上。」儘管表面上平靜,然而我心裡卻是一陣巨大的喜悅,起碼沉重的壓力減輕了一半:如此看來,多爾袞的傷勢應該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否則怎麼能這麼快就再次拔營行軍了呢?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