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驚聞異訊詫異間,那馳馬而至的親兵在距離這裡大約五六丈的來,三步並作兩步地朝我這邊趕來。與其同時,附近的大批侍衛們謹慎而機警地朝我這邊聚集護衛,因為在未能確定來人身份之前,警戒確實是必要的。「福晉,福晉,奴才剛從軍中趕回,有緊急要事相報!」親兵的聲音很是焦急,連帶著氣喘吁吁,顯然這一路奔波甚為緊迫。我心中一悚,頓時驚疑不已,難不成軍中真的出了什麼事故?不可能啊。我連忙擺手示意周圍的侍衛讓開,等他們退開去之後,我一看,這趕來報訊的親兵是自己府上的,倒也認識。「哦?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莫非王爺身體不適……」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這也是我這幾日來最為擔憂的。親兵好不容易壓制住了粗重的喘息,回答道:「回福晉的話,王爺前日下午在林間行獵時受了傷,被抬回中軍帳內醫治,也不知傷勢究竟如何……」聽到這裡時,我的身子猛地一個戰慄,只覺得似乎此時的山風格外寒冷,直透徹骨髓一般。尤其是他用的是一個「抬」字而不是「扶」字,可見其中嚴重。我聲音乾澀地問道:「狩獵怎麼會受傷?王爺的騎術一向不錯,是不是有什麼人在搞鬼?」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其中必有陰謀。「當時王爺狩獵時,奴才正護衛在身邊。所以看了個一清二楚,王爺是被豫郡王誤傷……」接著親兵將事發的經過簡略地講述了一遍,我只聽得全身發寒,心頭像被緊緊地揪住了一般,如同一片枯黃地樹葉在秋風中瑟瑟發抖。「既然這麼說,王爺的傷情究竟如何,你在趕來報訊之前也尚未得知?」我勉勵支撐著問道,在眾多侍衛面前。我還不想輕易地顯露自己虛弱的一面。親兵回答道:「王爺被送進大帳之後。周圍就嚴密地守衛起來。所有王公大臣們都不能入內,英大人見事情嚴重,於是就明令奴才星夜趕回盛京,報與福晉知曉。至於別的,奴才就不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氣,緊緊地攥了一下拳頭,終究用幾近沙啞的聲音吩咐道:「好了。你一路趕來,奔波辛苦,先下去休息吧。」「庶,奴才告退!」他剛剛後退幾步,準備轉身時,被我叫住了:「等一等!」「福晉有何吩咐?」「這件事畢竟未明結果,還是不要張揚出去得好,你先回去候命就是了。別人問起也不要亂說。」我現在只覺得心亂如麻。無法冷靜下來考慮,因此只得先把這個消息封鎖住,再作後論才是。「奴才明白!」親兵喏了一聲。這才謹慎地退了下去。我怔怔地僵立了片刻,然後背過身去,伸手摀住了臉,顫抖著,痙攣著,心頭在無聲地抽泣。從前讀小說看電視劇,一般人在至親至愛的人出事時總會有突發的心理感應,就如同心有靈犀一樣,然而輪到我身上怎麼就截然不同了呢?昨天我在高高興興地看大戲,今天我在興致盎然地放鷹,對他那邊的情形一無所知,甚至一點苗頭不對地直覺都沒有,我這是怎麼了?「額娘,阿瑪不會有事吧?」東青過來牽住我地衣襟,仰起小臉來怯怯地問道,我看到他一雙烏黑地眼眸裡,已經有淚花在打轉。我心頭的痛楚愈加劇烈,然而為了不要嚇到小孩子,因此我還強作鎮定,從斜襟上抽出手帕來,替東青擦拭著漫過眼眶的淚水,一面柔聲地安慰著:「不要怕,你阿瑪是天生的貴人,注定要成就一番大業的,自然有上天庇佑,可以逢凶化吉的。」東青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他顯然不會輕易被我哄騙過去,因為方纔那親兵所報地消息已經悉數落入他的耳中,輕重緩急,他自然能夠輕易判斷出來。「額娘,你在騙我,阿瑪既然傷在胸部,又是被抬回去的,可見絕對不是皮肉之傷那麼簡單。不知道會不會……」說到這裡又禁不住哽咽起來,大滴大滴的淚水滑落下來,「他會不會扔下額娘還有東青不管,到那個很遠的地方去啊?不行啊,兒子不能沒有阿瑪……」我本來就已經五內俱焚,六神無主了,被東青這麼一鬧,只覺得天暈地旋,身子一搖晃,幾乎一個支撐不住倒下去。倒是旁邊的明珠還算鎮靜,他趕忙搶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我,同時勸慰道:「福晉不必過於憂慮,請多望好的方向打算,畢竟攝政王征戰十餘載,出生入死,戎馬倥傯間也能保得平安無恙,如今身繫傾國之重,怎能輕易因為一個誤傷就以至不起呢?以奴才看來,既然當時豫郡王距離王爺甚遠,狩獵無需使用強弓,況且『強弩之末,不穿魯縭』,想必那一箭入肉不深,多半可能卡在肋骨之間,所以看似駭人,卻並無大恙。」我側臉望著明珠,心中一歎,這孩子雖然年少,然而卻思慮周詳,冷靜審慎,看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嗯,畢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你說的沒錯,王爺他身經百戰,不至於運氣如此之差地。再說了,如果上天要是想為難王爺,必然就是想為難大清。我不相信,老天會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接著又問道:「我現在已經是心亂如麻,難以靜下心來思慮。以你之見,眼下該如何是好?」明珠低頭沉吟片刻,然後回答道:「此事甚為棘手,確實沒有什麼太好地法子,多半要看天命了。王爺受傷到現在已經將近兩日,如果無甚大恙的話自然就好;就算是有個萬一。如今福晉遠在盛京,恐怕是鞭長莫及,只能聽天由命。」「莫非此事就是個死結,無解了?」我緊緊地捏著拳頭,手掌已經快被掐破了,然而即使這樣也不能稍稍分散和緩解我心頭地巨大壓力和焦慮。「眼前只有三種可能:一是王爺地傷勢並無大礙,稍微包紮之後就可以繼續行軍,這樣自然最好不過;二是雖然不會致命。然而卻也頗為沉重。如此一來必然耽誤了行軍路程。甚至很有可能不得不返回盛京來悉心療養;第三,也就是最糟糕的一種,假若王爺一旦不豫,那麼軍中必然會人心浮動,甚至大亂,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一個說話管用,能夠使軍隊聽從號令的人來主持大局。以免軍中陷入混亂,甚至波及到盛京。如果事情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恐怕福晉的處境就大大不妙,甚至……」明珠說到這裡,適時地止住了話尾,既然分析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沒有必要講出那些更為可怕地結果了。我一臉嚴峻之色,緊抿著嘴唇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是第一種當然最好。如果是第二種那麼我寧可大軍耽誤行程,甚至錯過了入關地最佳良爺返回盛京好生將養,只要人還在,那麼什麼事情都可以再重來。或者,就算是因此而導致無法定鼎中原,那麼就一直呆在遼東好了,再大的福分,再大的江山,如果無法擁有享受又有何用?」東青終於停止了哽咽,拉著我的手,一臉惶急地問道:「額娘,假如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我們豈不是性命難保?皇上一向對阿瑪很是忌恨,兒子也經常對皇上不敬,要是咱們落到了他手裡,不得死得比誰都難看了嗎?」我確實也在憂慮這個結果,對於我來說,那確實是萬劫不復的境地:大玉兒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後快,怎麼可能對我有絲毫的憐憫寬容呢?況且我在協助多爾袞謀取皇位,打擊異己方面一向不遺餘力,假若多爾袞一旦倒下,那麼重新執政地濟爾哈朗必然會揚眉吐氣,拉攏聯合一貫和多爾袞作對的大臣,還有因此權利分配上吃了虧而對多爾袞腹誹不已的人們一道赤膊上陣,來一場聲勢浩大的大清洗,到時候自己怎麼著都是難逃一死,說不定被處死之前還有遭受大玉兒的百般羞辱……更要命的是我的兒子,被斬草除根是一定的,我自己死倒也罷了,可是東青還小,不能讓他也無辜地捲入這場血雨腥風中啊!我彎下腰來,伸手將東青抱了起來,用自己地臉頰蹭了蹭他地小臉,然後用堅定的語調說道:「你放心,不論如何,額娘都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小姐,您還是不要去了吧,畢竟這一路艱辛,再說府裡也不能沒人看著。如果王爺沒有事地話,下一次訊報很快就會來的,就先等等吧!」阿一面幫我收拾行囊,準備隨身攜帶的乾糧,一面禁不住小心翼翼地勸說道。我自己動手,將一身行裝換上,然後彎下腰來脫掉鞋子,換上一雙軟靴。聽到阿這樣勸說,我並沒有任何猶豫動搖,「不行,我只要一刻得不到王爺平安的消息,就一刻不能安心!我一定要盡快趕去,親眼瞧著王爺的傷勢究竟如何才行!」阿看我是鐵了心要走,於是只好建議道:「要不要帶上陳醫士一道趕去,畢竟他醫術高明……」「好,你叫人趕快把老陳找來。」我點了點頭,手底下並沒有停止忙活。不一會兒工夫,陳醫士就趕到了,顯然阿已經告訴他了事情的大概緣委,因此他也直截了當地問道:「小人是否也要一道前去?請容小人馬上回去準備所需藥材,以備不時之需。」我正要應允,卻忽然想到,多爾袞的軍中已經帶了最好的軍醫,治療外傷應該不成問題,倘若果真傷到要害,這個時代也沒有輸血或者手術的治療救治辦法,只有聽天由命,就算是扁鵲華佗去了也是無濟於事。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肋,然後說道:「這個地方應該是肺吧,沒有傷到肝脾之憂吧?如果箭頭刺入一寸如何,再深一些又會如何?」我在現代上過生物課,多少瞭解一些這方面的知識,然而畢竟不是醫科學生,總歸不是特別拿得準。陳醫士回答道:「公主所言不錯,此處確實只有傷到肺部之憂,然而只要傷口不在氣門附近就不至於立時身亡。如果醫治及時,能夠盡快止血的話,就可以漸漸恢復痊癒。當然如果刺入太深,容易傷到經脈,留下後遺病症,日後倘若天氣乾燥陰冷,或者遭逢嚴寒酷暑,勞累過度就會發作,雖不會致命,卻也會導致久病纏身,難以康健。」我心頭一緊,這樣的傷一般身體壯碩的人都要休養好一陣子,況且多爾本身底子薄弱,恢復起來自然會相當緩慢,若是果真留下後遺症,加上他本來的病症,倘若發作幾次,豈不是性命堪憂?我只覺得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精神一樣,如果不是陳醫士在場,恐怕真的要支撐不住,癱軟在地失聲慟哭。儘管心中幾乎抓狂,然而我還是盡量保持著鎮靜,接著問道:「如果刺入一兩寸的話,會不會造成肺底漏氣,導致影響到五臟六腑?或者大量的血淤積胸之間,無法盡快化解,於是壓迫肺部,致使呼吸艱難,甚至……」陳醫士臉色嚴峻地回答道:「如果只在一寸之間,倒也不至於那邊凶險,倘若深過兩寸,就確實可能發生公主所預料的那種狀況,」接著不知道是實話還是想寬慰我,他又補充道:「不過就算到了那個地步,也不至於一定不治,畢竟每個人的狀況都略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論。」我默默地聽著,終於拿定了主意,於是吩咐道:「先生不必隨我同去了,可以先準備一些藥材,尤其是避免感染炎症,收合創口的必不可少。你就留在府裡,要注意的是,一定要每日守護在世子身邊,他的飲食方面一定要謹慎勘驗,確定無任何危險才可。我這一離開盛京,只恐怕會有人對世子不利,你一定要提防住下毒這一陰招,保護世子安全。」「是,小人明白,世子的安全至關緊要,小人一定處處謹慎,不使世子為奸人謀害。」陳醫士鄭重地回答道。陳醫士退下之後,我又喚來了阿克蘇與王府的侍衛佐領,對他們著重囑咐道:「我離京這段時間,你們一定要加強府內守衛,尤其是人事安排和各色人等進出等方面,一定要加緊盤查和注意,千萬要警惕有心懷不軌的奸人混入,同時也要留神府內是否埋藏奸細,切不可有一絲麻痺鬆懈!」「庶!奴才等謹遵主子之命,不敢有少許大意瀆職,請主子放心!」兩人齊聲回答道。一切都在最短的時間內準備妥當,五十名侍衛已經在大門外備馬等候了,我在臨出門之前,又一眼瞟到了牆壁上掛著的那張字幅。這是七年前我剛剛來到府裡時多爾袞親筆寫來送與我的,儘管時間流逝,然而上面的墨跡卻沒有絲毫褪色,亦然鋒芒內蘊,氣勢隱然。我緩步走上前去,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著,低聲念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漸漸地,眼前已經恍恍惚惚地浮現出他的影子來,我想像著他現在的情形,想像著最糟糕的結果,彷彿大量的血液正一點點地蔓延過來,充斥了我的視野,殷紅殷紅的,讓我的腦子裡嗡嗡鳴響,一陣眩暈襲來,於是趕快扶住了牆壁。過了好一陣子,眼前的陰影方才淡去。我直起身來,長長地噓了口氣,「多爾袞,無論如何你也不能有事啊!」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