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一鳴驚人
幾位大臣顯然有些躊躇,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不知道由誰開口才好,畢竟直接指點睿親王的過失之處,不是一件能夠討好人的事情,況且現在問這個話的人是我,大概他們覺得女人的心胸應該比男人狹小,所以一時間均是作聲不得。
「你們說得有道理,我自然會向王爺稟告的,就算是與我意見不合,也沒有關係,起碼讓我知道了你們對王爺的忠心;能夠經常設身處地地為王爺謀慮和著想,才是最值得信任和重用的人。」我用和藹的目光在幾個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後停留在何洛會身上:「何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既然到了這個份上,他不得不謹慎地回答道:「回福晉的話,奴才等剛才確實在商議,認為王爺對待罪人之子過於寬厚,只恐怕施恩不得報,反被人懷疑其中用心,總之是弊大於益。」
我點了點頭,道:「嗯,此言有理,」接著抬眼向校場裡望去,遠遠地看著他們的身影,忽而道:「這富綬的相貌實在太像豪格了,見到他之後,總有一種鬼魅附在他身上的感覺,所以格外忐忑不安,不知道這孩子長大之後,是不是也跟他阿瑪是一般行事作為啊!」
此言一出,何洛會的臉色立即變了,旁邊的譚泰,冷僧機,拜音圖也頓時大驚:「莫非奴才等方纔的妄議,竟被福晉聽去了?」
我詭秘一笑。我說的那段話,是在史書上看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想不到稍稍一試探,居然輕易詐出來了,看來真是沒理由懷疑史官千秋巨掾的公正性啊!「呵呵,我的耳朵哪有那般厲害,你們方才站得那麼遠,又都是低聲竊語,我怎麼可能聽到半句?只不過是偏巧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所以意見一致罷了。」
幾位大臣紛紛暗服,一齊道:「還望福晉能夠提醒王爺知曉,畢竟此子聰明機敏,善博王爺歡心,倘若就此留下,日後必為後患。」
我暗中扳著手指算了算,然後頗有耐心地解釋道:「固然斬草除根是永絕後患的法子,然而卻不適於太早採取,須得更合適些的時候才考慮實施。你們都是征戰了半輩子的人,深諳兵法戰術之道,我是一介婦道人家,當然不敢在各位面前賣弄鄙薄之學。但是卻也知道:攻城之時,倘若有護城河,需要在下游掘壕溝用來放干河床之水;倘若無河流之阻礙,則可以暗掘地道,在挖掘到城牆腳下之時填埋火藥,用以炸開城牆。這地道要是挖得太深,則火藥難起作用;要是挖得太淺,就很容易掘斷近地面的草根。草根一旦斷開,外面的野草自然很快枯黃,這樣就會暴露行藏。
如今之事也可類推,豪格這突然一死,儘管王爺已經竭力為自己洗脫,然而外面仍然有些個風言***,這些懷疑者的嘴巴,是怎麼也封不住的。而現在就除掉他兒子的話,只恐更加坐實了嫌疑,那豈不是平添麻煩?」
幾位大臣默默地聽完,各自沉思一陣,然後譚泰道:「福晉說得沒錯,興許奴才等確實是杞人憂天,眼下富綬年紀幼小,至於他究竟對王爺揣什麼樣的心思,怎麼也得再過個三五年才看得出,所以到時候再行處置倒也不遲。」
我知道他們幾個還有潛台詞沒有說出,即便憋著很難受,卻絕對不敢吐露半句,就是由此類比當年皇太極之於多爾袞的前例。譬如一個入侵老虎進佔了一個洞穴,趁小老虎沒有能力抵抗之時順利地佔據了洞穴,並且耀武揚威,得意非凡。其實它本可以一併咬死幾隻幼虎的,然而這幾隻幼虎頗為機靈,很快對他宣誓效忠和臣服,並且隔三差五地幫它叼回肥美的獵物來。在它需要幫助驅趕其他垂涎這座洞穴的敵對者時,幼虎們表現出色,頻立大功,因此在洞穴裡有了一塊不錯的位置。
它沉浸在勝利中幾乎麻痺和迷失了方向,到了它終於牙齒脫落,再也無力捕獵,終於想到了需要將那幾個爪牙長成,凶悍勇猛的當年幼虎們殺掉時,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早已不復當年之勇,只能力不從心,望洋興歎了。
養虎遺患,對於幾位大臣的深謀遠慮來說,確實是值得他們警惕萬分的問題;然而對於熟知歷史的我來說,卻截然相反。正當幾個大人沉默著思索時,椅子旁邊站著的東青突然說話了,著實讓我們一怔。不過聽到他所說的話,我們就不得不更為吃驚起來:
「這個道理其實也很簡單,只要我阿瑪一天大權在握,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挑釁;反之,若是阿瑪哪天突然失勢,那麼即便是眼下看起來最為老實的兔子,到時候也照樣會露出隱藏許久的獠牙來。到那時,這院子裡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人熙熙攘攘的?」
我聞言之後,禁不住暗暗一顫,若不是這個聲音依然是頗顯稚嫩的童音,否則我真的懷疑這話是不是從兒子嘴裡說出來的。譚泰等人也著實沒能料到這個只有六歲的小孩子居然會說出如此「一語驚醒夢中人」的話來,頓時目瞪口呆。過了片刻,方才回味過來,紛紛讚歎道:「小主子果然天縱英才,智慧過人,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我明白這些大臣們的心思,他們追隨多爾袞,當然希望多爾袞最終能夠自立為帝,這樣他們就能夠永享富貴。而如無意外,東青將是多爾袞的繼承人,那麼有了這麼一個少小聰慧,見識高遠的新任主子,當然是為臣者的福分,還等於靠住了一座牢固的大山,他們怎能不格外欣喜?
「你們不必如此不吝溢美之辭,畢竟他還年紀幼小,這樣容易增加他自滿驕傲的情緒,要是將來養成個目空一切,自視過高的脾氣來,恐怕就要懊悔不迭了。」我雖然心底裡非常高興,然而卻按捺著,平靜如常地說道。
東青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和一般小孩子一樣的不忿,而是頗為乖巧地自謙道:「額娘說得對,兒子剛才也不過是胡亂說說罷了,怎麼能當得這樣的誇獎?」接著朝校場裡看了看,「我的箭術實在不好,應該過去向哥哥們請教請教,我先過去了。」
我點了點頭,看著他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遠去了,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注意到,他仍然是一個六歲的幼童而已,然而之前他所說的那句話,雖然簡短,卻絕然不是這個年齡的孩子所能料想得到的,這令我百思而不得其解。
幾位大臣們退去不久,我正低頭看著手爐上的花紋,默默地想著心事,旁邊的空位上突然坐下來一個人,我眼角的餘光覺察到他不是多爾袞,連忙抬眼一看,卻是許久不見蹤影的多鐸。
「咦?十五叔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自從宴席過後,你就憑空地不見了影蹤,我正奇怪呢,就算是拉肚子也不至於蹲這麼久啊!」
多鐸仍然是慣有的不正經神色,調侃道:「怎麼,都說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我也只不過是離開你眼皮底下半會兒功夫,你就惦記起我來啦,是不是……」
我當然知道這傢伙接下來會有什麼好聽話給我聽,於是連忙打斷道:「我會惦記你才怪,我是擔憂眼下這裡的些許女眷,尤其是容貌秀麗,有那麼幾分姿色的,唯恐她們一不小心,就被你這個風流好色之徒沾了便宜。」
「哦?什麼便宜啊?」他故作不解狀,明知故問道。
「哼,還能什麼便宜?當然是口頭上的便宜了,你這個一肚子花花腸子的傢伙,說不定正在悄悄地琢磨著戲弄哪一個倒霉鬼呢,我說的可曾有錯?」我作出一臉鄙夷狀,故意嗤笑道。
多鐸被我說穿了心思,先是微怔,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得寸進尺地朝我這邊靠了靠,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還真被嫂子猜中了,我還就確實看上了一位美貌婦人,已經暗暗盯了她很久啦。」
我一面不放心地朝周圍望了望,看看有沒有人注意這裡,一面小聲提醒道:「你別湊得這麼近,讓別人看見就不好了,要是被你哥哥看到更為糟糕,就不能離遠一點說?我耳朵又不背。」
「嗯,嫂子之命,豈敢不遵?」多鐸邊答應著邊往旁邊挪了挪。
「你若是去挑選尋常女子,隨便你怎麼來我都不會插手。但是這裡都是些親王貝勒們的福晉女眷,而其中尚未許聘的女子又都是你們同宗的格格們,是萬萬不能亂打主意的,你可不能再像上次那麼胡來了。」我實在擔心這個色眼迷離的傢伙再把主意打到眼下這群女人身上,要知道以他膽大妄為的性子,可真是說不定。
多鐸滿不在乎地笑道:「看看,嫂子你又把我想成什麼人了?那種注定不成之事,我怎麼會去自尋麻煩?這件事兒,正因為是十拿九穩的,所以我才特地向你提起的。」
我不由得深感興趣,問道:「那麼誰這麼倒霉,被你堂堂豫王爺給瞧上了呢?」
我順著多鐸的視線看了過去,突然心裡猛地一跳,說不出是不是極大的歡喜,我猶豫著問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位伯奇福晉了?」
多鐸點了點頭,「沒錯,除了她沒別人,雖說是有些日子沒見了,可今天一眼看到,著實令我不得不多盯上瞧上幾遍,怎麼看這婦人,怎麼也覺得她韻味十足,美艷萬端,可比我府裡的那些庸脂俗粉要強多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寡婦門前是非多啊,你是單單想背地裡和她軋軋姘頭,還是光明正大地把她納入府裡去當側福晉?」我心裡想到,這位十五爺是不是天生對於成熟型女人特別感興趣,要不然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盯上這類的女人呢?
「偷偷摸摸地來多了,也就沒有先前那麼新奇了,我看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她弄回府裡,當一房妾室算了,好歹晚上也算是有個稱心的睡覺地方了。」多鐸邊說邊繼續遙遙地向伯奇福晉望去,而對方正懵然不覺,和旁邊的阿濟格福晉談笑風生。她似乎很是愉快,愈發顯得笑靨如花,格外嫵媚,連我也禁不住多看了幾眼。
好不容易將目光收了回來,我心底裡暗暗竊喜:總算是有個合適的理由,避免多爾袞再在這個上面為難了,這個多鐸可真是雪中送炭,來得及時啊!儘管心裡這麼想,然而我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你恐怕還不知道吧,這位伯奇福晉可絕對不是個柔情似水,善良溫順的女人。據說她把豪格家裡的後院把持得很是牢固,全府上下,幾乎沒有不畏懼她的,可見此女何等潑辣厲害,你要是娶了回去,恐怕是不但治不住她,反而被她看管得老老實實,再也沒有辦法尋花問柳啦!」
多鐸先是一愣,不過很快表現出來更有興趣的神色來:「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就更要把她娶回去,看看究竟有沒有你說得這麼厲害。想我多鐸都到而立之年了,卻從來沒被哪個女人管住過,任誰也奈何不了我風流快活,我就不信她會有這個本事!」
「你不信也罷,要不然咱們倆現在就打個賭,就賭假以時日之後,究竟是她唯你之命是從,還是你被她管制得再沒脾氣?」我故意用這個激將法堅定他收納伯奇福晉的決心,因為我生怕他這個向來沒有長性,放蕩不羈的傢伙今日只不過是一時覺得新鮮從而起意,說不定一轉頭就忘記了這碼事兒。
「賭就賭,我還不信這個邪了。」多鐸伸出手來,「你我今日就擊掌為約,看看我能不能把她調教到溫柔恭順,唯夫命是從的地步!」
「呃,十五叔先別這麼著急嘛,先確定好賭注再說,總也不能把這麼重要的一條都落下了吧?先說說,倘若是你輸了,你該怎麼受罰?」這個是我頗為關心的,因為我很想看看多鐸將來垂頭喪氣地接受懲罰時,會是如何一番場景。
多鐸略一思索,立即回答道:「這樣吧,要是我賭輸落敗了,就跑到戲班子裡扮成旦角,唱上一整天大戲,到時候你可要前去捧場才行啊!」
我搖了搖頭,「這可不行,誰不知道你豫王爺唱戲頗為拿手,這樣一來不但沒有起到懲罰的作用,反而給了你一個粉墨登場,過足戲癮的大好機會,我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讓你躲了過去?」
「那……」多鐸猶豫了一陣兒,提議道:「要不然我就面塗脂粉,身穿繡花裙,扮作妖艷婦人,到你府前走幾個來回?」
我心中一哂:你還真能惡搞,這等主意也想得出來。但是表面上仍然一臉不以為然,再次搖頭,「又不是叫你去朝堂上這麼來一回,只不過是在我府前走一走,又算個什麼?你豫王爺的臉皮要比一般人厚實,這點羞辱又算得了什麼?你還不是照樣面不改色。」
「看來還是你是非要自己出個法子來才肯滿意,我倒要看看,你能琢磨出個什麼更有趣的法子來。」多鐸歪著腦袋問道。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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