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三卷 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十九節 攻心之術
    祖大壽當然可以認出這件物事的主人是誰了,因為吳三桂的一個疏忽,在更換衣服的時候將隨身攜帶的腰牌忘記在了几案上,被隨後潛入的我順手牽羊了,而又在最佳時機拋出去,驚動了祖大壽和多爾袞。世事就是如此值得玩味:多爾袞的腰牌惹來大麻煩,我和多爾袞因此做了俘虜;偏巧碰上了徘徊不定的祖大壽,正好吳三桂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錦州;謝謝吳三桂將我接入別院,讓我有了使反間計的關鍵條件;幸好吳三桂也因為一個關於腰牌的疏忽而導致最後落入了圈套,於是在一連串巧合下,一次完美的策反行動即將大功告成。

    多爾袞聽罷祖大壽的話,立即湊過來仔細地打量著那塊腰牌,片刻,他抬起頭來,這次是憂心忡忡和關心備至,好像即將倒霉的不是祖大壽,而是他多爾袞一樣:「這……」他微微皺著眉頭沉吟著:「看來是吳三桂無疑了,想必方纔你我的謀劃他都已悉數入耳,這一去恐怕……」

    祖大壽的神色凝重異常,他似乎仍然沒有最後的決定:「話雖是這樣說,但是方纔我也並沒有答應你什麼,就算他吳三桂聽到了,說出去也空口無憑,誰能相信一位總兵會深更半夜地潛入另外一位總兵的府內偷聽呢……」這傢伙還是不心甘情願地就這麼降了,當然誰都知道他的話是言不由衷的自我安慰,順便想討價還價一番,這一點,多爾袞自然心知肚明。

    「可惜世事往往事與願違,我想貴國皇帝不會對吳三桂如此關係重大的緊急匯報而無動於衷吧?謀反是一國之君最為忌恨,最為防範的一條,恐怕任何一位君主在睡覺的時候都要提防著有謀反者率軍殺進宮來或者大軍圍城,將他趕下寶座的吧,不是我有意貶損你們漢人,一條『莫須有』的罪名都可以誅殺忠臣良將,更何況像將軍您這樣一位早已洗刷不清,深為貴國皇帝所忌,況且又手握重兵的一鎮諸侯,又豈會如此寬厚地推己於人,夢想著能將此事撇個一乾二淨呢?」

    祖大壽躊躇不語,多爾袞又換了一個角度,改苦口婆心的勸說為不動聲色的逼迫:「現在有三條路擺在將軍面前:要麼放任吳三桂離去,他在錦州的部下究竟有沒有立即包圍貴府,挾制將軍的能力我無從知曉,但是錦州距寧遠也只有百餘里之遙,相信快馬加鞭的話應該在明日傍晚前逼臨錦州城下,倘若將軍不做任何舉措的話,恐怕凶多吉少,再退一步,就算吳三桂無奈將軍何,貴國皇帝接奏後,將軍該何去何從?相信您不會像當年的袁督師一樣收手就擒,引頸待戮吧?

    而第二條路就是立即採取果斷措施,擒得吳三桂,固然可保一時平安,但是堂堂的寧遠總兵在錦州憑空失蹤,這該引起多大的風波?難道將軍要殺他滅口,還是極力說服他,讓他相信您決無反心?相信將軍應該知道他一向謀劃奪取將軍的勢力,坐上薊遼總督的位子,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呢?」

    「看今日之形勢,難道真的只有一條路可以讓老夫走嗎?王爺的言下之意,就是老夫非要歸降大清不可嗎?要知道當年大凌河一事,貴國君主豈能如王爺一般心無芥蒂,決不耿耿於懷呢?」看來祖大壽確實已經意識到了眼下他已經別無選擇,被逼到了懸崖邊上,但是他以對崇禎性格的瞭解來揣度皇太極的心胸,實在是大錯特錯,他頹然地歎息道:「莫非如今老夫真是山窮水盡了嗎?」

    這條老狐狸果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多爾袞雖然貴為親王,但也沒有到了九五之尊,一言九鼎的地步,空口無憑,祖大壽怎麼可能輕易言降呢?看來戲演到這個時候,該是我這個配角登場的時候了。

    「幸好『山窮水盡疑無路』的後半句是峰迴路轉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一直欽佩漢人們的智慧和韜略,不拘一格,善於順勢而動,當風起時揚帆,待風止後划槳,才可以永遠保持前進,大雁尚且知道隨著季節的變化而南遷北歸,何況智慧百倍於斯的人呢?」我站起身來,從牆壁的轉角一步步踱了出來,迎著祖大壽驚愕和疑惑的眼神,我停住了腳步,在距離他們大約有五六步的距離站定,微微一笑:

    「祖將軍不必過於驚愕,我觀將軍似乎心煩意亂,躊躇難斷,所以特地送來一顆定心的丸藥,希望您服用之後,能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祖大壽用難以置信和疑惑萬分的目光注視著我這個不速之客,他這才發現,原來我這個所謂的卑微使女,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難道這真的是一場陰謀?

    我適時地伸手入懷中,抽出那本明黃色封面的諭旨,然後雙手奉上,此時祖大壽還是大明的臣子,他並不需要恭敬地跪接,然而當這明黃色的折本映入祖大壽的眼簾時,他的眼皮禁不住猛地一跳,甚至一時間不知道該問什麼好:「這個是……」

    「沒錯,將軍應該猜到了,這正是我大清聖上的諭旨,至於具體內容,將軍可以展開一閱,就明白什麼是眼下治療躊躇之症的良藥了。」我言簡意駭地回答道。

    祖大壽動作有點僵硬地接過了這本諭旨,似乎這個折本重如千鈞,他一頁一頁地展開來,目光順著豎行的文字移動著,從上到下,自下返上,一時間看不出他臉上所流露出的情緒變化,但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執著折本的雙手在微微地顫抖著,可見他的心海正經歷著怎樣的波瀾。

    在這段並不漫長的時間裡,我終於有機會和多爾袞對視了,雖然我和他的暫時分別只有不到兩日,但是這短短的時間裡,經歷了怎樣的苦苦惦念,憂心揣測,又是怎樣的心有靈犀,謀慮合一呢?儘管此時我們彼此都是極大的欣悅和激動,但是沒有絲毫的表露,因為我們要給這次精心謀劃的反間計劃上一個圓滿的句點,眼下並不是我們慶功和相互嘉許的時候,不過多爾袞的眸子裡,還是透露出了一絲讚許和欣慰的光芒,因為我的出現實在太及時了,就像雪中送炭。

    但我更願意把這一筆當作我丈夫得意之作中的錦上添花,他是一個絕對英明的操盤手,又或者是一個不動聲色地躲在幕後,一切盡在掌握的莊家,他不需要別人教他怎麼去做,我的任務只是在欣賞他傑作的同時,提筆微微地替他補添上一點不起眼的疏漏色彩而已,有這樣一位叫人放心的丈夫,實在是做妻子的莫大幸運。

    終於,祖大壽將目光從諭旨上收回,那方朱紅色的玉璽印章讓他確信了一切,他抬起頭來,顯然是如釋重負,不過他仍然用複雜的眼神望著我:「姑娘一直身在獄中,怎得安然脫身呢?還有著諭旨,莫非……」

    「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再隱瞞將軍了,因為現在我們已經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蟻,在驚濤駭浪**撐一艘小舟,倘若離心離德,各行其道的話,覆滅之日恐怕就迫近了——如果將軍不當機立斷,採取最明智的措施來處理眼下迫在眉睫的憂患,到時候不但將軍身敗名裂,我和王爺同在危牆之下,未免不受其害,是傾力合作,共謀大計;還是束手待斃,天與弗取,想必將軍心中自有明斷了吧?」

    雖然我沒有直接回答祖大壽的問題,但他絕不是泛泛之輩,這一連串事件肯定是我和多爾袞早已謀劃好的策略和設計好的一個圈套,想必他已經清楚地推測出來了,但是眼下他已經被之置於死地,只有奮起一搏,接受我們的條件,況且這個條件對他來說相當有利,也是最為明智妥當的選擇,所以明知道是個圈套,他也必須去鑽了。

    接下來的情節發展,就如同我之前的設想一樣,順利地進行著,用個不好聽的比喻,就是「半推半就」,在雙方「郎有情妾有意」,又帶著那麼一點矜持的情況下,一場短暫而又緊迫的談判開始了,當然,這就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了,我也明白這個時候我不便,也沒有必要插嘴,於是謹慎地保持著緘默,因為這等軍國大事,比如對於祖大壽所提條件,哪條可以承諾,哪條要「難得糊塗」,多爾袞自己當然懂得要如何掌握火候了。

    兩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很快基本達成了共識,也商議策劃好了接下來一系列行動的步驟,一件改變了歷史的大事就在這個明月高懸的夜晚,一個屋簷下的三個人中進行著,絲毫不見驚心動魄和慷慨激昂,就像歷史發黃的書卷中一筆帶過的一次東窗之謀,看似波瀾不興,卻足以改變歷史車輪接下來的行進軌跡,錦州如果就這樣一個意外而提前四年被劃入大清的版圖,那麼四年之後的「松錦之戰」恐怕就永遠不會有出現的機會了,沒有了那次延時持久,殫盡心智的圍困消耗戰,沒有了後來規模浩大,一波三折的圍點打援,分割消滅戰的話,大清會不會將入關的時間提前呢?

    不管以後的大清是否仍然,也必須要藉著李自成入京滅明的機會來實現入主中原的偉業,起碼多爾袞的個人歷史會有極大的改變:他之所以在春秋鼎盛的壯年身體健康卻每況愈下,這個病根很大程度是由於那場耗日持久的松錦之戰時長時間的苦心謀劃,殫精竭慮而落下的,以致入關之後積勞成疾,病情逐漸加重,心情懨懨,脾氣也變得反覆無常,可以推斷得出這個結論:多爾袞之所以最終沒有自立為帝,一是為了大清的局勢穩定;二是沒有子嗣,後繼無人;三則是久病纏身,因而心灰意冷,疲憊不堪。

    看來是上天也看不過多爾袞的悲涼結局,於是悄悄地改變著一個個細節:我懷上了他的骨肉,如果幸運的話,他將擁有一個健康聰明的繼承人;隨著錦州在「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和平策劃下歸入大清版圖,未來的松錦之戰也不可能發生了,起碼身體這個革命的本錢算是暫時保住了;至於大清內部穩定一節,只需我們協力一步步將敵對勢力或剷除或拉攏就可以了,看來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向他靠近,勝利雖然還有一段路程要走,但是曙光已經漸漸出現了。

    一切商議妥當,祖大壽立即出去召集他的部下安排歸順事宜和佈置具體步驟去了,而多爾袞也召見了多鐸派來的使者,當然這使者也是秘密潛入的,估計是像[三國演義]裡的慣用招數,在白天時混在普通進城百姓中進來的,畢竟此時錦州和滿清暫無戰事,所以白天還是城門敞開,供人們出入的。

    「豫親王那邊的準備如何了?能確保城內不會走脫一人嗎?」多爾袞詢問道。

    「回王爺,一切早已就緒,此時我鑲白旗大軍已經接近錦州外城,只能王爺號令一出,立即會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城內,然後根據錦州的佈防圖迅速控制城中一切大小要害據點,確保明軍沒有絲毫抵抗或者反覆的機會。」

    「好,那你這就去吧,等到三更時分,錦州的西門就會打開,到時豫親王看見我和他約定好的暗號就可以揮師入城了,我自會在內接應。」

    使者領命走後,我略有一絲疑惑,轉向多爾袞問道:「既然祖大壽已經誠心歸降,應該不會有什麼反覆和另有異謀,按理應該將大軍布排在城門之外,看著明軍魚貫而出,放下兵器,然後一一接收,妥善整編後,大軍方才列隊入城,進駐所有軍政要所才對啊?」

    多爾袞微微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回答道:「唉,看來你雖然聰慧過人,見識廣闊,但是畢竟還是缺乏經驗啊,祖大壽固然誠心歸降,但是能保證他所有的部下統統都和他一個心思嗎?五個手指伸出還不是一樣長呢,萬一有人聽說要向一直敵對多年的大清不戰而降,或極力反對,憤然不從,煽動自己的部下不聽他的號令的話,他一旦壓制不利,豈不是徒惹麻煩?」

    「你的考慮確實很有道理,但是我想祖大壽的部下應該不會那麼不識時務,因為嚴峻的事實已經擺在他們面前,雖然吳三桂去向崇禎舉發祖大壽的反跡時,罪魁禍首自然是祖大壽,但是作為祖大壽的親信部下,嫡系勢力,又豈能撇得清干係?以崇禎多疑猜忌和殘酷的個性,這場謀反大罪的株連和涉及必定極大,所以他們最佳的選擇就是跟從主帥一道降清,照樣享受原來的待遇,而如果他們選擇抵抗的話,外面圍成的大清精兵又豈是等閒?即使他們成功地突圍跑回寧遠,那麼人在屋簷下,吳三桂又怎麼會給他們好臉色看?因此你的擔心是不是有點過頭?這樣做的話似乎也顯得對於祖大壽的誠心歸降不夠友善。」

    「話雖如此,但是凡事總要以防萬一,說不定他們錦州守軍中也有那麼幾個硬骨頭,要盡量將意外發生的機會降到最小嘛,至於你說的『友善』,我大清一向也不是以溫良恭謙示人的,祖大壽既然與我大清打了多年交道,想必也明白這一點,縱然心裡有一絲不悅,但是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又能奈何?人總是要順應時勢,隨波逐流的。」

    我望著語氣平和,面色靄然的多爾袞,突然發現,原來他在謀劃軍國大事方面,的確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善良之輩,甚至是陰險而反覆無常,莫非這就是對於敵人的狡詐?他的攻心之術的確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是作為優秀的軍事統帥和政治家所要具備的重要條件,多爾袞正是這樣一個矛盾的結合體:他可以對女人溫情脈脈,但是一轉眼又會在男人的鬥爭中狡詐機變,我愛上了這樣一個亦正亦邪的梟雄,莫非就要逐漸習慣他的矛盾表現嗎?

    一場意義重大的歸降接收的行動展開了,並且一切進行得出奇順利,祖大壽的部下們不知道是如何被他說服的,不過聯想起歷史上吳三桂在山海關獻城歸降,引清軍入關時,他的部下不也是老老實實地一道歸降了嗎?所以眼下的順利情形,倒也不是出乎意料,我開始對多爾袞得過於謹慎而不以為然了。

    我站在甕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下面滾滾而來的鑲白旗鐵騎馳入,第一次看到如此齊整而訓練有素的大軍在迅速地佔領著這裡的一切,隆隆的馬蹄聲幾乎讓腳下的青石地面都震顫起來,蔚為壯觀,不由深深地感歎著大清軍隊的精銳和彪悍,歷史一向青睞於強者,不管後來滿清的入關是破壞文明,造成歷史倒退也罷,是創造封建社會的最後盛世,擴展中國最宏偉遼闊的版圖也好,畢竟這是歷史的選擇,光憑抱怨和批判是不能有任何影響的。

    多爾袞換上了一身純白色戎裝,這是他所領正白旗的特定盔甲,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裝束,儘管已經習慣了他的英挺俊秀,但是初一見他的戎裝,我還是不禁有驚艷之感,看著他的雄姿英發,俊逸風liu,在勝雪的白衣下顯得格外耀眼,似乎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站在城垛前背手而立,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下面的鐵騎洪流,勝利來得如此輕易和順利,奇怪的是他臉上並沒有任何喜悅和激奮的神色,倒好像是平時在校場裡檢閱自家的隊伍一樣,平靜得如同長白山上的天池,不起絲毫波瀾。

    正出神間,他的聲音低沉地響了起來,似乎是對自己,又對身邊的我而說:「還有一個人,究竟放不放他過華容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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