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在和幾位朋友的討論過程中,我有了比以前更加完善更加合理的想法,可以較為妥當地將零散的史料連接起來,形成一個比較全面明瞭的歷史重現,讓大家更加清楚地看到多爾袞在順治七年的各種行事作為和心理活動,對這個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一:關於多爾袞謀劃移兩白旗到永平的真實用意。
我一直以來的想法,認為這是他打算歸政的必須準備,他怕歸政之後落了個張居正的地步,怕順治清算他,所以用自己的軍隊給自己防身。
最近燕子又新增加了一個理由,說他其實是兩手準備的。多爾袞並不打算徹底歸政,兵權仍然掌握在他手裡,他就在距離北京不遠的地方,表面頤養天年,其實仍然像慈禧在頤和園操縱光緒一樣遙控著北京的朝政。他想這樣等個一兩年看看,如果順治確實有本事,他就這一直下去到死算了,也懶得再折騰,反正他身體狀況不好,又因為沒有有力繼承人的緣故而有些消極的意思。
而反過來,如果順治沒有本事,譬如朝政混亂,或者南方的叛亂他平定不了,局面一團糟的話,多爾袞就會由眾大臣「勸進」,以回去穩定局面為由,返回北京。這一次他就會宣佈皇帝昏庸無能,為了宗廟社稷,實在不能再這樣誤國了,然後給順治廢黜掉,自己當皇帝。
二:關於多爾袞病情起因和發展的詳細分析。
根據我的研究,他的病應該是風濕性心臟病。這種病一般是青年人在感染嚴重風寒之後的遺留症,現代醫學都無法醫治,何況古代中醫。一般從有這個病到死亡,少則六七年,多則十五年到二十年。
多爾袞生病第一次有記載嚴重的,是松錦之戰後,這從他自己在起居注裡兩次敘述中就可以知道。
「方今國家多事之時,余豈憚勤勞輒圖晏安自便!但機務日繁,疲於裁應;頭昏目脹,體中時復不快。年齒漸增,每遇冗雜無間之事,心輒燥懣。去歲初抵燕京,水土不調,為疾頗劇。今差健勝然,亦未盡愈也。以後章疏都須撿擇切要者以聞。」
「我在東邊只聞洪軍門是至清的好官,其用兵上陣亦有可觀。如松山之役,我頗勞心焦思,親披堅執銳。卿後雖無成,亦是見卿之能。我之體弱精疲亦由於此。」
還有一次是他崇德八年向朝鮮世子求藥,自稱自己病得很厲害。另外從豪格在那一年罵他的話裡可以得知。「固山額真譚泰,護軍統領圖賴,啟心郎索尼向皆附我。今伊等乃率二旗附和碩睿親王。夫睿親王素善病豈能終攝政之事?能者彼既收用,則無能者我當收之。」
估計他就是崇德六年到八年間生了風心病。他的主要症狀是週身都不舒服,經常頭暈目眩,高血壓,符合症狀。然後到了順治7年,就嚴重了,屬於病情的自然發展。中醫學認為,風濕性心臟病多屬於「怔忡」、」喘證」、「水腫」、「心痺」等範疇。其病機主要是風寒濕邪內侵,久而化熱或風濕熱邪直犯,內捨於心,乃致心脈痺阻,血行不暢,血行失度,心失所養,心神之不安,表現心悸、怔忡,甚而陽氣衰微不布,無以溫煦氣化,而四肢逆冷,面色恍白,顴面暗紅,唇舌青紫。水濕不化,內襲肺金,外則泛溢肌膚四肢或下走腸間,見到浮腫,咳嗽氣短,胸悶脘腹痞脹,不能平臥等證。
現代醫學來解釋:風濕性心臟病簡稱風心病,是指由於風濕熱活動,累及心臟瓣膜而造成的心臟病變。表現二尖瓣、三尖瓣、主動脈瓣中有一個或幾個瓣膜狹窄和(或)關閉不全。患病初期常常無明顯症狀,後期則表現為心慌氣短、乏力、咳嗽、肢體水腫、咳粉紅色泡沫痰,直至心力衰竭而死亡。有的則表現為動脈栓塞以及腦梗塞而死亡。如二尖瓣狹窄到一定程度時由於左心房壓力的增高,導致肺靜和肺毛細血管壓力增高,形成肺淤血,肺淤血後容易引起以下症狀:1:呼吸困難2:咳嗽3:咳血;有的還會出現聲音沙啞和吞嚥困難。
另外,約30%的風施行心臟病病人有眩暈或暈厥發生,其時間持續可短至1分鐘長達半小時以上。部分病人伴有阿斯綜合症或心律失常。這一條,很可能是他墜馬的原因。
再看下一條,就可以解釋他在順治七年冬天為什麼不願意再在家臥病了:
風濕性心臟病有呼吸困難的症狀,勞力性困難往往是心功能不全的表現,常伴有疲乏無力。與靜壓陣發性升高。隨著心力衰竭的加重,可出現陣發性夜間呼吸困難。端坐呼吸。咳粉紅色泡沫樣痰。中醫也這樣說:見到浮腫,咳嗽氣短,胸悶脘腹痞脹,不能平臥等證。
也就是說,這病到了後期,就無法躺著,躺下來的話,就會喘不過氣來,突發嚴重的高血壓症狀,譬如顱內高壓,難以喘氣,想噁心嘔吐之類的症狀。端坐呼吸,就是說這類病人躺著睡覺會突然這樣無法呼吸,就必須猛地坐起來大口喘息。可見,他冬天跑出去打獵,不僅僅是鬱悶的緣故,而是實在躺不下去了,白天晚上都得坐著,想想有多難受。越是這樣長時間坐著,就越容易下肢浮腫,時間久了,走路都困難,所以他不得不出去運動運動。
三:說說多爾袞為什麼沒有留下遺言和後事安排。
可能有人會問,多爾袞既然不是猝死的,那麼不能預料到會有之後糜爛不可收拾的局面?為何不加以臨終安排?
我認為答案很簡單,他根本沒有遺言。如果歷史上真有遺言,那些親信們不會在他一死就立即成了無頭蒼蠅,亂撞一氣,內訌起來,被順治等人撿了個大便宜。
看多了史料,就越發覺得這個時期,這些滿人都很笨蛋,政治智商不及多爾袞的一半。之所以沒有遺言,我認為是他一貫過於自信,而且打獵這些天心情一直很好,身體狀況也不錯,所以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快死,如果覺得自己快死了會沒有遺言?笑話!除非他是個瘋子!
他是十二月七日去了喀喇城,頭兩天還病不重,沒想到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九日這天早上,就突然病重了。
這個時候,一個實在令人無語的事件發生了: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阿濟格害怕多爾袞不日薨了,屆時必然國喪,無法立即納妾,就馬上派人去取一個蒙古貝勒之女,「英王知攝政王病劇,乃於初九日早,遣人往取葛丹之女。」我懷疑是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病勢沉重的多爾袞。他很可能立即把阿濟格召來痛罵,阿濟格性子火爆,又對他早已怨恨,必然會頂嘴。譬如翻舊帳之類的,再說些類似「你要是這就死了不就耽誤我納妾了?」之類的混帳話。
結果很可能是,多爾袞在極度憤怒和傷心的情況下昏迷了,或者腦溢血了之類的,類似中風,無法說話無法動彈,或者乾脆昏迷了,於是到傍晚就死掉了。看史料記載,多爾袞死掉之前,也就是當晚,好多人都勸阿濟格去看最後一面,他死活不肯去。所以多爾袞必然知道了那件事情,很可能是他把多爾袞給氣昏了的,沒臉再去了。然後當晚大臣們都在守靈,只有他不去,幾撥人來請他都不去。「先是攝政王薨之夕,英王阿濟格赴喪次,旋即歸帳。是夕,諸王五次哭臨,王獨不至。」
大家想想,阿濟格後來的謀反表現多蠢啊,蠢到姥姥家了,如果是多爾袞安排他這麼幹的,只能說多爾袞是個傻子,或者腦殘了,怎麼看都是阿濟格這個政治智商為零的笨蛋在自作主張。多爾袞剛死,他就對大臣們說,多爾袞這是招了報應,老天早有預警,譬如什麼大風啦,什麼旗桿折斷啦,然後說他這是死了活該。可見,說多爾袞安排阿濟格造反根本就是腦殘一樣智商的人才能說出來的。
至於什麼剛林給順治通風報訊啦,什麼三百騎要疾馳到北京造反啦,真是不堪一擊的言論,區區三百人能造反?正常智商的人都不會相信,阿濟格在政治上雖然笨蛋,可也是個著名的開國將帥,會連這點敵我軍事力量對比的基礎知識都不明白?這個說法只見於談遷的[北遊錄],漏洞甚多,根本經不起任何推敲,也完全不見於其它人筆記和清朝官方史料記載,可見實屬杜撰或者聽信謠言。
這樣一解釋,就完全合理了,也可以完全解除疑惑了。以前我以為那個恢復理政三王親王爵位的是多爾袞的遺言。後來仔細看了實錄,發現我錯了,是博爾輝對其他幾個大臣說,說王爺生前曾經有過要恢復理政三王爵位的意思。這麼看,就不是遺言了,估計是多爾袞出獵之前或者途中聊天時候有過這個想法,跟博爾輝說過,也不算下令。
五:說說多爾袞和阿濟格的恩怨和悲劇結局的根源。
其實再想想,最後時刻多爾袞要有多麼傷心了,因為他在這次出獵時,特意帶了阿濟格,一反以前的雪藏狀態,一路行獵都很高興,還給了阿濟格不少賞賜,我覺得他是真心想和哥哥和好的,沒想到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這個打擊夠大的。
我覺得他這次的確是想和阿濟格重歸於好,他大概是這一年來身邊沒有什麼親人了,覺得很淒涼,很孤獨寂寞,想想現在就剩下阿濟格一個哥哥,反正也準備離京歸政了,往日的恩怨就化解了吧。
多爾袞和阿濟格正式鬧翻,是從順治六年多鐸死後不久,阿濟格為了謀取輔政王的位置而說多鐸壞話惹惱了多爾袞,多爾袞派人訓斥了阿濟格一番,然後令諸王大臣不准和阿濟格交往不得聽阿濟格指揮。直到順治七年十一月,對阿濟格進行一年半的時間雪藏。如果不是多鐸死後阿濟格那樣令人寒心地說話,多爾袞也不會這樣對他的,而且之前阿濟格還為了自己爭功不肯跟他一起回京見多鐸最後一面,阿濟格自己也應該知道理虧的。多爾袞大概見阿濟格這一年半來再沒有什麼動靜了,就以為他悔過了。其實多爾袞對自家人心腸很軟的,肯定是後來病得久了,就格外思念親人,於是想和阿濟格和好。而如果兩人一直是敵對狀態,多爾袞必然對於阿濟格的冷酷有所準備,到最後應該也不會多傷心的。
少年喪父,中年喪妻,還沒有兒子,這幾樣倒霉事都被多爾袞佔全了。我覺得多爾袞心病這麼厲害,也和他自己性格有關。他把所有已得到的和已失去的東西都看得極其重,就像我書裡寫的那樣,他對這些東西非常偏執,他的情感也是非常激烈的。
他一方面本性確實善良心軟,一方面又要整日勾心鬥角,年輕時候隱忍了那麼多年,導致他很細心很警惕,也很在乎別人對他的評價。看起居注和一些筆記,就看到他在言行舉止上都非常注意和謹慎,感覺他這樣的生活很累,生怕別人瞧不起他,怕漢人鄙視他和其他滿人一樣野蠻粗鄙。看他在蒙古,在朝鮮,在北京都很會假裝斯文,我覺得他本人應該不喜歡這樣子作態的,自由和率性,應該也是他的一種渴望。
看起居注裡他的言談舉止,感覺他坦率大度,很喜歡說話,很喜歡表現和展示自己的才華和素養,引經據典和發表自己很獨特精闢的論點之類的,甚至有堅持無神論,有嫉惡如仇這類政治家不應該具備的特點。我覺得他在人前就是一個風趣健談,熱情向上的人,經常面帶和藹的微笑。看起居注裡,就提到他侃侃而談,神情和藹,大家都很高興。還有他經常留大臣一起吃飯,什麼衣服啊,弓箭啊,水果食物之類的,都是經常隨手送給他們的。
然而我們同時又看到他內心裡那些鬱悶矛盾和糾結的地方,還有他那些霉運和悲慘遭遇,可見他平時裝得有多累!在多鐸死前,他幾十年來一直把自己掩飾得很好,幾乎就沒有暴露過,還一直嚴於律己,拒絕賄賂和美女,甚至普通人情來往的送禮之類的,在生活上也一直很檢點。這樣的人,日子過得真的沒有一點意思,很累。打獵也就是他唯一能快樂的時候,不用偽裝啊!
其實多爾袞這樣一個人,將心血和生命都消耗在朝野政治之中,行勾心鬥角之事,盡鞠躬盡瘁之責,頂悠悠眾人之口的責罵,實在是委屈了。應該讓他生長在草原和森林間,當個牧羊人或者獵人,他就很快樂了。不是說他不應該身負才華,而是過於橫溢的才華讓他很累,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高處不勝寒的惶恐和緊張中,也終於消耗了生命。包括戰爭,沒有松錦之戰的勞心勞力,親臨極度凶險的前線,他也不會生病。
我覺得他多半是沒有什麼愛情的,他腦子裡裝了江山社稷,民族利益,家國天下,裝不下再多一些太過糾結的東西了,否則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他屬於那種雙重性格,表面開朗熱情,從善如流,沒有多大架子,但是內心非常敏感和矛盾,這種性格和他小時候不受寵很有關。他老是會懷疑外人背地裡說他壞話,或者暗地裡鄙視他。
其實他和皇太極都是感情很激烈的人,只不過他不是為了女人,皇太極也只為女人這樣過。多爾袞不單是為了多鐸,很可能對於阿濟格也有這樣激烈的感情。他們小時候和少年時候也曾經關係不錯。當年沒有權利爭鬥的時候,也許比他大七歲的阿濟格還抱他出去玩,或者看大戲之類的。
阿濟格小時候很得老努寵愛,我想應該是有原因的。看老努每次提到阿濟格,就必稱「阿濟格阿哥」,就是「小兒子」,很親暱的感覺,對別人都不這樣稱呼。而且阿巴亥把絲綢藏在阿濟格家,出事之後老努根本沒有處罰他,連責怪都沒有;豪格的母親坐轎子經過阿濟格家沒有下來,老努就因為這事情痛罵她,說阿濟格阿哥身份高貴,你怎麼可以這樣托大。而且阿濟格在天命年間也沒有戰功,就當了旗主,並且凡是重大禮儀決策之類的場合他都必然出席,政治地位頗高。
我覺得那個時候阿濟格和多鐸都受寵,自然也不會對多爾袞不好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對多爾袞沒有妒嫉,後來他怨恨多爾袞和多鐸,也是因為爭權奪利時候遭遇挫敗而引發的妒嫉。所以看最後多爾袞打算和他和好,我覺得大概是因為多爾袞生病之後就格外懷念小時候的事情,小時候和兄弟們曾經快樂過的時光,才如此的吧。
還有天聰三年的時候三兄弟一起拆廟的事情,根據時間推算,很可能是為了給多鐸結婚蓋房子用。史料說是把從廟宇拆下來的磚頭拿去砌牆,沒說具體給誰家。多鐸恰好是那之後結婚的,我猜想當初他們可能挺窮,阿濟格剛剛被罰兩次銀子。多爾袞到了天聰六年娶科爾沁的女人時,只有阿濟格和多鐸去了,豪格去了,其它貝勒和福晉們沒有一個去的,可見那時候他們多受欺負。要不然怎麼會財迷到了拆了木料打造成棺材販賣換錢的地步?
回憶起這些事情,我們都心軟,何況他親身經歷的人啊,又是真正的血脈相連,不心軟才怪。多爾袞其實也有善良的一面,我看他對別人的後代都很好。譬如碩托等人的兒子,對勒克德渾重用也是因為阿達禮的緣故,而且明朝滅亡之後,他還安排給那些亡國貴族的子弟們贍養,安排長平公主和周世顯成親。還有對豪格的兒子也那麼好。再譬如順治七年的時候他主動跟錫翰說,叫他領回寄養在別人家的兒子,再給人家這些年來的撫養費。諸如此類,等等。
四:試分析一下在多爾袞死後沒有遺言安排的情況下如何能夠翻盤。
史料中,阿濟格在多爾袞死後立即和幾個正白旗大臣們說話過,對他們多有威脅,還爭吵起來。他們幾個在阿濟格走後,就立即商議,說他逼人太甚,而且攝政王生前也不讓咱們和他交往,咱們不如抱攝政王幼子,依附皇帝而生。「額克親、吳拜、蘇拜、博爾惠、羅什、阿爾津議曰:『彼得多尼王,即欲得我兩旗;既得我兩旗,必強勒諸王從彼;諸王既從,必思奪政。諸王得毋誤謂我等以英王為攝政王親兄,因而向彼耶?夫攝政王擁立之君,今固在也。我等當抱王幼子,依皇上以為生。』」
這些大臣的商議已經足夠蠢的了,不過尚未立即造成嚴重後果,直到博洛的出現。
注意,這個時候關鍵點出現了,就是那些滿洲貴族們都去連夜守靈了,只有博洛一個人留下來了,然後這些正白旗大臣就一起和博洛說阿濟格如何如何要謀反。博洛聽了之後,就說你們先不要聲張,也不要理睬他,等到回京之後再一起舉發。「端重王獨留,即以此事白之端重王。端重王曰:『爾等防之,回家後再議。』」
後來博洛還派人把這個事情告訴了老濟,我覺得博洛就是導致全軍覆滅的罪魁禍首,是阿濟格剛剛到京就被抓了。
其實這盤棋,在我們這些讀史人知道結果之後,就很容易重新設計了。現在假設我是博洛本人。
我會立即制止這些正白旗大臣,擺明利害關係,讓他們明白依附皇帝肯定沒活路,最好的辦法就是廢黜掉小皇帝,擁立王爺世子登基。然後對這些人許以高官厚祿。同時和尼堪,滿達海商議好,廢黜小皇帝之後,立多爾博。他年幼,於是他們三個繼續執政。順治14歲了,他們肯定要讓位的,哪裡有擁戴多爾博划算?再立即找多尼過來,讓多尼穩定住這邊的局面,防止有人回京通風報信,也監視住敵對人等。
這時候,就火速傳信,讓留守北京的兩黃旗大臣立即控制住九門,當時多爾袞在兩黃旗的親信都在北京。讓鞏阿岱三兄弟,還有訥布庫,封鎖皇宮,抓住小皇帝,軟禁太后。他們是領侍衛內大臣負責皇宮衛戍和皇帝安全的,完成這些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多爾袞在順治七年夏天生病時候,他們就很輕鬆地把小皇帝從宮裡抓到王府,這就是個典型的例子。而且這些人曾經多次當面譏諷過順治,甚至在出去遊玩時搶奪皇帝的獵物,還自顧著自己釣魚,讓小皇帝沒有人照管餓肚子,他們應該知道這個後果。
在喀喇城這邊,立即假傳攝政王遺言,把老濟抓起來。這個時候只有老濟一個人孤掌難鳴。或者派人出來「舉發」,說老濟對攝政王不敬,攝政王薨了他喜形於色,反正就是羅織罪名嘛。多尼的軍隊加上兩白旗軍隊把這裡控制起來,還不把老濟揉成麵團?
這些完成之後,就可以回京了。北京那邊小皇帝和太后已經被軟禁,再強迫太后下個詔書讓皇帝退位,就擁立多爾博當皇帝,博洛等人理政,大家還照樣高官厚祿,於是結局就截然不同了。
我之所以這樣設計,是因為前幾天計算一下,到順治七年時候,只有老濟的鑲藍旗不在多爾袞控制。兩黃旗的大臣都是多爾袞親信,索尼都守陵墓去了,鰲拜當了老百姓,圖爾格、圖賴也死了幾年了。兩白旗是多爾袞自己領的,多尼是正藍旗的主子,滿達海是正紅旗,鑲紅旗是阿濟格。看看,起碼七個旗都可以為多爾袞效力,沒有任何敵對勢力。多爾博是他的世子,這些人一擁戴他登基,就是功臣,比眼看著那個順治親政強多了。而且順治七年的時候基本沒有什麼戰事,根本不必擔心廢黜皇帝而無暇南顧。
六:最後再論一下順治八年對多爾袞大清算時候所羅織的「謀逆」大罪是何等可笑。
以多爾袞在順治七年時候的權勢和聲威,可以說是隻手遮天,用得著跑永平去造反?簡直就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就算多爾袞狩獵之前沒有安排,在臨死前有機會能說話能安排的話,這盤棋怎麼看都是穩贏,要不是自己人內訌,就沒有順治鳥事了。
清朝時候也就算了,可笑現代還有某些保皇派的無良學者還好意思給順治歌功頌德,居然還把清算多爾袞當作順治英明。我一直好笑那句「從龍入關」,看起來好像是順治帶領他們入關一樣。
至於那什麼龍袍東珠之類的,一看就是栽贓,乾隆提到這個都說實在荒誕可笑,說這是宵小所構。乾隆必然能夠看到最機密最詳盡最真實的檔案資料,如果真發現多爾袞有什麼「大逆」之舉,還會為他平反?
那個作為大清算的導火索,吳爾庫尼多半是被滅口的。從哪個角度分析,多爾袞都不會讓她殉葬。那些福晉們怎麼沒有一個殉葬的,要她一個侍女殉葬幹啥?多爾袞自己母親早年因為被逼死,必然對殉葬很厭惡;多鐸死的時候,兩個福晉請求殉葬,他也不允許;多爾袞怎麼看也是個無神論者,思想很開明,怎麼看也沒有任何理由讓女人殉葬。
反之,若吳爾庫尼是自願殉葬的話,又怎麼會揭發出龍袍東珠的事情?
當蘇克薩哈等人舉發的時候,吳爾庫尼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所以怎麼看都是滅口。
再說多爾袞連遺言都沒有,她一個小奴婢怎麼可能讓大臣們給棺材裡放龍袍?她什麼身份啊,她難道以為這麼多大臣會聽她一個奴才的指揮?完全不合理,這些誣告哪裡看都破綻百出。
這次清算,在我們看來,真是小學六年級和小學四年級小孩之間的鬥爭。滿清開國時期這些滿人的政治智商,也就如此了。看他們那個時候審案有多好笑,扳倒一個人,只要出來一個兩個舉發的就行了,孤證也可以給人治罪。譬如豪格,就一個何洛會出來舉發;還有莽古爾泰兄妹,就是就一個冷僧機舉發。
有人出來舉發之後,就可以偽造一些罪證,譬如莽古爾泰家那些什麼木雕的令牌之類的破東西,讓匠人忙活一晚上就搞定。讓抄家的人揣身上,就和鹿鼎記裡一樣。到時候臨時往某處一放,就大喊,「啊,找到啦找到啦!罪證在此!」接下來,該屈打成招,該定罪,就是走一個程序的簡單問題了。什麼人看不順眼,就逮捕起來,審訊時候用點手段,什麼招供不出來啊。我看很多人被定罪,也就是一兩個人的一面之詞。
可見多爾袞剛死的時候收拾老濟有多簡單,只消在控制局面的同時,派個人出來說,老濟看攝政王死了好高興,說現在總算到出頭之日啦!你看他是不是立即完蛋?
這些人玩政治,都是小孩子過家家,只要誰掌握的軍權政權,嘿嘿,想弄死一個人,就是那麼容易。可惜順治七年十二月那關鍵幾天,多爾袞的這些親信們都看不透,蠢到無可救藥了,曾經輝煌無比的大廈,也就徹底傾覆了。
最後,忍不住苦笑:豪格就屁大點小罪名,不也被生生逼死了?多爾袞沒有徹底收拾了老濟,排除一些以前分析過的原因,可能也是因為實在鄙視,覺得這人對他夠不上什麼真正威脅,也就放他一條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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