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蟬被稱為李大先生,名聞寒樓城是有原因的。他的修為並不高,才金丹初期而已,他也不是什麼天縱奇才,要不也不會修煉幾百年,才堪堪突破金丹期。其赫赫名聲是從他另一個身份得來的,中級陣法師。
能夠佈置一到三級陣法的,稱為初級陣法師。
佈置五到六級陣法的是中級陣法師。
至於佈置六級以上陣法,那自然是高級陣法師了。
中級陣法師很厲害,布下一座五級陣法,就足夠滅殺掉一名元嬰期修士,像千羽宗三峰之間的鎖鏈之下,就擺下一座巨大的五級陣法:千餘絕殺大陣。大陣滅殺過元嬰修士,這點張巖很確定,因為他曾呆在那裡將近半年多的時間。
張巖同樣知道,在北疆,中級陣法師只有寥寥幾個大門派才擁有,別提高級陣法師了,一個都沒有!這是現實,同樣不是笑話。
因為成為一名陣法師的要求很苛刻,或者說是過於苛刻了,神識必須強大,這是前提,真元必須跟得上,這是基礎,推理的悟性必須高超,這是決定以後進階的保障。
修士修仙問道注重真元的積累和對天道的明悟,神識並不是重點修煉所在,甚至關於神識修煉的法門稀少的可憐。大多修士的神識力量不見得很強大,也就間接說明,陣法師的前提條件許多人不能達標,自然也不能成為一名陣法師。
不過分地說,陣法師只是為一小撮人設立的,一旦成為陣法師,吃香喝辣,恣意縱橫,沒人管你,反而會千方百計地拉攏、結好於你。
李水蟬是中級陣法師,可以想像,此人在玉景宗的地位也必定極高。但就是這個地位優越受人尊崇的陣法師,在看到兩張妖獸皮後面色一變,失聲驚呼出口!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再次落在妖獸皮上,企圖發現其中異常,但他們失望了,仍舊沒發現什麼值得驚奇的地方,遂把目光投向了身體顫抖不已的李水蟬。
蕭長風一怔,目視李水蟬,訝然道,「虛陣?你可看清楚了?」
李水蟬苦澀一笑,深吸一口氣,神情複雜,「我還不至於眼力差勁到連虛陣也不識,怎麼可能,這是哪位高人煉製的?難道寒樓城又來了一位高級陣法師……」
李水蟬的目光變得散渙,陷入苦苦思索之中,這位中級陣法師似乎渾然忘記了自身所在,怔怔出神。
眾人愕然而驚,虛陣是個什麼東西,竟有這麼大的魔力,讓一個中級陣法師也落魂落魄的?
他們見識短淺,不代表廳中所有人都如此,起碼蕭長風、侯景起、吳蒼邪、齊萬北都知道虛陣的神妙之處。
虛陣,不見得有多大威力,但卻是初級甚至中級陣法師不足以掌握的巔峰陣法。換句話說,虛陣是高級陣法師特有的專利!
廳中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隱約猜到,這兩件妖獸皮或許是兩件珍寶吧?
侯景起率先打破廳中沉默,對張巖說道,「這兩件獸皮,賣不賣給我沒關係,可我要知道,是誰把他們剖解製成的!」
是誰?
到底是誰?
所有人得目光都投向張巖,期待他給出答案。
張巖怔然,是誰做的就這麼重要?他恍然察覺,似乎…虛陣是個很牛叉的玩意啊~
很久之後,張巖依舊默然不語,眾人的目光不自覺開始變化,或許這是人家的秘密呢,擁有這麼厲害的人物,誰又會會跟別人說呢?
張巖沒回答,不見得沒人替他回答,話嘮韓彬恰巧也在,恰巧韓彬是個很熱心腸的傢伙,他臉色焦急地等張巖開口,一直等到現在,再也憋不住了,呱呱叫嚷道,「張巖,你就趕緊承認吧,昨夜這東西可都是你鼓搗出來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嘩然。
眾人的目光瞬間愕然,這又是他們不曾料到的,甚至感覺這是韓彬瞎嚷嚷的,太荒謬,太荒唐、太…不可置信了!
張巖此時只有一個想法,掐死韓彬,掐死這個話嘮,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剜在韓彬臉上,剜得韓彬一陣心驚肉跳,訕訕一笑,連忙躲進人群。
「真的是你!?」李水蟬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中激盪不已的心情,聲音依舊帶著顫抖。
張巖抿嘴,沉默良久,才開口道,「不錯,是我。」如今辯解已是無用,既然如此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認罷了。
「你…你怎麼做到的?你是高級陣法師?」李水蟬露出難以置信的驚駭神色,雙眼明亮如火炬,熊熊燃燒著。
張巖搖了搖頭,輕輕一笑,「我怎麼做到的和你無關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陣法師,嗯,連初級的也不是……」
李水蟬感覺老臉彷彿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激動道,「你不是陣法師,卻能煉製虛陣,你蒙我玩呢?」
張巖冷哼道,「蒙你玩?你還不配!」
「你…你……」李水蟬伸出頎長的胳膊,顫抖抖地指著張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了。
「好了,好了,李大先生你且去一邊休息一下,這邊的事情我來做主。」蕭長風實在看不下去了,陰沉著臉走上前,把李水蟬扯在了身後。
李水蟬此時的模樣哪還像個中級陣法師?簡直就是丟玉景宗的人!的確,蕭長風也很震驚,特別是張巖承認之後,他心中訝然之餘,已有了一番計較,此時自然不能讓李水蟬把局面攪亂了。
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神情同樣耐人尋味的侯景起,便朗聲朝四周道,「其他閒雜人等先迴避一下,我玉景宗有事和張巖道友相商,當然了,若侯宗主願意留在此,也未嘗不可。」
侯景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眾人知道,下邊的事情已經和自己無關了,所以很自覺地帶著一臉的意猶未盡匆匆離開。
此時樓上只剩下白虹宗主侯景起、長老吳蒼邪,玉景宗主蕭長風、長老李水蟬,以及齊氏家主齊萬北和張巖。
韓彬和齊景春兄妹以及白虹宗的羅湛等人也相繼離開後,只剩下張巖孤身一人面對兩個修真宗門的宗主。至於齊萬北,他持中立的態度,或許會充當一個調劑氛圍的角色吧。
一層的喧囂聲被隔絕在二層之外,此刻的二層大廳內,異常的安靜。
張巖明白,此時情況看似叵測難分,但對自己而言,卻絕對沒有一一絲危險,相反,若處理得當,說不得還能從中撈到許多好處。之所有此想法,是因為兩張獸皮上煉製的虛陣,或者說,這小小虛陣的出現,足以扭轉一切不利的局勢。有所求,才會受制於人,無慾則剛。以不變應萬變,足矣。
「張道友,今日侯某為三件事而來,但這一切都可以抹去不談,只要道友答應加入我白虹宗,侯某必定以長老一職供奉道友。」還是侯景起率先開口了,他還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哼,侯宗主,若蕭某沒猜錯的話,你可是來尋釁生事的,怎麼現在一轉口風,開始拉攏人了?見風使舵就是形容你這小人的吧?」蕭長風不等張巖說話,連忙開口。他心裡也在就決定,一定要把張巖拉入自己宗門之內,侯景起的行為無異於虎口奪食了,他的態度自然很不客氣,甚至變得惡劣。
「小人?」侯景起眸中一冷,身上氣勢暴漲,寒聲道,「蕭宗主,你難道不小人?侯某先來,先到先得這理你不懂?再說,侯某欲購下這兩件妖獸皮,你卻橫插一腳。你說,誰小人?」
「侯宗主,你……」
蕭長風和侯景起毫無顧忌地針鋒相對,冷言冷語,若不是顧忌同屬寒樓三宗的身份,以兩人貴為宗主的身份,早就大打出手了,哪會像現在一樣,像兩個罵街的潑婦一般,爭得臉紅脖子粗,滿臉怒容?
吳蒼邪和李水蟬面面相覷,齊萬北乾脆閉上眼睛,裝作不聞不問起來。他們知道兩人為了什麼爭吵,知道一個能夠煉製虛陣的人對一個宗門而言,有多麼的重要,甚至志在必得,如此局面,不能勸解,亦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
可總是這麼爭吵也不是辦法不是,三人把目光投向張巖,卻見他斂眉垂目,古井無波,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禁怔然,當事人的反應有點……過於淡定了啊!
再看向依舊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位宗主,三人不禁歎息道,當事人還沒答應同不同意你們的條件呢,你二人就如此爭執,那萬一人家不答應呢,或者說心中已經答應了其中一人,那該怎麼辦?
除了張巖,其他人各懷各樣的心事。
蕭長風和侯景起一樣,勢必把張巖拉進自己宗門,此心決然不可撼動。
吳蒼邪的心思有點複雜,他在想,若張巖萬一加入了白虹宗,地位必定超然,那是不是以後自己見了他,也得低一個頭?
李水蟬卻不這麼認為,作為一名中級陣法師,當他得知張巖能夠煉製虛陣,哪怕張巖不是一個陣法師,他也迫切地渴望張巖加入玉景宗,他的心思很單純,拜師,拜張巖為師!想法很瘋狂嗎?不,只要能夠習得虛陣煉製之道,就是喊他祖師爺又如何?
齊萬北不像他們四人,他只是一個小家族的族長,能夠攀上張巖這棵大樹,已經樂得他合不上嘴了,張巖無論被哪個宗門拉走,他一點都不關心,他只關心一點,張巖以後是不是還認自己這個伯父。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張巖呢,在想什麼?
他什麼也沒想是不可能的,但卻是另一件事,關於和白惜之的約定……